地心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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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印度〕拉宾德拉纳特•泰戈尔

 

引子  芙蓉山下

 

四川芙蓉山,来自云贵高原,属雪山一脉,绵延数百里。到了宜宾市珙县巡场,环峰九九,拔地而起,主峰高达1220多米,云雾缭绕,山峦起伏,宛如一朵朵含苞待放的巨型芙蓉,故名芙蓉山。大山腹部蕴藏着丰富的煤炭资源,均为无烟煤,国家建设在那个时代正需要能源的鼎力支撑。1965年随着毛泽东主席发出“三线建设要抓紧”的伟大号召,应时而来的开山炮惊醒大山千年的沉睡。芙蓉矿区先后开建了几个煤矿,杉木树煤矿是其中之一,它于1972年简易投产,后来矿井能力几经调整,现为年产量120万吨的现代化矿井。风风雨雨几十年,到2018年芙蓉矿区先后有红卫煤矿、珙泉煤矿、白皎煤矿三个矿井关闭退出,只剩下杉木树煤矿一个矿井了。芙蓉山下的煤矿已经走过了它最辉煌的岁月,大部分煤矿已经消亡谢幕。在关闭大潮中,周边众多小煤矿也相继闭坑退出,老空水、地表水、岩溶水等大量积水在看不见的地下贮存起来,蓄势待发,寻机肆虐。平时我们对水的态度颇为亲切,常常用 “波平如镜”“柔情似水”“清丽可人”等来形容。但是,水一旦有落差、有势能,它就会是另外一副面孔,随时都可能伸出魔掌,露出咬人的钢牙。

此时此地,在2019年经历了“6·17”里氏6.0级地震之后,差三天就半年时间了,“12•14”一次突发的透水事故,又让四川芙蓉山处在一片震颤之中。“把人民放在心中最高位置,永远同人民在一起”,历史和现实,大地突然发脾气甩出的旷世问卷,逼迫党委政府和涉事企业必须交出合格答卷……

 

12月14日  危机四伏

 

事故发生

 

年末岁尾,是任务最重、压力最大的时候。四川芙蓉集团杉木树煤矿也像全国所有煤矿一样,进入了年底保安全的关键时点,上级公司的安全“挂包”活动、政府部门的安全监管监察和各种检查明显增多,自上而下形成了一种高压态势,处于安全生产一线的基层煤矿的弦绷得紧紧的,一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之中。  

这一天,一切如常,没有预兆。天气晴朗,日光倾城。

2019年12月14日的某个时刻,处于上部的邻县小煤矿的大量老空水溃入珙县境内的芙蓉集团杉木树煤矿井下,从而引发透水事故。事故来得突然,人员匆忙避险。杉木树煤矿是平硐加暗斜井开采,南平硐主井口标高为+445m(海拔标高),矿井深处最低点标高为+0m,出事地点距离南平硐主井口有十多公里远。

安装队当班十六人,他们的工作地点离透水口最近,工作进行中猛然听见一声巨响,巷道内的水倾泻而下,大家立即开始逃生,穿越积水巷道,七弯八拐,上坡下坎,经过3个小时狂奔后,十三人从北井出来,成功脱险,但有三人失联。

采煤一队当班三十二人,逃生出井三十一人,有一人失联。

掘进三队当班九人,逃生出井八人,有一人失联。

掘进八队当班十一人,电钳工廖章友当时发现N26(即矿井北翼第2水平第6个采区)轴部运输巷2号煤仓有大量来水,+82m石门巷道已积水约1.2米深,他立即向跟班队长丁启才汇报,丁启才接到汇报后,马上查看水情,于15时26分﹙此汇报的时间后被确定为透水事故发生的时间﹚向矿调度室汇报,并组织本队全体人员从N26轴部运输巷向外撤退。当人员撤退至N26轴部运输巷上部巷道段时,走在前面的廖章友发现上方有大水冲下来,水的响声很大,便喊道:“大水来了!”“快点抱紧支柱!”。大家反应快捷,急忙抱紧巷道里的液压支柱。大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来,把他们的身子冲飞起来,像一绺水草在水中摇摆。当时他们只有一个信念,必须死死抱紧支柱,一松手就会被冲走,就会没命。大水大概持续了两三分钟,凶猛的水头过去后,水势有所减缓,但仍然很湍急,人根本无法在巷道内继续行走。此时,丁启才喊道:“快把多余的东西丢了,上皮带(皮带运输机),从皮带上出去。”于是大家纷纷丢掉工具、棉袄和进水的筒靴,相互搀扶爬上皮带,抓住巷道顶板上的锚杆、锚网继续往上行走。好不容易走到皮带机头,大家下皮带,进入N24(即矿井北翼第2水平第4个采区)边界排水巷,巷道内已淹了半米多深的水,于是他们继续向+250m运输大巷往外撤退,此时大巷中也有半米多深的水,虽行走艰难,但一刻也不敢停歇,沿着矿井水灾撤退路线到达+250m大巷3900米后进入N24材料上山下车场,通过N24材料上山爬坡650多米到达+450m大巷,此时他们已行走3200多米,爬坡2100多米,涉水2500多米,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在+450m运输大巷N24材料上山上车场等待矿上安排的救援人车到达后,十一人全部乘车撤出井下。

掘进六队当班五人,另有瓦斯队的瓦斯检查员一人。透水事故发生后,导致掘进碛头局扇停运,放炮员赵帮银不明就里,打电话到矿调度室询问情况,就接到调度室指令,叫他们立即撤人。当班跟班队长陶兴文带领他们撤退,至+25m 石门看见水已淹没了轨道上的矿车,他们先向N26人行上山撤退,到风门处发现水太大了,水已从风门上部的风窗流出,人员根本无法进入人行上山。于是陶兴文带领大家转身向N26材料上山撤退,因巷道里的梯步全部冲毁,大家艰难地迎水向上撤退,那是活命的方向。当班放炮员赵帮银在撤退时迅速找到存有25发雷管的雷管箱挎上肩头,跟随大家一起撤退。当撤退至N26材料上山的下部时,陶兴文看见水太大了,实在危险,就喊:“赵帮银快把雷管箱丢了,逃命要紧。”但赵帮银没那么做,放炮员的责任是不能丢失一发雷管的,他一只手紧紧抓住雷管箱,一只手扶着巷道帮,继续吃力地往上攀爬……他最终与大家顺利逃生出来,把雷管箱安全带出井并交库后,才去洗澡下班。

井下另外一些地点工作的职工由于离透水点较远,不知道矿井已发生透水事故,是在接到矿调度室全部撤人的电话指令后,才有序撤出井下。

 

应急响应

 

天崩地裂,水的破坏力是毁灭性的,折断钢铁易如木筷,矿车被冲扁,水啸叫着,井下所发生的一幕幕,令人惊恐万状。

根据当时的情况判断,12月14日15时26分,矿井 N24+260m 边界运输石门区域发生透水,严重威胁到井下N26采区工作的职工的生命安全。导致 N26 采区部分区域通讯中断、人员定位系统失效、设备设施和巷道冲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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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日这天是星期六,规定双休日矿井值班是“双岗”,由一名正职领导和一名副职领导值班。当天值班的是矿长袁修竹,纪委书记、工会主席蒋光聪,他们15时26分得到井下事故报告后,决定立即启动应急救援预案一级响应程序,先下令撤出N26采区的人员。16时04分,经过综合分析判断,认为事态严重,必须全部撤出井下所有人员。立即开启井下应急广播下达指令,让井下职工迅速撤离;立即开启地面压风自救系统,五台压风机全开,向井下各个工作地点输送压风,做到有人的地方就有空气,为可能被困的人员提供生存必须的氧气;并根据矿井人员定位系统和自救器发放统计台账,对人员出入井的情况进行统计。

17时59分,全矿井安全撤离作业人员三百二十九人,有十八人失联。从人员定位系统在未被大水冲毁前的数据显示,失联人员大致分布区域:N2681(即矿井北翼第2水平第6个采区第8个工作面1号煤层)风巷十三人、N26边界运输石门三人、N26+250m西大巷一人、N26轴部运输巷一人。杉木树煤矿立即按规定程序向上级公司和政府部门紧急报告。

信息传播很快。得知消息的井下失联人员的亲属、朋友和下了班的职工纷纷涌入矿区,情绪激动,占据矿部广场,一部分人进入矿调度指挥中心大楼。

陆续从各地赶赴杉木树煤矿的地方政府领导和上级公司领导,行色匆匆,焦急万分,一来就要问情况、听汇报。

得到指令的几多警车和救援车辆及人员急驰矿区……

一时间,哭喊声、惊呼声一片,警灯闪烁,警笛鸣响……事故发生之初,暂时的混乱和惊慌是难免的。过去矿上虽进行过各种应急演练,但因为没有“兵临城下”的紧迫性、复杂性和艰巨性,大都是程序性的理想化操作。而真正遇到大事来了,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事故发生后,将考验当地党委政府和这个事故矿井及上级公司的应急能力、组织能力以及涉事单位干部职工队伍的纪律、作风和战斗力。

 

突击搜救

 

国家救援芙蓉大队是一支国家特级质量标准化矿山救护队,负责四川、云南、贵州、重庆三省一市和广西、西藏的救援任务。先后参加过省内外煤矿灾害事故、高速隧道垮塌事故和四川汶川地震、青海玉树地震的抢险救援等,作风优良,战功卓著。芙蓉大队救援基地离杉木树煤矿2000米左右,驻矿救护中队离井口300多米。

  

事故发生了,首要任务是搜救人员、查明灾情。

芙蓉大队接到指令,在透水事故发生后的第一时间派出第一批救援人员入井,由4个救护小队与矿方管理人员一道对N26采区开展全面侦察搜救。一中队的中队长李顺彬带领救护队员,与矿通风副总工程师韩剑、技术部主任工程师罗江云、技术部副部长刘洋、通防部部长汤平等若干人入井探险和救援。分别对N26+260m边界运输石门、+250m运输大巷、N2681工作面进行搜救,并在N26+260m边界运输石门电话处设立了井下指挥基地。

第一批救援人员大致探明,透水事故淹没N26采区三分之二的巷道和设备,淹没电缆12780米、电器设备154台、轨道6500米、管道6800米,冲坏巷道3780米。他们去到水淹区的巷道搜索人员,继续往N2681方向搜索前进, N2611-3边界风巷处瓦斯浓度达到5%,氧气只有10%,这时水越来越大,N2681水位上涨明显,他们连续工作十多个小时,汇报侦察情况后,指挥部命令他们撤出,但对透水地点未能探明。

14日18时50分,第二批救援人员由芙蓉集团副总工程师邱居德带队,与矿安全副矿长陈永及机电副总工程师兼机运部长刘放等部门负责人和芙蓉大队总工师程陈玉伦及二十多名救护队员一起赶赴井下事故现场,沿着+250m运输大巷辐射井下各点进行侦察,分两组向N26+260m边界运输石门和N2681风巷方向搜索,为制定救援方案收集第一手资料。第一组沿N26中部石门经N2611-3风巷、N26东翼集中边界上山前往N2681风巷,在N2681施工道以里约40米处发现巷道里水已封棚,且瓦斯浓度达2%,水位在不断上涨,人员已无法通过。第二组沿N26+260m边界运输石门向N26边界探煤上山侦察。沿途发现有大量涌水,20时55分在N26边界探煤上山上落平处发现第一个流向N26采区的分水点。对N2611集中运煤联巷侦察,在皮带机头位置(煤仓上口)发现第二个流向N26采区的分水点。

前后两批救援人员先后在+250m运输大巷内距N26+260m边界运输石门约100米处的水沟盖板上发现第一名遇难人员;在N26+260m边界运输石门与+250m运输大巷岔口处发现第二三名遇难人员;在N26+260m边界运输石门以里约40米处发现第四名遇难人员。

邱居德他们根据先前发现的四名遇难者均分布在N26+260m边界运输石门附近和此处有大量涌水的情况判断,说明事故的透水位置就应该在附近。

他们沿着+250m的N24、N26运输大巷,将机车运行沿途巷中被冲变形的管道(因阻挡机车运行)进行清理拨正,以保证矿井至N26采区机车运输路线的畅通。通过现场逆水流方向逐一排查,终于在N26排水巷找到了涌水的水源方向,大概在21时10分左右,邱居德在现场发现了这次事故的透水具体位置,查明来水地点位于N26边界探煤上山的下出口,上部小煤矿的溃水将杉木树煤矿原砌碹的密闭墙冲毁,大水由此处导入。

探明透水点,为本次事故抢险救援确定了方位,探险人员冒险逆行,立下了大功。

邱居德立即电话向地面指挥部技术总负责人、芙蓉集团总经理俞学平汇报。当初透水事故发生后,地面指挥部不清楚水是从哪里来的。

指挥部根据井下情况综合分析,迅速制定了堵水分流和抽排积水同步实施方案,要求救援人员利用现场一切条件拦截流入N26采区的水流,延缓N26采区水位上涨速度,同时利用本矿小型排水设备紧急对N2681风巷进行抽排水施救,并启动N24西翼水仓和+250m中央水泵房8台泵全力抽排井下积水,至+450m大巷排出地面。

救护队员在第一个流向N26区的分水点位置处,用沙袋、矸石等砌筑挡水墙,将此处约每小时300立方米的水量疏导至+250m运输大巷。在第二个分水点处,由于皮带机头和杂物遮挡,救援人员无法进入出水点以内,分流效果不佳。随后,经N26排水石门到N26轴部运输巷皮带机头(煤仓下口),将N26+260m边界运输石门的两道碹石挡风墙底部拆出高、宽约0.6米的排水孔洞,用沙袋、枕木及块石等材料垒砌高1米左右挡水墙,将此处大部分水引入了N26+260 m边界运输石门。大大减少了流向N26采区的水量。

在14日21时左右,由杉木树煤矿生产技术部长张德国组织施工救援队,开始在N26排水巷采用做设施、堆矸石、码沙袋、刨水沟等方式,把透水点的涌水导入N26+250m运输大巷,减少溃入N26采区的涌水量。

 

12月15日  全力以赴

 

国家力量

 

一股凛冽凌厉的“寒风”不是从西北利亚刮来,而是从地心深处刮来,从西南一隅的一座矿井刮来,且风力强劲、寒意彻骨,从宜宾珙县刮向成都,再刮向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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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故发生以后的救援,对一个矿井、一个企业集团和乃至一个地级市来说,力量都是单薄的;对一省来说,力量也不够强大。把一场事故,放到一个国家的棋盘来审视和处置,调集全国救援资源,集腋成裘、聚沙成塔,形成磅礴力量,意义就是颠覆性的了,足可改天换日、扭转乾坤。

北京到宜宾有多远?在现代科技的今天,再远也可以 “在场”,消除距离感。事故现场与国家应急管理部、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每天进行视频连线,息息相关、息息相通,可以远距离会商和指挥调度,把事故处理下来犹如打了一场现代化的军事战争。

事故发生后,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中央领导同志作出重要指示。

应急管理部副部长、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局长黄玉治、国家煤矿安监局副局长宋元明立即带领工作组从北京乘飞机赶往四川,此行的任务是沉甸甸的,十八名失联人员的安危系于心中。15日凌晨0时10分到达成都双流机场,与四川省委副书记、省长尹力、副省长王凤朝及部、省相关部门负责人星夜赶赴现场,凌晨4时到达事故矿井。

事故现场立即成立了以副省长王凤朝为组长,省相关部门、宜宾市、川煤集团主要负责人为副组长的现场应急救援领导小组,成立了以川煤集团董事长为指挥长,总经理、副总经理、总工程师为副指挥长的事故应急救援指挥部,下设九个工作组,全力投入抢险救援工作。

抢险救援工作,是比任何时候都紧迫、都重要的特殊工作,更是全方位的挑战与考验,即便是尽了全力,也不敢保证能成功,能交出优秀答卷。

四川芙蓉集团是四川煤炭产业集团的全资子公司,现下辖四个矿井,分别是宜宾市珙县的杉木树煤矿、筠连县的新维煤矿和泸州市叙永县的叙永煤矿、威鑫煤矿。此处透水事故发生后,把重重的责任落到了董事长徐家雷、总经理俞学平这一届班子身上。俞学平说:“指挥失误,就是犯罪。”使命与担当,岌岌之千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喻示决策之不易、任务之艰巨。

 

本次救援过程中,指挥部充分借鉴国内外矿井灾害事故救援成功经验,结合事故现场救援条件和灾变情况,同步实施了截水分流、多台水泵多个排水点同时抽排井下涌水、持续向被困人员输送压风和饮水等多项救援方案。

为尽快疏通N2681风巷被困人员救生通道,组织救援人员就近重新布设电缆,恢复N26+166m石门电源,临时建立起N26采区供电基地,给予井下应急电力保障。

紧急运送电缆、水管、水泵进井,组织人员安装,15日5时13分对N2681施工巷道进行排水,6时40分该处水位下降0.4米,但仍未形成救生通道。因N26区水位仍在继续上升,至7时16分因水位上涨致使水泵开关跳闸而停止运转。为防止N2681靠最里的排水人员后路被截断,按照指挥部命令于7时25分人员撤离至+166m石门处。

指挥部科学制定救援方案,紧急调集各地的救援设备和力量……

 

行动受阻

 

15日,是邱居德、陈永、刘盛刚等入井后的第二天,他们继续从 N26中部石门进入,沿 N2612风巷→N2611-3工作面风巷→N2611结束上山进行搜寻,探出了一条救援通道:救援人员可从N26+166m石门进入,到N26东翼集中边界上山→N2611结束上山→N2681施工道开口点进行救援。

邱居德提出N26采区必须堵水,要增派人员来。电话汇报后,迅速返回前方,安排刘放、刘成直接到N26绞车房查看现场,做好工作计划,为下一步运送设备设施做好准备。邱居德带领通风队长刘盛刚和两个救护队员,四个人把衣服脱光准备游过去,经过2611-3从工作面下去,此处积水很深,巷道长大约有20米距离,游过去后,大家身上裹了一身机油(他们20多个小时后出井洗澡,三次用洗衣粉刷洗都洗不净,肥皂根本不顶用,此是后话)。当他们到达在N2681施工道开口点时,发现此施工道以下40米处,水已淹没巷道顶板。为确定巷道内是否有被困人员,一中队副中队长彭春祥敲击风水管道,里面有回音传出。但不能确定究竟是自己敲打声的回音,还是里面被困人员敲打的声音。邱居德也敲打管道,证实里面确有回音。

在井下被淹、设施被破坏的情况下,对救援人员去不了的地方,采用敲击风水管道的办法,看有没有回应,就知道是否有人。被困人员也可以通过敲击管道报信。救援人员有这种经验,矿工也有这种经验。

邱居德认为,基本能确定前方N2681的位置距里300米的巷道中有人活着,可能还不止一人。大家一下就激动起来,发现里面有人生存,马上可以采取措施救人了。但是,由于现场情况危急,水在不断地上涨,他们又待了一段时间,见水已经淹过膝盖了,不能再守在里面了,容易被水关圈,必须马上撤人,这也是指挥部的指令。当时的决定,让邱居德的内心十分痛苦和矛盾。马上看到可以救人了啊!在他们撤离前,邱居德最后敲击了一次管道与里面联系。他是流着泪,最后一个离开那里的。

因为N26采区水位仍在继续上涨,致水泵开关跳闸而停运,继之,新安装好的设备又被淹没了。为防止N26区域的排水人员后路被截断,处于该区的所有人员必须要后撤,否则可能会造成新的灾变。坚守不撤,意味着抢险救援还在往前追赶。但要后撤,则意味着暂时放弃进度,再寻战机,但也有可能由此丧失机会。后撤之时,许多人都流下了眼泪。他们于7时25分撤离至+166m石门处。

撤出这个地点后,邱居德认真分析认为:一是敲击管道时,能够清晰听到有回应的敲击声音,说明管道是内外是连通的;二是现场外面压风自救袋有风,初步证明通向N2681风巷的压风管道是通的,通风送氧可行;三是打开现场的防尘喷雾开关,有水喷出,证明供水管路没有被冲断开,而且管道中有水。由此可以推测,被困人员所处的巷道生存环境应该是良好的。

然后邱居德把现场的人组织起来,进行撤电缆等工作。立即组织管道工,把移动压风开启,并与集中机巷压风并网,连接起主系统,为里面送风供氧。因地面的压风送到这里时已处于末端,效果就比较差了。

 

井下现场着急,指挥部更着急,原定计划是几小时能排通救人的,又过去了若干个几小时,又过去了一天,一台台抽水设备运进去和安装,对各涉水区域进行抽排水,但最令人焦心的是被困人员处的巷道水位不降反升。情形相当凶险,看不见的死神张牙舞爪地在大家脑海里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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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应急厅应急指挥中心指挥长侯建明说,事故发生后,快速反应,科学救援,一共调度了矿山救援十三支队伍二百五十人。他们是专业化、职业化、军事化的,为抢险救援提供了极大的保障。

杉木树煤矿是个老矿井,开采面积大、巷道系统长,错综复杂,大巷小巷支巷,密如蛛网,形同迷宫,水文地质条件非常复杂,抢险救援难度原本就很大,加之发生水害事故后,受灾区域供电、通讯、通风等系统都遭受破坏,排水过程中还可能存在瓦斯涌出,有发生次生灾害的危险,且大容量排水设备、管道的搬运,安装工作也受井下条件限制较大……一系列的难题像一只只凶猛的拦路虎摆在面前,挡在抢险救灾的通道上。

面对重重困难,指挥部作为抢险救援的神经中枢,每天多次组织召开会议,分析存在的困难,确保抢险救援工作在科学、安全的前提下进行。对涌水因地制宜采取防、堵、疏、排、截,清淤、通风、管线敷设、设备安装等打通救援通道,制定了六条紧急救援措施立即组织实施:一是全力搜救,进一步确定被困人员位置;二是对突水点采取封堵、引导、疏排、截流措施,防止被困人员区域水位上涨过快;三是先后调运26台不同型号的潜水泵,集中力量对被困人员所在区域进行排水;四是利用矿井压风管道向被困人员所在区域输送压缩空气,为被困人员提供生存必须的充足氧气;五是井下准备千米钻机向被困人员区域打钻施救;六是组织救援梯队,轮流进行巷道清淤,尽快打通救援通道。

迫在眉睫的任务,是排水救人。水压在人头上,既压在指挥者头上,也压在井下救援和施工者的头上,还压在被困或失联人员的头上。但排水怎么排?救人怎么救?必须一件件去落实,而且落实中要见到效果。

指挥部为这次抢险救援建立了一支庞大的专家队伍,都是全国的顶级专家。先后邀请到国家矿山救援中心、中煤科工集团西安分院、重庆分院等单位多名通风排水、水文地质以及瓦斯灾害治理方面的资深专家坐镇指导,制定、优化救援处置方案。

芙蓉集团重任在肩、刻不容缓,力求把政府力量、企业的力量、社会各界力量有效整合,实现分工明确、边界清晰、各司其责、全力以赴地去开展应急救援。但救援是否成功,取决于三个条件的综合效应:一是指挥者抉择正确。既不能盲目冒险,又不能错失战机,形同在两者之间走钢丝;二是执行者落实到位。执行层要把指挥部的意图在现场落实,众多人员分布在井下各个岗位,各工序各工种之间必须搞好协同配合;三是自救者方法得当。被困人员要充方利用所处的环境条件,并能统一意志和行动,互助自保。三者环环相扣,缺一不可,否则前功尽弃,后果不堪设想。

实时拿出抢险救援技术方案,是非常考验人的,对于俞学平所处角色定位来说,可以用“风口浪尖”来形容,没干过的人是不知道风有多大、浪有多高。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省长、部长坐镇指挥,都在焦虑地急迫地等待着及早出结果,上级的意图、指示、要求均要体现在技术方案上,并还要经过实践验证,还要组织一大批精干高效的队伍去现场落实。而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一天一天地过去,时间的马蹄一分一秒从人们胸口上狠狠踩踏而过。要说有多么残酷就有多么残酷,要说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责任,意志、智慧和体力都要支撑信念,做到义无反顾,坚定地勇敢前行。

任何透水事故的抢险救援工作都会面临极大风险,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更要提防再次或多次透水的可能,稍有不慎还会引发次生灾害,酿成更大的事故。从全国来看,较大的透水事故发生多起,仅以四川为例:1985年9月20日,南充地区李家沟煤矿发生透水事故,因抢救失误扩大灾情,造成六十一人死亡。2005年10月4日,华蓥山龙滩煤矿发生透水事故,因水量太大,情况复杂,对被困人员无法施救,最终造成二十八人死亡。2010年11月21日内江市威远县八田煤矿(小煤矿)发生透水事故,因水量较小,抢救及时,二十九人全部获救。

方案,行动。行动,方案。如何才能尽快救人?

 

寻求突破

 

井下的水在不断上涨,如果不及时排水,被困的人就会有生命危险。指挥部对宜宾市周边有排水站的地方,调集大小水泵几十台,还需要大功率水泵,但得从外地运来,井下电缆被冲毁,需要重新敷设,轨道冲毁需要恢复。排水成了救援的关键。

排水工作就是和时间赛跑、与死神赛跑,水位每降低一米,被困矿工生还的希望就增加一分。但世间没有万全之策,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井下抢险现场的施工队伍是救援的重点,属执行层,要负责治水方案落实到位,负责管缆线路敷设、机电设备安装,保证水泵排水正常。大批次,小组合,随时需要随时组织到位,被安排的人不讲条件、不讲价钱,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井下继续施工堵水,不敢懈怠。由芙蓉集团安监部长杜维毅带队在N26排水巷安设水泵和排水管路,把透水点的涌水排入N26+250m运输大巷进行堵水分流,水泵从15日4时09分开始排水,经过近4个小时紧张施工,N26边界运输石门的水成功封堵,但仍有约每小时80~100立方米的涌水量。

当时要在煤矿主水池安装一个长5.6米,直径0.7米,重达3吨的水泵。参与安装工作的李洪云说,当时主巷道的水已经漫过小腿,他们蹚水移动水泵到水仓,前往水仓的洞口大概只有4米宽,他们硬是靠人工将重达3吨的水泵斜着连扛带推运了进去。

与此同时,为防止从事故区域抽出的大量水流波及矿井主排水系统可能崩溃。15日下午,指挥部又从重庆渝新能源公司紧急调运排水设备,在矿井主水仓新安装一套向地面的排水系统,以提升矿井主排水系统向地面的排水能力。

这次“12·14”透水事故的抢险救援,设备要开启,水泵要打水,最怕“不来电”,最怕“卡壳”,最怕“短路”,稍有不慎给你来个万事俱备而中途停摆。多种大型设备投入使用时,会出现持续高负荷甚至超负荷运转。由于N26+82m采区配电室进水致N26采区停电、直到地面跳闸。为保证N26排水,需将N26+260m变电所供+82m变电所的电源断开、重新敷设一趟约520米电缆至N26+166m石门。

在这种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无论如何不能出现跳闸和断电。宜宾国电第一时间启动应急预案,快速调整电网运行方式,准确监测事故现场用电设备运行情况和负荷情况。在救援开始,共出动应急车辆45台次,确保救援现场供电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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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井下分布图显示,初步锁定了被困人员的大概位置:他们很可能位于N2681风巷最高点+136m斜长约20米左右的标高+135.1m的巷道里,而N26区水位最高时已达+139.04m,理论上水位已高过了躲避点最高的位置。但由于被困人员的巷道会形成“空气压缩柱”,客观上会阻止水往里面涌流,减缓流速流量。一般情况下,人可以承受五六个大气压的呼吸压力。在巷道里,被困人员所处位置相对较高,且瓦斯浓度并不算高。指挥部判断,被困矿工有一定生存机会,但处境仍然危险。井下情况复杂,而透水一直在持续,而水量最大时地下水位还在以每小时1.45米的高度上涨,随时威胁着他们的安全。

15日8时左右,N2611结束上山的下部低洼处积水已淹没顶板,人员已无法通行。

15日晚,为加快救援步伐,现场指挥部制定并组织实施了分两条线同时作业、齐头并进的技术方案,在原有N26材料上山巷道继续排水的基础上,安排人力从N26B4集中边界回风上山进行清淤、安设管路、电缆、水泵等,尽量保证受灾区域排水工作需要。

15日全天,有三百一十三人在井下抢险救援,不休不止。

 

12月16日  山重水复

 

忐忑不安

 

16日这天,是抢险救援以来最为艰难的一天,不知是否是属于黎明前的黑暗,还是接下来仍继续是黑暗。希望在前,胜利在望,但所遇到的一个又一个的困难又正在不断地啃食着希望、耗损着意志。已无法再敲击管道与被困人员联系了,是无助无招无力的最困厄的一天。

这一天指挥部气氛凝重。时间已经过去一两天了,井下抢险救援情况仍不明朗,各项工作推进受阻,新采取的措施,实施起来还有个时间过程,还要应对现场应急的挑战,显然面临的困难是巨大的。虽没有十全十美的措施,但也不允许大家犯错误。

黄玉治副部长坐镇指挥,副省长王凤朝全程督战,省应急管理厅厅长段毅君、四川煤监局局长黄锦生协调督导,省相关部门、宜宾市、珙县和川煤集团等地方和企业的各位领导枕戈待旦、不眠不休,保持首脑机关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要坚决打赢一场抢险救援攻坚战。

指挥部设在矿调度指挥中心大楼第三层楼,这是个权威而神秘的地方,布置有两道警卫,无关人员一律不得入内。这层楼的五个会议室担当着不同职责与使命:调度监控室是现场指挥部,是执行层,芙蓉集团总经理俞学平在这里负责,收集处理前方信息,落实上级各项指令,最考水平的就是这个办公室的人;它旁边的会议室是技术方案组,是高参层级,为领导小组的决策服务;澡堂会议室是川煤集团及芙蓉集团的人,纵横融合各方力量;一号会议室是部、省、厅和地方上的领导;还有外聘专家组会议室。

指挥部下达命令:加大排水力度,迅速打通生命通道。必须增加安装人员,必须安装大型设备。经过一天多时间的抢险救援,杉木树煤矿井下其他区域和地面库房以及芙蓉大队的设施设备已就近投入使用,外调的设备设施还在路途中。设备设施来了,离不开一支数量充足的专业安装人员,否则无法保证设备设施的及时投用。芙蓉集团紧急调集内部另外三个矿井的设备设施和各矿抽调三十名电钳工人,由三个矿的机电副矿长带队赶赴杉木树煤矿。人员到位后,所有安装工作都由杉木树煤矿统一安排、组织、协调。参加抢险救援的人员,有的是当时透水时逃生出来的人员,他们顾不上休息又返回到井下去,因为熟悉当时情况,避免少走弯路。

与涌水量相比,效果并不明显,排水、分水、堵水持续进行。由芙蓉集团生产技术部副部长何荣带队伍入井堵水,至16日0时58分,把溃入N26采区的涌水量每小时下降20~30立方米,并将渗透水引流至N26+250m运输大巷和其他区域,至此排水量大于了涌水量,使涌水量基本得到控制,但并仍然没有解决救人通道问题。

综合分析认为,大功率排水设备必须抓紧从外地调集,早一小时就多一小时希望。只有把水位降下去,才能创造出井下救人的基本条件。

在搜救井下失联人员时,16日又在N2612-1机巷皮带机头以下约60米处发现一名遇难人员,此次“12·14”透水事故遇难人数已升至五人,尚有十三人失联,生死未卜。

煤炭行业是个艰苦的行业。不管你是高管人员,还是一般管理者,或为一个普通工人,不管经营盈与亏,也不管安全好与坏,在平常日子里,只要是他们中的一员,你就会承受极大的工作和生活压力。一旦出大事故,所有人都如同炼狱一般,度日如年。在这个行业的人,行同世间高人,多少人都被血水染过、泪水浸过、汗水泡过。在人类社会中,采煤是最危险的职业之一。因此,在社会各行业中,唯有采煤这一行有百万吨死亡率的规定。

万山重压之下和幽深复杂的井巷里,煤矿在世界上应有的光亮和风采均被现实中一些光怪陆离的幻影所遮蔽、所矮化,煤矿人被弄得灰头土脸的。一个存续多年的矿井,有它存在的各种理由,它的存续必定有一支生龙活虎的队伍作为支撑和并为之奋斗,同时也有一支隐形的牺牲者的小众队伍终身相伴,直至矿井消亡。这是煤矿的宿命。

 

前方吃紧

 

黄玉治、王凤朝等亲自听取从井下现场出来的邱居德的情况汇报,询问他如何救人、如何制定方案,听取他的建议。要与死神抢时间拼速度,必须要增加大功率的水泵排水。邱居德出指挥部时,已是16日凌晨4时多了。然后他对即将入井的人员组织召开班前会,详细交代任务。

参与“12·14”透水事故现场救援指挥的中煤科工集团西安研究分院研究员、治水专家南生辉先生认为,杉木树煤矿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建矿的老矿井,此次透水事故救援主要有四大困难。一是矿井的水文地质条件非常复杂,开采面积非常大,巷道系统非常长。矿井周围历史上存在很多小煤矿,积存了很多水,导致水文地质条件复杂。二是发生透水以后,矿井供电、通讯、通风等系统都遭到了破坏,在井下施救过程中,这些系统都需要逐步恢复,恢复过程需要时间,也需要逐步来完成。三是发生透水比较突然,且水量比较大,透水地点造成了大量井下巷道淹没,导致被困人员无法撤离。指挥部因此分析,排水是井下抢险救援的核心。但是受井下条件限制,排水设备的搬运安装非常困难,包括整个设备的供电问题。四是整个排水过程中,可能还存在其他不确定因素。比如水在大量排出时,可能伴有瓦斯等有害气体的涌出,因此必须解决异常、有害气体涌出的问题。此外,包括巷道顶板可能受水浸泡,从而引发安全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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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八方救援力量迅速汇聚,跨层级、跨部门、跨地域的协调联动凝成一股合力。对生命的不抛弃、不放弃,是一种笃定的信仰。张弛有度、专业规范的应急和救援,是最踏实的保障……做出每一个正确的决策,抓住稍纵即逝的时间节点,并逆转危势,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方向。

逼近奇迹的过程,并不是单纯的奇迹,而是水到渠成的努力。救援,从来都是无比艰难、无比复杂的课题。在实践中所形成的经验框架和技术手段,正越发成为可以仰赖的力量。凡此种种,做到“不犯错误”,并积小胜为大胜,而后,期盼的结果最终成真。

但16日晚,救援工作又再度受阻。事故区域水位从总体+139m下降至+128m时,N2681回风巷又面临着积水区域瓦斯突然压出的危险,一方面需要继续排水,另一方面需要处置瓦斯超限,指挥部果断决策,采取分段实施方案,先处理瓦斯超限,瓦斯达到规定浓度后再排水,同时对排水设备进行全面检查,确保施救过程中的安全施救,并充分利用矿井原有的底板排水孔,对积水区域进行综合治理。

四川排水站从广安市紧急调来的55OD (排水能力每小时550立方米)潜水泵,该泵长8米多,自重12吨,一段30米的管道就重120多公斤,一共需敷设400多米管道,全靠人力解决,而且敷设管道的地方是300米的斜坡道。由于体积大、太笨重,给整个运输和安装造成极大的困难。在井下27~28℃的高温下,人空手走一趟斜坡都要大汗淋漓,要完成安装任务实属不易。但这台大水泵,是赢得与死神赛跑的希望所在。

16日下午,要将550D潜水泵运至N26+260m车场,但由于潜水泵的高压开关体积超高,在+250m运输大巷2900米处无法通过,几个小时后才运至N26+260m车场。

16日全天,有三百九十二人在井下抢险救援,这个力量支撑着信念。

 

后勤保障

 

透水事故发生后,十八名失联矿工的亲属闻讯先后来到矿里,矿上立即安排他们在宾馆住下。为做好相关工作,成立了十八个工作小组,由企业和地方抽调的人员组成。工作人员责任到位,感情到位,不管白天黑夜,不分大事小事,做到仔细更仔细、周到更周到,把失联矿工的亲属当自己的亲人对待,不允许出任何差错。当时一些家属出现情绪波动和行为过激,急切地想知道井下的消息,急切地想冲到指挥部去问情况,他们每时每刻都牵挂着自己亲人的安危。由于井下情况异常复杂,抢险救援推进不理想,两天多时间一直没有失联人员的准确消息。也有比较理智的家属,信心十足,热情帮助工作人员一起做另外一些家属的思想工作,说:“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要相信组织,不要去干扰抢险救援工作。我们去闹,无济于事,只能添乱。一旦有消息,他们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我们就在宾馆里等消息。”事故的善后工作这一块,是整个抢险救援工作密不可分的重要组织部分,敏感度高,关注度高,涉及社情民意,必须做到万无一失,保持安定稳定。

有参加抢险的救援专家说:已有抢险救援案例表明,在未断水的情况下,人在被困了88小时后,都活着被成功救出过。由专家亲口说出,公信力不容置疑。这个利好的消息,当时起到了一个安定情绪、稳定军心的作用。让大家把担心变成信心,一起努力去迎接希望。

 

战争胜败打的是后勤,抢险救援也概莫能外。饥饿之师何以为继?不妨推想一下,一支庞大的抢险救援队伍不可能饿着肚子去完成任务。就餐保障很重要。职工食堂是另一个战场,虽然看似小事,却关乎成败。这一棵菜、一把米、一刀肉、一炉火,必须有人一手一脚亲自去一项项做好,来不得半点虚假。必须保证每天为三四百井下抢险救援人员提供三顿热饭热菜,为七八百地面抢险救援人员准备好“流水席”。厨师不够,盒饭盘子不够,忙得像打仗一样。盒饭盘子不够可以买,厨师不够只有招聘,现在急着用人咋招聘得来?消息放出去后,除矿上组织人员帮厨外,还有一些热心人自告奋勇地加入了这支队伍,有的是原来干过厨师或会厨艺的职工、家属。后勤服务,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之中。大家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不到抢险救援结束不会罢休。

 

大量设备物资从省内外调集过来后,得有人指挥、有人卸货、有人装车、有人运送,工作必须连续,不可中断。不然设备物资来了,堆在那里就会成为摆设,没丝毫用处。要让设备物资“活”起来、动起来,快速到一线需要的地方去发挥效能,做到物尽其用,像士兵一样,起好一名“物资战士”的作用。矿综合队队长兰世才负责这一块工作,他只要一知道设备物资要来了,则提前做好准备,随时组织人员,并带头干活,几天几夜不休息,起吊、装运,注意关键环节把关,保证不拖抢险救援的后腿,满满的担当,硬是把整个工作干得漂漂亮亮的。

 

12月17日  柳暗花明

 

科技优势

 

首任救人,形势紧迫。

为加快N26采区排水,地面抢险救援指挥部及时从四川省排水站把220D(排水能力每小时220立方米)的潜水泵调运过来,运至井下 N26东翼集中边界上山下部安装好,并同时敷设电缆、排水管道,于17日2时16分开始排水,效果比较明显。为救援十三名被困人员赢得了先机,相当于攻占了第一个桥头堡,起到比较关键的作用。

排水不断向被困人员点推进。17日12时57分N2611结束上山的下部风门打开,具备救援通道。救援人员立即蹚水到达N2681风巷施工道,在N2681施工道安设水泵、敷设电缆,布置排水管道和风筒,于15时07分第一台7.5千瓦潜水泵开始排水,15时32分另一台7.5千瓦潜水泵开始排水,至17时51分第三台15千瓦潜水泵开始排水,至此三台泵同时排水,但水位下降不明显,仅每小时0.68米左右。

机电副矿长丁伦华从早中夜已坚守了20多个小时,他负责组织人员安装水泵工作。他说,最先组织安装220D潜水泵,长时间安不起,又致集中控制室跳闸,安起后因涌水量大,排水效果不佳,水位不降反升,他们非常揪心。

指挥部要求,550D潜水泵要保证在5小时内安起打水,实际未能实现这个目标。丁伦华见证了550D潜水泵整个运输、安装的艰辛过程。17日凌晨,见到大水泵排水了,这台大水泵“发威”了,N26材料上山水位以每小时8米斜长的速度快速下降。大家见此非常激动,吼:“来火了!来火了!”(意思是有效果了)。

当时为保证550D水泵在安装过程中的空档不让水位上涨过快,将220D潜水泵锁定在N26集中边界上山的轨道上同步排水,这台潜水泵17日2时26分完成安装并投入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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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采用新科技探测人员被困位置,为指挥部提供决策依据。在地面对应位置使用微粒子探测仪对被困人员进行探测,探测到被困人员位置与井下现场发现的位置一致,并发现部分人员位置在移动。

被困人员点的距离在透水前后略有变化,透水前行走距离600米(从N2681施工道至N26材料上山下段),透水后行走距离变为1400米(从N2681施工道至N26材料上山上段),透水后改道,线路变长。但救人方向只有一个,别无选择。

另外其他几种救援方法,虽想尽了千方百计,但因条件不具备而中止。一是联系贵州六盘水专业蛙人救援机构,专业蛙人携带四个机器人准备到井下被困人员点进行侦察施救。机器人外形像坦克,当时在矿区公路上演练过。蛙人公司作业于江河湖海,井下水淹区情况复杂,包括空间受限,他们无法实施,被迫放弃。二是从地表对应位置打大钻机,在钻孔形成后放救生仓,大型钻井设备曾在智利实施成功救援,但由于无法运输到指定地点,也被迫放弃。三是千米钻机,朝井下被困人员处打钻孔,解决通风、送水、送食问题,由于井下空间受限无法实施,也被迫放弃。这些都被迫放弃了,剩下唯一可信赖的就是安装设备,加快打水。所有希望皆寄托于此。

 

关键时刻

 

经过了三天的激烈战斗,终于修复了事故地点N26邻近区域的安全监控系统和通风系统,初步具备对被困人员的施救条件。

17日上午,川煤集团董事长、总经理组织召开入井救援动员会,这是发起总攻的命令。会议强调,参加救援的人员务必要做到责任到位、任务到位、协同到位、安全到位,带着深厚的感情对被困的矿工兄弟实施救援,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必须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17日8时43分,水位下降至+124.93m。

17日12时40分,六名医护人员随救援队伍下井出发,准备发起最后的营救。

当得知井下被困人员十三人还可能活着的消息时,宜宾市矿山急救医院(芙蓉集团医院)受命派出内二科副主任、主治医师刘纯平,外科副主任医师马剑锋,麻醉主任、副主任医师钟真良,外科医师、杉矿分院院长徐真树四名医生和急诊科护师刘芮熙、护士陈鸿两名护士,指定刘纯平为现场医疗点负责人。

当时大家不明白,为什么要安排麻醉师钟真良入井,其用意是若发现有人窒息,呼吸困难,能够及时上辅助手段,如对气管插管等。

徐真树是杉木矿分院的院长,一直在为矿山服务,下井次数多,井下出事以来,他一直待命,随时准备出发。

马剑锋,是矿山子弟,1997年从重庆医科大学毕业,工龄已有二十二年。第一次下井,进井的路远,爬坡上坎,要步行,要坐人车,要乘猴车(猴车像我们旅游景点的缆车,只不过更简易,在一根爬杆上固定一个坐板,人抬脚骑上去坐上坐板后抱住爬杆,由轮子转动牵引行进)。他在漫长的路途中感知了矿山的艰辛。由于是初次入井,特别对井下的黑暗认识深刻,地心深处四周漆黑,人要在井下行动全靠一盏矿灯照明,矿工长年与黑暗为伴,习以为常。马剑锋虽为矿山子弟,但从没有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矿工,亲眼所见矿工们不顾劳累、不怕危险,互相协作配合,挥汗如雨也工作不停,由此拉近了他与矿工的感情。

医务人员进到井下临时医疗点后,其他人留在那里,徐真树与马剑锋两人去到最前线的几百米处,靠近被困人员最近的位置,与那里的抢险人员一起战斗。若伤员一出来,他俩先进行初检。然后,送到临时医疗点,按照步骤:首先,是进行心理安慰;其次,是测生命体征,监测脉搏、呼吸、血压;第三,是输液、吸氧;第四,是口服50%高糖,补充能量。人在过度紧张和放松时,都容易出现问题,不管其状况如何,他们都要对每个被救者补糖水。

刘芮熙从事护士工作十年,也是第一次下井,大巷里有灯,与马剑锋的感受恰恰相反,她认为井下是亮堂的,大巷里到处是灯,自己头上的矿灯也很亮,井下的明亮比她想象的好。但井下空间狭小,虽戴有矿帽,经常碰到头,无意中被震一下,头皮就发麻一下,长时待在里面感到压抑,身上汗淋淋的,巷道流水,湿气很重。风机开启后,噪音较大,耳朵难受,头嗡嗡着响。刘芮熙这次是主动请缨要下井的,她在井下待了十几小时后,中途奶水胀痛了,她才想起自己正在哺乳期,外边的她的孩子才六个月大,孩子全部吃母乳,未加辅食,也不知道孩子这个时候哭闹得咋样了,十分牵挂。

十九岁的护士陈鸿也是第一次下井,对井下的一切感到新鲜,神秘又刺激,若不是这次有特殊任务,平时是不让女性下井的。这次下井,抢险场面令她深深感动,为了救人,所有人员听从指挥,不讲价钱,很多人光着上身干活,背上的汗水流成小溪,还有的矿工要下到水里去干活,要把全身衣裤脱光,他们不知道有女护士在场。矿工们待某一项工作完成后,在等候新的任务可以休息一下时,都原地靠在巷道壁上简单睡一会儿,太紧张了,太劳累了。虽平时听大家说“煤矿工人特别能战斗”“煤矿工人特别能吃苦”“煤矿工人特别能奉献”,眼睁睁地看见竟然是这样“战斗”“吃苦”“奉献”的,具体实在可感。如此豪迈,令人敬仰。

两个护士去到这个男人的世界。有时必须面对抢险人员的裸体,空间环境不同了,如果在医院的职业空间里没任何问题,但这是生活空间,多少还是有点为难。对她俩来说,井下待这么长的时间,要“方便”时一点都不方便。要“方便”时,要去到巷道里的机器旁边,勉强能够在挡着身子的地方“解决”,外边还得有人站岗放哨,防止有人误入。

 

曙光初现

 

17日23时,水位降至+123.91米,N2681风巷积水降至斜长60米时,救援人员与被困人员重新取得了联系。

井下管道相互之间传递的声波,成了整个救援过程中的最美好动听的声音!外边的人看不明白,但透露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有人活着,不止一个。从15日那天敲管道有回应,到17日再一次有回应,得到确认。

为了提高救援实效,缩短被救人员井下运送时间,有几个细节被鲁中平为首的几个“机电人”(从事机电的人)想到了,工匠精神在地心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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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中平,杉木树煤矿机运部副部长,1991年参加工作,从事机电工作时间比较长,已经知道被困人员都活着,为了缩短运送时间,为改进猴车装置,他提出主意增加一个单架吊挂装置,变为两个。汇报给矿采掘副总工程师欧道刚得到支持,欧道刚又汇报给芙蓉集团机电副总工程师邓焕南,智慧得到延展,邓焕南决定在原来一个救援单架吊挂装置的基础上增加三个,变为四个猴车吊挂单架装置,上下两头各安装两个。一个变成四个,大大缩短了时间,原来上一个单架转一整圈耗时二十多分钟。改装后,半个圈就能上两个单架,只有十二三分钟,平均上一个单架六七分钟。从17日下午3时多开始加工制作,4个小时后在现场安装完毕。而且为了确保运输不失误,在上下停车点安排三人对上救护单架进行护送监护。一切准备就绪。

随着水位进一步下降,探险、清淤、清障等继续深入,要坚决防止次生灾害,要防止井下瓦斯等有毒有害气体,发现异常,必须立即撤离,确保救援人员安全,万无一失。

17日全天,有四百五十四人在井下抢险救援,即将拼抢出一个群体的生命重生。

 

12月18日  奇迹创造

 

再遇险情

 

要接近成功了,指挥部里的人已坚守了五天。几天几夜不休息,无事的时候坐在椅子上打盹,暂时储蓄点精气神,难受得不想多说话,腿脚痛,全身酸痛。实在太疲惫,站着都想睡。一天天盼,一天天干。抢险救援是否成功,至今日将揭开谜底。

井下每半时汇报一次情况,将数据标在大图上,从电子屏上显示出来,指挥部的人随时关注井下水位标高与被困人员的标高,看设备是否运转正常,人员定位系统的变化。焦虑不安与保持信心交织在一起。

透水事故发生后,几天总突水量30万立方米,推算当时突水时最高峰值的水量达每小时3400立方米。

随着水位逐渐下降,之前的救援通道从水中又现出来,救援人员走到之前发现被困人员的巷道外,互相敲击管道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家特别兴奋,忘记了饥饿和疲劳。里外敲击管道的声响听得明明白白的。开始是无节奏地敲,外面一阵乱敲,里边也一阵乱敲。外边的人想想,觉得方法不对,应该通过敲击声来询问和传递信息,外边敲了十二下,里面回了十二下,间隔一二秒钟后,里面又重重敲击了一下。大家一下就激动起来,发现里面有人生存,马上可以救人了。把这个信息汇报到地面后,指挥部的人都认为,里面“敲十二下又加一下”想表达的意思是“十二个人都在一起”,也有人认为是“十二个人全活着,无一人出事”或“十二个人在一起,有一人已出事”,根本没想到十三个人的事。为什么要通过管道敲击十二下,因为定位系统在冲毁前,有一个人显示位置不在一起,分析这名职工凶多吉少(后来知道,这个人是李正富,由于里边温度高,干活时他把外衣放在842米石门处,他的定位卡放在衣兜里了,实际上他们十三个人一直在一起)。

不断敲击管道对被困人员心理上能起个安慰的作用,同时也让他们放心,外边的人一直在想办法救他们。敲击声,像说话一样,是一种特殊的交流方式。通过敲击,传递责任,传递信心。基本能确定前方N2681的位置距里300米处有人活着,可能是十三人,正在等待救援。从开展救援以来,时间已经接近黄金救援72小时的上限。

18日0时前后,在被困人员外面的N2681施工道口安装220D潜水泵,使之加快救人速度,为了不让水泵的进口被吸附住,开始是放在箩筐里,用箩筐作篦子,由于吸力大,要把箩筐吸附住,机器响声出现异常,怕烧电机。他们急中生智,只有用笨办法,不让泥浆堵塞进口水,救护队员万兵、郭声波、龙小波、曾智富、胡练平、李正等和采煤一队的职工轮换抬着水泵摇晃,站在齐腰的水中,抬着100多公斤重的物体,像摇晃轿子一样左右大力摆动,不停地摇晃,而抬杠不是木杠而是钢钎、铁管,嵌进肉里伤肩,摇晃是为保证打水正常,随水位下降,他们抬着水泵进水口一步步不断地往前面延伸,向被困人员的地方靠近,一抬起就是一两个小时。

220D潜水泵工作的声音在巷道里鸣响,传得很远。如果在平时你会觉得这噪音很烦人,但在今天听来这嗡嗡声节奏强劲,非常悦耳,因为在救人,水位每降一米,就意味着向生者一步步靠近。

18日大约凌晨1时,井下N2681巷道的水抽到露出巷道顶部的一瞬间时,突然出现意外,大量瓦斯从里面涌了出来……

由于长时间不断地向里供压风,里面被堵的独头巷道充成了个高压气仓。在水位消退亮出巷道顶部时,里面的压力大于外边的压力,形成负压,里边的气压把巷道水波吹起很高,排山倒海似的,浓度达到7%的瓦斯从里面涌出来,瓦斯爆炸时浓度是5%至16%,7%已经达到爆炸浓度,必须马上停止排水,停止作业。如果再作业、再排水的话,容易引起瓦斯爆炸,必须马上安全撤离人员。

看到马上可以救人了,但突然瓦斯异常涌出,在这关键时刻,指挥部却经历了喜忧参半的惊心一幕。指挥部下令先排瓦斯、再行救人,瓦斯排放浓度达到安全值后再开泵排水,同时对正在工作的电器设备采取导风直接吹风,确保局部瓦斯不超限。

 

生者突围

 

水位下降比较快,希望似乎伸手可及。

救援人员暂停了排水,开始加大排放瓦斯。

在排瓦斯的过程中,人立即撤离到安全范围内。立即接风筒,增加风量,排瓦斯,撤人、布岗。救人在即,出现这种状况,真是令人焦虑万分。

排放瓦斯影响了一个小时的排水时间。水泵停止工作了,巷道里噪音立刻消失。噪音消失之后的片刻宁静,反而给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造成新的不安。

但这宁静之中,也出现了令人惊喜的一幕。18日凌晨2时18分,被困人员用PVC管送出纸条,把生的信息传递出去。随着水位继续降低,水里漂流出的PVC塑料管包裹的纸条被救援人员发现,纸条上写有两行七个字“不上水/没有上有”,这个纸条的内容让外边的人糊涂,看不明白。经过82小时终于知道了被困职工有人还活着的确切消息,而且活着的还不止一人。看见纸条后,芙蓉大队直属中队副中队长周启刚再次敲打管道,里面被困人员立即给予了响应。芙蓉集团副总经理、总工程师邱邦汉再次证实,亲自响亮地敲击管道十三下,里面响亮地回应了十三下。此时此刻,可以确认十三个人全部活着。悬挂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一点点了。现场指战员们都很激动,加快了抽水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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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2时55分,外边救援人员目光越过巷道水面可以看见里面的灯光了,外边的人无比激动。一会儿见前面有灯火在移动,有人蹚水出来,救护队员前去营救。问他是谁,他说他叫刘贵华,救援队员立即冲进水中,前去把他用单架抬出来。他告诉大家,里面还有十二个人都活着。芙蓉大队大队长苟忠认识刘贵华,苟忠原来当队长时,刘贵华是他下边一个工人,十年未见面了,想不到在这样一个特定的场合碰面。刘贵华成了杉木树煤矿“12·14”透水事故发生后,成功被救的第一人。他抓住刘贵华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激动得打抖。苟忠说,放心,你已经安全了。

现场初检,蒙上刘贵华的眼睛,然后送至一公里远的井下临时医疗点。对医生的问话,刘贵华对答如流,状态良好,未昏厥,有点轻微脱水。

待水位降至1米至1.5米深的位置,准备开始救人了。现场指挥员派出两名救护队员程林、彭小东游泳进入被困地点,对其余十二名被困人员进行语言安抚、劝导,请他们保持体能,待水位下降到安全位置时,再营救他们出去。随后,救援队、医疗队组织人员按照事先确定的救援预案,涉水通过积水区,将十二名矿工兄弟护送到井下临时医疗点,经现场医护人员检查他们全部生命体征平稳,状态良好。当时每救出一个人,井下就一片掌声,一片欢呼声,和着无声的泪奔涌!只要有一线希望,组织就不放弃救援,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必须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任何时候都有奇迹发生。

 

 从救出刘贵华时,就实证了“被困的十三个人全部活着”的事。这一特大好消息,通过一根电话线传到地面指挥部时,指挥部的人只愣了片刻,消息仿佛不是真的,马上回过神来,一片欢呼声,一片哭泣声,有人低声抽泣,有人嚎啕大哭,有人用头抵着墙壁,有人蹲下把头埋进双膝间,有人冲出会议室躲进小房里去倾诉……泪水是人的真情流露,人们用泪水擦亮这来之不易的“果实”。此时此刻,一切冠冕堂皇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在无比激动感动心动之时,唯有泪水最能说明一切、证明一切。这是中国矿井救援史上的奇迹!是党委、政府、企业和社会各界共同努力创造的奇迹!奇迹的创造者包括被营救的人!矿工万岁!祖国万岁!

十三个人全活着!这是多少天来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这结果来得多么的艰难啊!而此时,作为井下现场指挥长的邱邦汉内心充盈着幸福,在救人现场激动得说不出话,也像井下的救援人员一样,眼泪成了意志中最柔软也最坚硬的部分。

 从凌晨18日2时55分起,被困人员十三人全部获救的消息从指挥部传开,首先沸腾了珙县县城,大家奔走相告。

好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宜宾、成都、北京,飞向全国!

在凌晨3时许,一个透水事故抢险救援的参与者,也是一个未眠的诗人,仓促写下了这样的诗句在微信朋友圈里转发,《在此刻》:“把生命放在最高的位置/所做一切闪耀着人性的光芒/这光芒温暖了这个寒夜//十三名矿工从黑暗中/把太阳从地心托出这个黎明//我将用一串泪水擦净你脸上尘土/慰劳你一身疲惫/安好”

举国关注这场生死救援。

许多人无限感慨:“这是这个冬天,无比温暖的救援。”被困在黑漆漆的深井里80多个小时,矿工兄弟们顽强地坚持下来。支撑他们的,有对家人的责任、亲人的牵挂以及对生命的眷恋。这其中,还有更重要的是信念的力量,他们始终相信“党和政府一定会来救我们”。

地面安排了十三辆救护车,每个生还者一辆专车,道路清通,警察列队站立道路沿线两旁值勤,直达当地收治的三家医院,他们向经过的车辆行礼,向伟大的生命致敬。夜幕下,警察服装上的反光条闪着让人温暖的亮光,街灯也闪耀着桔黄色的辉光。

“12·14”杉木树煤矿透水事故抢险救援以来,面对各大媒体,指挥部分上下午每天两次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抢险救援情况,信息向社会公开,回应社会关切。

2019年12月18日,中共四川省委、四川省人民政府发出慰问电,对抢险救援工作给予高度肯定,受文对象是杉木树煤矿“12·14”透水事故现场指挥部。现摘要如下(摘自2019年12月19日《四川日报》第一版,中共四川省委、四川省人民政府2019年12月18日的《慰问电》):

“全体救援人员发扬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精神,克服井下地质和水文条件复杂,供电、排水、通风等系统遭到破坏,涌水量大、井下多数巷道被淹没等困难,艰苦奋战80余小时,成功救出十三名井下被困人员。在此,谨向此次事故的遇难人员表示沉痛哀悼,对遇难者家属表示深切慰问,向奋战在抢险救援一线的全体救援人员表示诚挚慰问并致以崇高敬意!”

“面对突如其来的紧急险情,各方力量迅即响应、火速驰援、昼夜奋战,形成了科学高效专业的救援合力,汇聚了争分夺秒挽救生命的人间大爱。现场指挥部准确研判、统筹调度,科学制定救援方案,紧急调集救援设备和力量,有力有序推动救援工作紧张高效开展。救援队伍临危不惧、连续作战,全力抽水清淤排障、打通生命通道,打赢了与时间赛跑、与死神抗争的生死营救之战。救援专家全身心投入,研究优化救援方案,为科学专业施救提供技术支撑。救援保障人员不辞辛劳、全力配合,高效抢运物资设备、提供服务保障,确保了救援工作有序开展。医疗卫生人员倾力投入、枕戈待旦,精心制定救治方案,统筹调配医疗资源,全力以赴救治伤员。你们用实际行动为抢救人民群众生命安全作出了重要贡献,充分展现了忠诚担当、敢打硬仗的优良作风,生动诠释了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品格风范。”

从14日15时26分至18日7时56分,在现场抢险救援指挥部的坚强领导下,芙蓉集团调兵遣将、精心施救,两千多人次参与了井下全过程抢险救援,连续奋战88小时,十三名被困矿工一次救援,一次成功,全部生还。

 

呵护生命

 

为被困人员搭起生命通道,目的是顺畅、快捷、安全,顺序为:从被困点救出,抬上单架;→到井下临时医疗点检查,蒙上眼罩,输液吸氧,棉絮保暖;→运至斜坡上猴车的吊挂人车,上去后再乘平巷人车;→地面13辆救护车待命,一车一人,清通道路,警察沿路执勤站岗,直达珙县巡场镇驻地三家医院:宜宾市矿山急救医院、珙县人民医院、珙县中医院。

医务人员在井下待的时间太长了,中途指挥部曾准备另派医务人员进来接替他们,但他们坚持不轮换。直到他们完成十三名被困人员井下急救任务后,这时有的医务人员已经出现体力不支了,被救护队员扶着走路,然后乘猴车、坐人车出井。从17日中午入井到18日17时56分,随最后一个被困人员成功升井,六名医务人员在井下连续坚守了19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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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日,三家收治医院对十三名被困人员进行了一系列详细的检查,共同的都有点脱水,状况比较稳定,第二天开始正常进食。

宜宾市矿山急救医院院长易思章表示,他们医院为收治的六名被困矿工提供了“一对一”的六个医疗小组,每组包括一名医生和三名护士,还有国家级、省市级医疗专家前来会诊。

18日下午两点,国家卫生应急移动救治中心(四川大学华西医院)重症医学科专家王波、尹万红和心理卫生专家王桦等到达珙县,对十三名矿工的伤情状况、脏器功能、心理状态进行了全面评估。十三人病情稳定,均为轻伤。生命体征总体平稳,身体较为虚弱。

与此同时,根据初步会诊情况,医疗队组织了重症医学专家、急诊急救专家、心理评估专家、临床营养专家等为十三名矿工进行治疗。

 

五天四夜  勠力同心

 

临危不惧

 

事情还得从12月14日下午讲起──

那一天,井下毫无异常。掘进十队胡勇、刘贵华、易光明、赵良海、李正富、张科夫、潘汛、王星彬、雷绍兵、黎安才,抽采队吕永华、吴定怀,瓦斯队李登举共十三人,正在N2681风巷作业。

中午大家刚吃过班中餐,班长赵良海将工友们吃剩下的饭菜用塑料口袋全部收集起来,准备下班后带回去喂鸡,另外制度也规定不准把剩饭菜乱倒在井下。

突然发现巨大的水头轰隆隆地冲了下来,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条独头巷道,没有向外逃生的通道,只能迅速往里面撤退,朝巷道里一个高处撤去。撤退时,水已冲在他们前边,巷道已经淹了一尺多深的水,他们在前边跑,大水在后边追,待他们跑到巷道高处时,大水已把后边低矮的巷道全部淹没。

大水不再跟来,他们才停下来,惊魂未定。这瞬间的变故,让大家头脑一片空白。

十三个人被水严严实实堵在巷道里,出不去了。

面对窘境,大家一会儿前去看一下水势,一会儿又摇头返回,前去、返回,坐立不安……后来,十三个人索性围坐在一起,慢慢镇静下来,“不要慌,一定有办法的。”大家相互鼓励,有的还说了几句俏皮话逗开心。

这期间,副班长、安全员刘贵华作了一次大胆探索。他想知道被水淹没的低矮巷道人究竟能不能潜水出去,他用嘴衔了一节管子游了十多米,管子回不了气,也感觉到水中泥浆杂物较多,不敢再向前,立刻中止行动,认为冒这个险不值得。立即返回,等待救援。刘贵华已56岁,马上该退休了,是十三个人中年龄最长的,井下经验丰富。

“大家不要说太多的话,要保存好体力,等待外面救援。” 掘进十队跟班队长胡勇对大家说,“大家要在靠近水边的地方休息,水里会挥发氧出来。”

接着下来该怎么办?胡勇使劲想。在这漆黑的地心深处,眼睛干巴巴地望着这条巷道,它高有3米多、宽有3米多,就这么大个地盘,没有更宽敞的去处,这个逼仄之地实实在在摆在大家面前。老望着巷道,巷道也给不出任何主意来,自己作为这支队伍的主心骨,只有靠自己想办法了,再就是靠大家集思广益。这个十三个人的团队,来自不同的队别,必须组织起来,共同面对这场危机。

胡勇要求大家轮流打开矿灯,而一次只允许开一盏,其余全部关掉,保证把照明时间能延至最长,有灯亮,有信心,同时长时间处于黑暗中有灯亮着,也能有效保护好眼睛。

胡勇要求大家轮流休息,不用急着去观察水位,轮换着人去,相互各自保存好体力,不要走动,要休息静养。

胡勇要求大家轮流敲打管道,不用大家都去敲打,隔一段时间才去敲打一次,不要太急躁。能与外面联系的只有敲打管道了,而且敲打时,不准用铁器,只能用矸石,避免击打出火花,怕引起瓦斯爆炸。

整个组织工作十分有序。

他们的这些自救方法是得当的、科学的,与平时的学习、培训、教育有关系,跟从业的职业训练有关系,包括集体观念,受大工业行业特点长期熏陶使然,是长期的习惯养成。

 

时间过了很久,大概是第二天吧。大家实在饿得不行了,赵良海收集的那袋剩饭菜随即成了“名贵佳肴”,现在拿黄金白银也买不到的东西。自从大家被水堵在巷道里面后,在特定环境条件下,这袋东西就是大家的公共财产,它不属于任何个人,属于大家共同享有。这包东西就由胡勇平均分配给大家,当时分剩饭菜的气氛很是庄重,像是战场上要冲锋前给战士们发最后所剩的几粒子弹。由于数量有限,一人只能吃一丁点,物质的东西饱不了辘辘饥肠,但大家团结度难关的信心,足以旺盛精神,支撑起浩荡生命。

但刘贵华没有吃,他的理由是馊饭吃了要坏肚子。这也许是他出于谦让,让大家能多吃上一口;也许是出于乐观,用不着吃这东西,就会很快被救出去的。

当外面救援人员频频敲击管道时,大家知道外面在积极想法救他们,他们也以敲击管道进行回应。

接下来的日子,又冷又饿。各自带的水早已喝光了,渴得没法时,有的喝管子里的水,有的喝巷道顶棚的裂隙水。没有吃的,有人提议吃皮带,抽采工有刀子,每人平时拴矿灯的皮带是牛皮的,就割一小条下来,放在嘴里咀嚼烂后咽下,有的只吃了一小条,有的吃了三四小条,难嚼,难咽。实在是饿啊,李正富吃了点泥巴,刘贵华阻止大家不要吃水里的泥巴,可能有毒,也不要喝涌进来的地下积水,太脏,肠胃可能受不了。

刘贵华对大家说,饿得受不了时,可以喝尿。尿是个人的,别浪费了,个人的尿用个人的矿帽接住,个人喝个人的,尿里有盐,喝了有劲。尿,这浑浊的液体,平时是无用的排泄物,这时却成了救命的稀罕东西。从医学角度讲,选择喝尿是明智的,比一直只喝水强,尿里还有蛋白质,能够维护体内电解质的平衡。

所有的坚守,都是为了坚强的生命。

 

众志成城

 

16日这一天,情况不太好。

被困人员并不知道这天就是16日,只感觉到时间又久了一点。水位没有下降,敲击管道时,外面没有回音。有人说“完了”。预感不好,给人带来巨大的精神压力。

吕永华现年四十九岁,1995年参工,是典型的“煤二代”。他父亲吕秀清也是矿工,1973年9月9日不幸在杉木树煤矿井下一起运输事故中牺牲,时年三十五岁。当时吕永华的哥六岁、姐四岁,而他才两三岁。这次遇险,他心里一直悬着,怕也像父亲一样的结局,但不敢讲出来。被困的十三个人大多是四五十岁的老工人,最年轻的是王显彬,才三十六岁。大家都坚信“肯定会有人来救我们”。他的信心,来自于这个被困群体带给他的信心,相信能够活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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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绝望时,大家互相加油鼓劲。互相说,只要我们在这井下活一天,地面的人就晓得组织人来救我们。被困期间,易光明始终保持信心:“我们国家我知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会来救我们的。”易光明把这种信心传递给被困工友,“大家要安安心心等待,体力不要消耗太多,人必须要活着,外面的人才救得了我们。”

瓦斯检查员李登举每隔一段时间检查一次瓦斯,虽然瓦检仪被“推光”了(证明瓦斯含量在10%以上),但光谱移动能看到瓦斯上升的浓度。

没有吃的,只有吃空气,但吃空气也受条件限制,一个独头巷道里时间久了,有害气体增多,空气污浊,必须要有新鲜风流进来。巷道里有个压风自救站,压风是外面通过风管送进来的,共五个袋子,每个袋子有一个嘴子,是用一个下垂的伞形袋子罩着的,平时可以一人一个袋子,现在最多能容纳两个人把头钻进袋子去吸氧,五个嘴子一次最多只能供十人轮换吸,还有三人吸不成。胡勇安排大家轮流吸氧。还有每个人的自救器,它是医药压缩氧,能用三四十分钟,他要求大家在难受时,才可以吸几口,平时不能吸,要留着最关键的时候用。

当时又冷又饿,越饿越冷,越冷越饿,十三个人就靠在一起,用各自的体温温暖对方,抱团取暖,艰难地挺过去。

巷道里是清静的,没有了往日的嘈杂,无人说话时,只一盏灯静静地亮着。在巷道里,有人已昏昏欲睡,有人沉入梦乡,睡不着的人木木地看着那束光。

感恩这束光驱走了矿井内的黑暗。

巷道里有风,是外面压风机送进来的风。

胡勇是这个群体的核心,老工人刘贵华、易光明也起了稳定军心的重要作用。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每个人都是集体力量的一部分,每个人都是一块砖头,把砖头累砌在一起,就成了一道坚固的生命屏障,能抵挡外界扑来的凶险和发掘出内心的力量。

大家除了相互鼓劲,也没有说其他更多的话,他们总是相互紧紧依靠着坐在一起。在今后的日子,愿他们总能以毅力、能力和努力来创造奇迹!

 

活着回家

 

刘贵华说,大家没有真正绝望过。在17日夜里他还睡了一觉,做了两个梦。第一个梦,梦见自己从这低矮的地方走出去了。第二个梦,梦见自己快速通过水淹区,被外边两个人拖起就跑。梦醒来后,总觉得这回是死不了的。除了没有食物,他们也面临缺氧的问题,有的人开始出现各种不适症状。刘贵华说,大家要耐心等待救援,外边的人肯定在想法救我们的。

在里边,大家都说我们是个团队,因为紧急避险走到一起,成了生死兄弟。如果不死,出去后建个微信群,互相关心爱护。

又隔了些时间(实际上是17日),他们感觉到水位明显下降。

敲击声又再次响起,外边敲击十二下,里面回击十二下,隔一两秒里面又重重敲一下向外面回击过去。外边停顿了一下,也重重敲了十三下,他们又回了十三下。外边又响亮地敲了十三下,他们也响亮地回十三下。声响在巷道里此起彼伏,敲击声像歌声一样,激动人心,鼓舞斗志。

知道救援人员在千方百计抢险救援,他们再次燃起了希望,希望就在眼前,马上要变为现实。但他们知道,外面与里面隔着一段水淹没的低矮巷道,必须通过这一段水淹区,才能去到安全区域。

又出现新情况,巷道水不再下降了。实际上是里面的瓦斯涌出去了,外边暂停了水泵打水。刘贵华不明白这个情况,认为是水泵打不上水了?他想,一定要把这个情况告诉外面的人。

张科夫戴了手表,看时间是1点过,但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也不知道是凌晨还是下午。实际上是18日的凌晨了。在这几天几夜里,他们并不清醒知道这是第几天了,模模糊糊感觉到只有两三天时间。如果准确知晓具体天数,恐怕也会造成严重的心理问题,打击求生的信念。当时他只听到水泵打水的噪音太大,有点吵闹人,但清楚地知道救援人员离他们越来越近了,水泵打水的声响也似在耳边回响。分析判断可能是外面的水泵未打上水了,如果时间久了打不上水,是要烧电机的。

大家都关注这个事,易光明叫瓦检员李登举写纸条,瓦斯检查员是随身携带有纸笔的,但不知道他具体写了什么内容。雷绍兵拿个塑料袋。大家找PVC管子来接……连接了8根PVC管子﹙每根长5米﹚,最前端是一节红色管子,意在作为一个警示标志,将装有纸条的塑料袋绑在红色塑料管子上,穿过水淹区递了出去。18日凌晨2时许,这个信息顺着水流从巷道飘出去,纸条上面写着两行七个字:“不上水/没有上有。” 当时李登举由于心慌,写条子时意思未表达清楚,大家也没有仔细想,就急忙把纸条递了出去。等回过神来时,有人问李登举写了些啥子,之后,大家又沉默了。他们也不知道外边的人看见纸条了没有?

这时刘贵华站了出来,说:“我游出去告诉他们。”他对这条巷道十分熟悉,先目测了一下水位,认为有空间能出去,便脱掉衣服进入积水中,他感觉水不太深,就决定冒险游出去。他大概游了10多米,就与游泳进来的两名救援队员相遇。他清醒地告诉救援队员说:“还有十二个人,都活着。”这两名救护队员将他先救了出去。

 

见刘贵华出去了,其余的人就激动了,有点心慌,也想效仿刘贵华去冒险。外边的救援人员大声地向他们里面喊话:“原地不动!保存体力!等待救援!”

待水位下降到1米至1.5米时,再次游进来两个救护队员与他们十二人相会,在里面安慰他们不要着急,叫他们原地不动,再等一会儿,队伍马上就会进来救援。

随后,被困人员一个个陆续安全成功救出。

奇迹是你们创造的。救和被救的,都在努力,都不是孬种,是有情有义有血性的人,展示的是优秀团队、英雄群像。

在三家医院里,被救人员回顾当初的情境,恍若隔世,外边阳光明朗,均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18日中午吃了一碗稀饭,晚上吃了蒸蛋。大便正常。”获救矿工刘贵华向医生说起了被救后的饮食和排便情况。

“病人刚入院时,有脱水的情况,还有多处创伤,没有明显的脏器功能损伤。”主管医生贺卫国说,“经过治疗,刘贵华目前已经好转,身体恢复情况良好。”

19日中午,获救矿工刘贵华82岁的父亲刘文汉在两个女儿搀扶下,从重症监护室出来,难掩内心的喜悦,激动地说,“这回我放心了,高兴得很。”老矿工刘文汉早就想去医院看望儿子了,但是因为不允许,所以推迟到现在。“儿子平安无恙,我高兴,我要坚持活到99岁。”

十三名生还者在特定条件下获得了优良的医疗资源和及时救治,身体状况良好,已康复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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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采访手记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恩格斯说:“人类遭受的每一次灾难,总是以社会进步为补偿的。”

如今,现代化条件下的煤矿智能化开采,已日新月异、翻天覆地地改变了煤矿安全生产条件,给中国的煤炭工业带来切切实实的福音。

事故已远,我们应该记住2019年杉木树煤矿“12·14”透水事故遇难的五名矿工,他们分别是周下明、吕永超、杨义富、付美然、张彬。牢记血泪,警钟长鸣,安全第一,珍爱生命。

 

守卫平安,重于泰山。它是老百姓的命,也是江山的根本。对于十三名被困矿工奇迹生还,我们要记住他们名字,他们是平民英雄。他们分别是胡勇、刘贵华、易光明、李登举、赵良海、李正富、张科夫、潘汛、王星彬、雷绍兵、黎安才、吕永华、吴定怀。

事故以后,出事企业还要承受阵痛过后的“后时代”的消化期和调整期,包括对企业的生存模式、经营模式和从业人员心智模式的冲击与重建。

我国是世界上采煤用煤最早的国家。早在新石器时代就有了煤精制成的工艺品,春秋战国时期人们已经用煤取暖,到了汉代,煤炭开始用来炼铁……煤矿在水、火、瓦斯、顶板、煤尘五大自然灾害面前是脆弱的,但为了保障国家能源安全,这个行业的目标又是坚定不移的。

煤是什么?我需要认识它,不要轻看它或忽视它的存在。煤主要由碳、氢、氧、氮、硫和磷等元素组成,碳、氢、氧三者总和约占有机质的95%以上,是非常重要的能源。煤是黑色的固体,它沉积地下,等待人类发现。煤是燃烧性矿物。人类发现并将其开掘,就成了可供人类使用的煤炭。

煤炭是我国能源体系的基石。在未来100年中,煤炭仍将在我国“多能互补”现代能源体系中扮演稳定器和压舱石的重要角色。煤炭作为我国工业生产原料和最基础能源,是可实现清洁高效利用的最经济、最安全的矿产资源。煤炭工业产业一直发挥着能源支柱作用,不仅为国民经济和社会平稳较快发展提供保障,同样对国家能源安全、稳定供应给予支持。

煤矿是高危行业,而中国大多数煤矿地质条件复杂,开采十分困难,血染的百万吨死亡率一直存在,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发展决不能以牺牲人的生命为代价”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客观要求,中国的煤炭工业“不要带血煤”任重而道远。近几年,年产煤均在35亿吨以上,占能源消费总量60%左右,从业者达550万人。煤炭开采,矿难如影相随,是行业之痛。现在的安全追责,不可谓不严不重,但事故还是避免不了,值得人们深思。避责式安全监管,才是我们需要系统研究和根治的重大隐患!

有人曾形容说:人类文明的发展史说到底就是一部矿难史。世界上还没有哪项工作能比在地底深处采矿的工作更危难的了!

一些沉重的东西始终不能忘怀,要永远记住它,对我们以后的幸福生活长期保持警醒,才是一种可期待的保障。

记得2019年12月23日,我决心必须亲自下到矿井去,去体验一下救援的艰辛历程。

我是从杉木树煤矿南平硐入井的,沿着抢险救援的路线行进,在井下运输线畅通的情况下,矿上单独安排机车运送我,并在当时参与了现场抢险人员的引导下去到那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井下。先从井口往里走,步行500米后,坐下山猴车700米,再坐+250m平巷人车6800米,步行下坡500米,转个弯道,再步行800米,步行时路打滑,几次险些摔倒,又涉水爬坡200多米, 到达一个原来一个遇难人员的遇难处,我已是大汗淋漓,单衣单裤全湿透。进井,这一个单程是10多公里远,耗时两个多小时,若一个来回就是四个多小时,而且是空手走路不干活,深深体会到矿工的艰辛与巨大付出。我在现场见到遗弃的一些救护人员穿的红色衣服和塑料胶鞋,因为当时要求他们下井多带一套衣服(一套干活时穿,一套休息时穿),多带一双胶鞋(胶鞋是在水中干活时穿,免得伤脚;筒靴是平时水浅干活时穿)。那五天四夜,每天都是几百人在井下,宏大的抢险场面令人感奋,但此时在现场已见不到了,除了几台工作的设备发出的声响外,井下是清静的,以及能听见自己脚步踏地的声音。按照抢险工作的安排,对透水点封堵、引排、导流,我已无法再往里走,包括十三个人的被困地点已无法进去了。

出井后,我在南平硐井口遇见了550D大水泵,它已装在轨道车上准备运走,归还给四川排水站。目视这个威武雄壮的“大家伙”,我非常动情地拥抱了它,与我随行的矿生产部机电主任工程师代礼其、安监部副部长邱云华也学着我的样子拥抱了它。真诚地感谢它,它是革命的大功臣,是做了大贡献的,虽然它沉默无言,不能开口说话。我一直认为,机器设备不要以为它冰冷似铁,没有情感,它是有情怀的、有温度的,关键之时帮助了我们,代替我们把做不了的事做了,真了不起!人应该记住它!

当加班加点把此文写完,内心如释重负,我要这样做,既是责任所在,也是情感使然。通过此文,我祝愿天下矿工平安幸福、煤炭工业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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