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片天空那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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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内容摘录


目录


第1章  吕布韦

第2章  吕子旺住院

第3章  愚公移山  风情万种

第4章  新思维

第5章  李月季和吕布生

第6章  贷款

第7章  千姿百态

第8章  叉车和人和狗

第9章  虔诚

第11章  我也是风仆尘尘

第12章  邂逅

第13章  丸子汤暖胃去寒

第14章  山韵

第15章  水和豆腐

第16章  不请就来的客人

第18章  吕银儿下厂

第19章  季生二厂生悲歌

第21章  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

第22章  零落成泥碾作尘

第23章  苍天无情

第24章  一场悲哀又向谁

第25章  西窗事发入夜来

第26章  缓兵之计欲形成

第27章  谁不要脸空对月

第28章  心若君兮君己知

第29章  钱绿心红各不同

第30章  昨日相思秋水穿

第31章  空留嚎泣祭灵堂

第32章  扒到龙门三级浪

第34章  心情压抑梦出鬼

第35章  水景雅居客运人

第36章  银儿回家

第37章  各有感情荡秋千

第38章  出丧炮响魂飞天

第39章  银儿有心作布局

第40章  政商交锋应自然

第41章  一样情思两样愁

第42章  活来活去总是情

第43章  就像一条电鳗鱼

第44章  不坑人赚不大钱

第45章  梦中醒来还是梦

第46章  旧事不忘伤人神

第47章  巧妙掩饰惟自知

第48章  绿原之夜到天明

第49章  有情就到车站来

第50章  情思胜过剜墙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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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几言

今天,吕银儿来绿原镇上任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钟。

副书记宫帅和镇长高井润在会议室里举行了一个欢迎仪式也没有派上用场,欢迎仪式也随着官员下班的步子流产了。宫帅得意地发出一声感叹,女人啊就是不靠谱,女人啊就是男人们的玩物,何况是位女书记,不值得一尊重。他边想边开上自己的自由之神五菱红光,懒洋洋地去了金狮矿山向震北那里去暂住,享受一下“庄姜夫人”葛玫给自己带来的快乐,享受一下别墅里总统套间的惬意。嗯,这个世界呀,清官没有贪官好,谁清谁是金钱的淘汰者,自己做个好贪官吧,但愿吕银儿来绿原也是奔钱而来,打造自己价值连城的嫁妆,找一个正县级以上的男人做靠山,来一个青云直上,一步提到市政府任要职,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在绿原还是无忧无虑的清官,自己的银行卡增加到多少位数也不可估量,绿原山的经济哟,你真是忠于党,忠于热爱你的人。不像那个牛一样的高井润,两袖清风乱指划,什么年代了,还是念着党章过日子。

镇长高井润也开上自己的时风电动轿车回城,他对未按时到任的吕银儿也有一种看法,不按常规出牌,如果长期上班不按常规出牌,绿原镇将会迎来一场夏天的暴风雪。因为不按常规出牌的人,在处理问题上很容易出奇制胜,很容易让下属摸不清意图,等下属摸清了意图时,所有的问题就解决完了。呵,这位书记真是别具一格哟。

副镇长是个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操蛋青年,他一听说调来一位年轻的女书记没对象,脑袋里便产生了一种想法。也许是上天卷顾自己,把恋人送到自已身边,此生为君生,君为党而生,相互扶助干革命,治理绿原好环境。以至于大家都下班回家缠绵,他还是坚持在办公室里等一宿的做法,坚持自己的臆想,坚持自已的梦想,坚持,坚持,坚持的必须再坚持。

前任书记赵长生因绿原山开发政绩卓著调城任县长,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的肺病也越来越厉害,不荣升也得走,荣升也得走,没有选择,临走时自己还当着镇政府大小官员的面哭了一鼻子。交接仪式也没有举行,送行仪也没有举行,便轻轻地我走了,挥一挥手,作别绿原山的人民,咱不曾带走一片云彩…妈妈的,谁信耶…

赵长生走了,镇政府没有了党委书记,党委书记是镇政府里的人头。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赵长生这只鸟头飞走一年多,这里还没有飞来一个鸟头,李建伟心中那个期盼,天天都有期盼。副书记和和镇长楚河汉界,虽没针锋相对互相开炮,也是心照不宣,伟大的镇政府处在一个暗流涌动的时刻,绿原山的开发高唱着自由之歌,无政府主义之歌。今天副书记宫帅宣布吕银儿这只凤凰头飞来,李建伟心里“得地”一下格外兴奋,党啊,伟大的母亲,您没有忘记绿原呀,那么绿原就更有希望成为灿烂的天空,愿吕银儿书记带领镇里这些翅膀和腿,还有羽毛向前飞吧。

没有任何人像李建伟同志这样热衷于想象,对于自己的想象而又非常坚决,他好像感觉新来的书记和他心有灵犀一点通,今天夜里十二点之前,吕书记就一定会到来。他在心里高兴地对己走人的高井润和宫建说,你们不等待我等待,我必须要等待,要像等待恋人那样耐心,要像等待新娘那样坚决,验证一下谁的推理正确。想到这里,他在新布置的吕银儿办公室里,用玻璃杯沏好龙井茶,把空调开到二十六度,然后朝沙发上一坐,正而八经地等起吕银儿来。

十点钟刚过,楼廊里便有了脚步声。

吕银儿出现在楼廊时,十点钟刚过,她手里拿着一个四角黑色方包,一米八零的身材扯着步子向办公室走来,有节奏的叮沓声像驴拉磨噔噔地那么有力,她在带有书记办公室标识的门前停下,用手轻轻叩了三下木门,木门客气地发出三声“砰砰砰”的回声,门接着便开了,一股凉爽迎面而至,凉爽随着一个毛头小伙子出现在吕银儿面前。小伙子长得非常养眼,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好看也不看,天下好看的男人太多了,不知道他们想着人民没有,想着多灾多难的老百姓没有。不过,吕银儿还是用能察言观色的眼睛看了李建伟两眼,以示尊重。

“吕书记请进,这是您的办公室。”副镇长说着让开道路,姿态柔和,不卑不亢。

“您是哪位?”吕银儿直言快语,一边朝里走一边说:“您怎么会知道我是吕书记,我脑门上又没有写着字。”

“我是副镇长李建伟。这个房间赵书记没走时在这里办公,今天我做了打扫,并做了消毒。至于我知道您是吕书记,只是凭感觉吧,因为您今天白天没到任,所以不会超过今天夜间十二点,十二点之前一定会出现在绿原镇政府的办公室里。”李建伟等吕银儿放下包后,送上一杯凉茶,眼睛扫描过吕银儿的眉梢。

“因为我没按时上任,今天的欢迎仪式也就在下班前取消了,对不对?”吕银儿接过茶水,用和平的眼神看了李建伟一眼,然后便坐下来吮茶,一副不慌不忙的淑女样,保留着一种姑娘的矜持,和书记的范儿。本来就是姑娘嘛,本来就是书记嘛,有啥好谦虚的。

“吕书记,您饿不饿,我在食堂里给您备了饭。”李建伟非常关心,语气里自然流畅,没有一点巴结的成分,也没一点拍马屁的成分。

“谢谢你,李镇长,你可以走了,希望您明天准时上班。我的随行人员一会就到。”吕银儿又看了一眼李建伟,笑了笑说。这小伙子很好,应当加以培养,加以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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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伟看到吕银儿一笑,有点眩晕,那笑像秋日光华,亮丽而动人,脸上好像翻卷着波涛,打着漩涡,有特别明显得两个幸福坑,所有的灯光都在打着旋儿朝里跳。呵,书记发话了,走人,坚持等一宿的想法消失,有点悲惨。走人是命令,这是上级命令下级,必须绝对服从,如果不走,会给书记一种死皮赖脸的印象,有失自己的体面,太伤自尊喽,适可而止吧,走人。他挺拔的身材几步跨出办公室门外,心里蹦出一句话来:这个神秘莫测的美女书记,真够人喝一壶的。

当然,吕银儿也有上级,那就是大肚子县委书记张遥,临来绿原前,张遥特地召见了吕银儿,并对她说:“不要辜负党的重托,发展好绿原经济,让矿业多创利税,稳定好绿原山税收,还要兼顾环境治理。还有一点,鹰山南金狮六十矿暂先放一下,那里由宫帅分管。”

她对张书记的话有些不明白,张书记言外之意只抓绿原山矿业,那么鹰山南金狮六十矿也属于绿原山一部分呀,都是娘的孩子怎么能丢掉一个不管呐。张遥没给她作过多解释,牛眼睛只是意味深长地一笑,吕银儿从张遥的笑里算是明白了一点。娘娘的,本大书记还没上任呐,你们就要露出狐狸尾巴,这好办,古语讲的好,放倒蒿子显出狼。那我就先从绿原山下手,稳定国家税收,等我把绿原山的环境弄明白了,把环境治理好了,再去炮轰金狮六十矿,来一个县长不如现管,哼哼,围点打援,嘻嘻…

吕银儿用半个脑子想完了政事,她放下茶杯,悠闲地走到落地窗前,拉开蓝色帷幕,去看窗外的楼林夜景。对面楼林里的灯光携肩抱膀,赤橙蓝绿相濡以沫。她知道很多飞蛾昆虫会从田野里迁徙到镇上的灯光里,特别是那些不要命的蛐蛐,在路灯下你死我活地打斗,过往的车辆从它们身上轧过,它们都不曾喊一声疼痛,乖乖,够坚强。吕银儿意识之中内心不由得一阵紧缩,对于这些不该消失的生命,感觉到它们是多么的柔弱,是多么的不幸。目光移过楼林向远处看去,十华里外绿原山清晰可辨,从东到西十几里如一条灯龙在空中翻滚,那翻滚而腾起的沙尘,把灯光蒙遮得昏虹昏蒙。

绿原山的南边就是绿原村,就是自己的家,小时候和哥哥布辉跟着大娘家的布韦哥、布生哥、布河哥、布畔哥、没少上这座山上来拾柴捞火,如今,他们都成了亿万富豪,有了身价,谁的帐不用买,一跺脚绿原山乱动弹。平时他们连个问候的电话都没有,仿佛自己这个妹妹已经在人间消失了,可见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是微乎其微,或者说根本就不存在,可恨的亲人们,哈哈…

本姑娘现在是衣锦还乡。本姑娘多年没有回家,现在回家不走了。也不是多年一次没有回家,只是到家停不上一天,又匆匆忙忙离开,与家中兄弟姐妹们相见很少,但在心中这个世界里,和他们并不显得有多少疏远,三十多年好像是在昨天,或者是今天上午,大家见面还是那么亲切,好吃的端上来,红包大大的,该吃吃,该收收,吃饱喝足红包一领,一扭屁股钻进破北京现代车里走人,车屁股上淌着黑烟便谁也不认识了,后边的笑声,举手道别声自己也听不见了。其实,我的亲们,宝宝思念你们。

思念归思念,想念归想念,来到家门口,随时都可以到家里坐一坐,看一看所有的亲人,只是还真没有这个时间。来绿原上任,就要为绿原人谋福利,带头建设好汶县的这个小香港,赵长生书记干出了一番事业荣升,自己不求荣升,但求问心无愧。中国改革开放近三十年,招商引资富了一部分人,开山打石富了一部分人,其他的农民都是打工族。打工族也没什么不好,生活只要能奔小康就行。只是小康不康,这里的环境起了一个恶劣的变化。

不管是当老板,还是当打工族,绿原山的空气却发生了变化,空气质量是全县、全市最差的地方,谈恋爱的男女做次亲吻都带着石渣沫子味,也不知道这些老板们作何感想,也不知道吕布韦大哥作何感想,也不知道吕布韦大哥在干什么,本妹妹一定要上山查看,管你二哥、三哥、四哥,布辉哥…只要阻挡我的工作,只要破坏人民的利益,本书记要大开杀戒,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遇到阎王爷也要刀剁他几根手指头。

 

第1章  吕布韦

 

现在,吕布韦兄弟四人如果没有当年患了神经病的父亲吕子宾带领,谁也不会因为开矿山成为亿万富翁。其间,还有嘴巴形状像黄大仙一样的二叔吕子旺当参谋。长辈们的功与过到百年之后定能写上吕氏家族的家谱,以供后辈人逢年过节时祭拜,享受子孙后代人的香火。到那时,子孙后代们会拍着肚子、竖着拇指、自豪地说:瞧,我爹的爹,我爷爷的爷爷,那是了不起的富豪,这并不是吹牛逼吹出来的;当然,也不会想到绿原镇又来了一位新书记名叫吕银儿,是二叔家的那个妹妹;更不会想到能够站在绿原山商会大楼里,以商会会长的身份,来举目展望绿原山开发区惊人的场景。

绿原山大大小小的石矿勾臂相连,石材加工厂从山上矿隙排到空旷山下。

吕布韦站在楼廊的玻璃窗后面,用他那双长长的丹凤眼,若有所思地搜着绿原山近处或远处,不时仰望一下天空。在玻璃窗的映像下,他那张一尺四的、有返祖现象的马型脸显的更长,丹凤眼也显的更长,丹凤眼中间嵌镶着高高的鼻梁,鼻梁下是丰润的鼻头,鼻头两侧的鼻翼完好无损地遮盖住鼻孔,鼻孔下面有一道唇河,这道河目前来说却是虚闭着。他的下巴承着两颐,两颐承着玉耳,玉耳被寸头发毛包围了多半圈,给人一种贵不可言的印象:生得奇葩,长得也是奇葩,确实伟大再加伟大,哥哥的天耶…

当他仰望天空之上,又看到那只熟悉的盘山鹰在盘旋,在飘行。盘山鹰那样子如筝力弦,如睡梦行,如山走行,在它那悠悠的劲道里,有种海涌般的潜力、透天般的动力、地球自转般的活力。它俯瞰着云蒸雾罩的绿原山山脉,愤怒地一声哨唳上升,如铮戟划铁一般“啁啁”作响,惊空遏云,对着绿原山、对着鹰山南矿区进行怒吼。在它那怒吼的幻影里,闪现着父亲吕子宾瓦片脸凝重的脸色。此时,吕布韦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在贫穷的年代里,这鹰是不是也要讨老婆娶媳妇?哦哦哦,说不定也是这样的,它也有爹,它爹逼着它答应拿妹妹换媳妇,进行一场换亲的悲剧。

吕布韦马撩嚼子似地摇了摇头,脸上涌现出几分无可奈何的笑容,物在故我想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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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山鹰消失之后,吕布韦眼前出现了浊白的上苍、浩瀚的天空,天空浩瀚的像大雪封闭了的傍晚,没有星光闪烁,没有月亮照明,大地沉沉昏昏,恰似地球装进汽球挂在银河系上,让人感觉晕头转向,无人陪伴地停放在宇宙的灵堂。矗立的树木,叶子上的绿色完全被涮涮垂落的粉尘所掩失。田野里的庄稼,尤如暮年的老人,白发苍苍,面色枯白,奄奄喘息。

水泥路上的运输车,承载着块块巨石,大白天亮着昏红的车灯,老牛耕地一样的哞叫着向前奔走,车底屁股上冒着黑烟,勤恳地出入在穿山中路两旁、及大小不等的、零乱的石材加工厂内外。

加工厂里,太阳一样圆的飞轮锯片,甩着水雾,吱吱日日地转着,旋转的锯片像非洲原野上的雄狮,将猎物的尸体碎裂,毫不客气的把巨石的身躯化为板材,零零碎碎的咀嚼消化,并发出夜鹭“咕蝈”般的怪叫声,然后由戴着三百六十度防尘面罩的工人们进行分类、垛装,用叉车送到车间外的烧板区,由烧板工人进行第二次加工,增光添彩。

矿山石塘的掌子面上,火烧机狼一样的吼叫着,那火烧着的边沟里,吐着云、吐着霞、吐着尘、雾霭般笼罩着火烧工人们的身影,火烧着深不可测的山体。声音震撼着绿原山,摇晃着阎王爷的十八层地狱,把颤音传向四面八方 ,传向地下人居住的天堂。

在掌子面上作业的工人,戴着染尘的安全帽,带着呼出气体变白的口罩,开着钻机,在火烧完的方料石上,打眼下钢撑子,把巨大的石块分解,从山体上硬生生割肉一样剥离下来。风钻日日嗡嗡羊乱群似地狂叫,钻头哆哆嗦嗦、进进出出撞击加深,石粉从钻口里溢出扬起,随着旋转的风力散开,慢慢在空中弥漫,形成一张网络似的第二天体,遮住了玉皇大帝的天眼,遮住了太阳灿烂的笑脸,遮住了蓝天下的星烁之光。

天空的不洁净,对工作的人们并没多少压抑感,人们也不烦躁,反而兴奋。因为有高额的收入鼓舞着人的精神,精神又产生动力,你别说空气中有多少尘沙,就是有高效氯氰菊脂农药杀虫剂产生的毒气,也阻挡不了人们挣钱的欲望。

吕布韦长长的马脸上隐隐现着几分忧色,眼睛注视着窗外开花的榕树,榕花上落满了粉尘,重重叠叠,像娼妓脸上盖了一层又一层的胭脂,白得无法展现它的姹紫艳红。

他那双长眼,透过窗户同样看到蜘蛛网一样的旱路,及旱路上那些匆匆忙忙的行人。

路上的行人,不管是骑两轮电瓶车的男女,抑或是骑摩托车的男女,别看是六月的天气,他们还是长袖长领水泥色工作服,头上戴一顶红色或黄色的安全帽,安全帽下,再戴一付黑色大眼镜,或色彩各异、形状不一的大眼镜,眼镜下三角区上,便是一只特大的防尘口罩,像牛捂嘴子那样遮挡得严严实实,此时,如果现在想分辨出谁是男人谁是女人,那只有天知道,那只有摘掉防尘帽才知道,那只有解除了全身武装才知道。

这些人在人行道上,尽量很规矩地行走或行驶,灵巧地躲避着重型车辆和小轿车,偶而有调皮的青年玩漂移。他们或她们要去石矿换班,去石材加工厂顶班,去参加一天繁重的劳动,履行职责,加强责任。加强责任就是挣钱,挣钱使他们成为拼命阎王,为钱而奋斗别无选择。当然,这些环境无论如何也不能与雨洗的天空、辽阔的草原、美丽的姑娘、天上的卷云、红鬃烈马、婆舞而动的山峦相互比较,更不能随意地与绿柳、明湖、小溪、水上驳动的游船相媲美,纵使有一首欢歌调谐,也无法抹去眼前这讨人厌烦的生活环境。其实,这个真的不能做对比,因为环境有环境的美丽,钱多有钱多的任性,就如拿自己的老婆和自己的情人不能对比一样,因为老婆有老婆的好处,情人有情人的用处。

吕布韦收回目光,将落地窗帘拉实,生怕中风似的、将身子仰躺在竹椅上。他捋摸了一下光光秃秃的下巴,轻揉了一下长脸上的肌肉,他感觉白腻的肤色比浊白的天空还亮,两道长长的前清后散眉中,生出几支长长的狼毫来,与流淌着的眉河极不相衬,恰如豆地里长出几棵高粱秸来。寸头发型下的额纹,横断着方型的额宇,额宇里的流线,又好像流淌着少许忧郁,唉,长得就这熊样,也能算得上出类拔萃,凤毛麟角?他伸手从茶几上摸起软中华牌香烟,十分熟练的抽出一支放在红润的两片嘴唇中间,用一个精制的金装打火机点燃那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就像与久别的情人林小小,做一次泌人心脾的拥吻。那吸入肺中的烟雾,飞龙样从长长的鼻窍里齐刷刷地奔跑出来,然后在他面前的空气里舞蹈一翻,散漫的在办公室里消失,就如人死了一样魂飞魄散。

墙上的空调显示二十六度。

吕布韦被一口香烟满足欲望以后,便昏昏沉沉睡去,白日梦也随之压来。

浊白的空气冉冉从矿山上升起,悠悠地拧成一股旋风触天扯地的疾走,它不断变大,大过了整个绿原山,不断吸收着地面上的行人、车辆、村庄、石材加工厂、并扭着屁股向商会大楼舞来。窗外的榕花树被连根拔起,商会大楼也随之飘摇空中,他想跳出窗外逃走,却被卷入了旋风中心。旋风中心有一架天梯,他顺势抓住那架天梯,悠忽一下子升上了天空, 接着便是平坦的金光大道。大道两边长满了茂盛的奇花异草,那花瓣和草叶金色灼灼,发着绮丽的光彩,光彩伴随着空气中的光环飞舞。路的两侧,有牛头马面夜叉,这些鬼们手执斧钺钩叉俨然站立,一直列队到前面的宫殿。那宫殿如立在金海银波之上,似动非动,熠熠生辉,好一个平恒的第三界。

吕布韦在道路中间落脚,他恍若在梦里,迷蒙着眼睛看了看路两侧站班的牛头马面和夜叉,心想:我这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正在忖思,一位佩带长剑、穿着盔甲的奇高大将走了过来,施了一个拱手礼。

“多谢吕会长光临天齐仁圣大帝之府,天齐仁圣大帝早就知道你来,特命俺来接你。”那大将长发大鼻,环眼额突,颧承仰天,口颐生须,奇丑无比,长相上确确实实不咋地。

“你是何人?”吕布韦迟疑地问他。对方太丑了,相貌和自己能有一比,这世界上还有比自己长得丑的人。

“我乃钟馗,在天齐仁圣大帝殿前听令。”钟馗看透了他的意思,仍然礼貌地说:“吕会长,请吧,你长得比我俊不多少,哈哈。”

“天齐仁圣大帝又是何人?”吕布韦并不在意钟馗的态度,他想起小时候去赶绿原集听说书的田大麻子讲过钟馗捉鬼的故事,没想到今天遇到了他,心中便油然升起一种敬意,并有似曾相识之感,于是又问起这天齐仁圣大帝是谁。

“不便多说,你去了就知道了。”钟馗又是拱手一礼相请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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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韦也不再多问,便随钟馗而行,忽感到倏悠一下,两耳生风,脚不沾地,踏云逐雾,便来到宫殿前,只见那宫殿门口横楹上写着:天齐仁圣大帝之府;字体遒劲有力,佛光闪闪。

“我只能送您到此,你自己走进去吧。”钟馗又一拱手,微微一笑,样子鬼似地吓人。

吕布韦也不多言,拾级而上,当双脚踏入殿中,看到书案前坐着一位白发束管、须胡如银、面色珠赤,眉生天眼的老者。那老者正在书案前审阅着卯谱,身边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貌似北村李二傻媳妇玲玲。吕布韦穿过金水桥,走到老者身边,深施一礼,说:“绿原山商会会长吕布韦拜见天齐仁圣大帝。”

“噢,哈哈哈,原来是吕会长,吕老板,本帝知道你会来访,特地在此等候,你却迟迟没有来到,我暂先批阅第一狱阎王爷送过来的卯谱,不访供你看看,是否有你绿原之人。”天齐仁圣大帝说着便将卯谱递给了吕布韦。

吕布韦接过竹面卯谱看了一遍,上面有很多认识的人,列表上写道:

赵长生,吕子旺,

玲玲、李月季,李大丽,

李经纪,姚氏

高俊,萧妮

吕布河,柳艺儿

胡旺,胡二

田大麻子。

宫建,张谣,向震北,赵洪龙,陈圣乾,王其八…

“上面有你的亲人吗?”天齐仁圣大帝问。

“有,上面有该死的,有不该死的,你不能一概而论,这朱笔不能随便勾魂呀。”吕布韦指责天奇仁圣大帝。

“该死不该死不是由你我说了算,连各殿阎王爷都不当家,我干的是忠君之事,虽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层地狱,亦不敢损私造假。”天齐仁圣大帝说。

“我看这些死案大多都欠公道,应找一找人间的包拯来断一断。”吕布韦心中愤懑,说。

“你以为包拯权大公正,他来之后,只担任地狱第五殿殿主,他只管五殿用刑,没有权力审判。”天齐仁圣大帝告诉吕布韦。

“谁告的这些人们?”吕布韦急问。

“绿原山上的送子观音,绿原山山神爷,绿原山上的黄大仙,还有盘山鹰鹰王,鹰山南矿区金狮六十矿土地爷爷。”天齐仁圣大帝说:“上告的理由,死者以不同方式剥夺了他们生存的空间,环境失衡,致使他们缺衣少食,不得不下山迁徙,流离失所,背井离乡。经钟馗离界查访,果然如其所诉,只好准状,由司法移交法院,准备执行。一审判决生效,维持原判,不得上诉。”

“那个赵长生怎么会死?”吕布韦认为赵长生在阳界是最好的领导,没有啥罪。

“他是第一个破坏生态环境的人,也是给贪官制造温床的人。金狮六十矿两千多亩土地的拍卖,他同样参与了分赃。另外他只顾招商引资,搞些阳间政绩,不知生态环境治理,浪费土地概不上报,致使成千上万亩土地毁坏、山林毁坏,他一度穷舍身体,过度操劳,指挥无方,应该重判,不再往生。”天齐仁圣大帝历数赵长生在阳间罪状,说得吕布韦思想上有些云里雾里。

“吕子旺是我二叔,他为什么该死。”吕布韦认为二叔一生为钱,不会有什么过错。

“在阳间胡乱宣传金钱伟大论,蛊惑人心向财,本应该活一百三十岁,却让他七十岁寿夭,折阳数寿数不够,祸及其子,阴司署让其子晚生晚育,让他有生之年不见其孙。”天齐仁圣大帝解释说。

“李经纪呐?”吕布韦迷茫地问:“他可是一方名人,没有啥罪。”

“此人更可恶,睁着两眼说瞎话,德不配位,自私自利,坑蒙诈骗,宰杀牲畜,乱发毒誓,没有口德。他一人折了寿还不算,还要把他长女的阳寿搭上,姚氏的阳寿也搭上,人间之苦要受,阴间之刑也决不会放过他。”天齐仁圣大帝断然说。

“我大哥高俊、大嫂萧妮他们那么谦和有礼,仗义疏财,怎么六十刚过就要让他们死去。”吕布韦认为高俊夫妇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高俊大奸大诈,地狱殿上到处揭瓦,又弄乱了天道,白天不像白天,黑夜不像黑夜,生态环境破坏殆尽,鹰王上诉,山神爷上诉,黄大仙上诉,送子观音上诉,在绿原山招来的商客中,他是主犯,萧妮是从犯,根椐阴间刚修订的法律,自然要判他们寿终命尽。”天齐仁圣大帝毫不留情地说。

“吕布河和柳艺儿年纪轻轻就折了寿命。”吕布韦最担心这对鸳鸯,常常斗嘴死磕。

“吕布河初涉淫界本来无事,后来一查,将来之后他有淫乱世界之倾向,道德败坏,破坏世风家风,会成为不世之淫雄,加之破坏环境有之,数罪并罚,中止他在阳间罪孽。其妻柳艺儿,任性冲动,心理黑暗而不健康,预算她七十三岁寿终,皆因她目无尊长,孝道不全,里外不分,破坏夫为妻纲,提前消了她的阳寿,尽管这事冤是冤点,宁愿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那庙里都有屈死的鬼。”天齐仁圣大帝说:“还有田大麻子,用情过深,情伤他人,但属为奸无道,七十亡夭也属正常。至于胡旺、胡二、王其八,祸乱殃民,巧取豪夺,吸民血,食民肉,杀人不吐骨头,成为人间禽兽,本该是长寿之星,命于天齐,只因为坏了良心,自然十八层狱刑都要用过,永世不得超生。宫建、张瑶、向震北更是令人发指,大奸大诈之徒,理应早亡。”

“北村玲玲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葬身石材架下?”吕布韦很不明白,这天齐仁圣大帝竞有这么多条条框框,不就是给死者下一个定义吗。

“这个人太累了,与其在人间如此受尽磨难,不如到本府上当个丫环,干个闲差。其实,造成她死亡的根本原因,还是归究于空气质量,唉,你们把阳间弄得乌烟瘴气,她又有何不死之理。”天奇仁圣大帝十分同情玲玲的不幸遭遇。

“我的妻子李大丽,是拿我妹妹香香换来的媳妇,一生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恪守妇道,为什么她也上了这勾魂卯谱。一个好人都死,这阴阳两界难道就没有公理可言?”吕布韦流泪了,泪水满面。

“李大丽是铁匠的女儿,放羊的张拐子出于好心让你们两家联姻,以物换物,易女而妻,这本也无可厚非,因为你得到山神爷的状告,要用她的寿来补你的寿,因为你在阳间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最高院判你生不如死,有僧道之苦,后因你为鹰山南矿区土地纠纷案站在村民一边,鼓励其子给土地爷爷扩展地盘,才把你改判为享人间天伦之福。”天齐仁圣大帝对吕布韦解释说。

“我为什么要生不如死呀,我没有像鹰山矿区向震北那样破坏土地,破坏鹰山,制造雾霾,为什么要我生不如死呀!”吕布韦痛哭流涕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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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你快五十岁的人了,你常常心中不平,如猛虎出山,野合了黄花少女林小小,欲抛妻弃子另修鸳鸯之枕,在这方面你比你三弟布河都凶恶。他是花钱买乐,你是丧失人伦。林小小一代美少女称呼你大爷都不为过。不过,己经作了改判,刚刚说过。你的耳朵塞驴毛了不成?”天齐仁圣大帝瞬间怒气冲天:“当然还有罪过,赵长生王其八宫建以征代租农民土地,当初你畏惧权威不加抵制,无意中助纣为虐,两千多亩土地不是你带头签字怎么能被向震北之流破坏,怎么能成为贪官们的试验田,这试验田加上沟、壑、滩、生产路、不只是两千亩,有四千亩之多。”

吕布韦沉默许久,说:“是我们这些老板带动了绿原经济,创造了国税地税,创造了就业机制,绿原镇才有了今天之辉煌。”

“你们必竞是你们。上苍心明眼亮看得真切,你们除了交少量的税收外,剩余的钱全部归你们所有,玲玲那样的老百姓们得不到半文半分钱,他们只能拿着生命,在矿山上,在石材加工厂卖苦力挣钱,并且还丢掉了土地,子孙万代无米可食。”天齐仁圣大帝又说:“由于你们的开发,他们的土地得不到保证,他们以廉价的方式,违心地将土地卖掉,卖给你们这些老板,你们这些老板,把上几米的土层卖给基建上,把风化层上的石头打成砂子和石子,出售给搞建设的建筑队,这是你们造成的罪恶。另外,他们在灰尘中工作,他们干上二年会患上尘肺,你们没有任何的补尝,他们只能再把挣来的钱送给吸血的医院。你们带动了谁家的经济,你们这种招商引资给谁带来了利益。如果不是观音菩萨、山神爷、黄大仙、盘山鹰王、鹰山南矿区土地爷爷联名上诉其根由,天堂和地狱以及高层上苍、以及上边各个机关谁会知道这招商引资让你们搞成了一道政治符号。民间曾流传一首歌谣,村瞒乡、乡瞒县,一直瞒到国务院。真是可悲呀!”天齐仁圣大帝眼落金珠,十分动情地说。

“我和李大丽、林小小这段姻缘,难道就是您对我的惩罚?”吕布韦伤心极了,嚎啕大哭起来。

……

办公室里,吕布韦突然惊醒,他睁开两只眼睛瞪视着天花板,原来是一场白日梦。这个可恨的白日梦,弄得人情绪不好。李大丽、林小小这段姻缘难道真的是对我的惩罚,天齐仁圣大帝啊,你们为什么不看看我的成绩再惩罚我…我苦呀,你们环境再好能当饭吃、当酒喝、当钱花、当金银财宝用?我这里虽然环境差点,空气里一伸手就能抓把灰尘,但是,钱也同样是一伸手就能抓一把。那红色的钞票、那绿色的钞票,也是从人的心脏里长出来的,开着血红血红的花朵…假如你到绿原来,你一定有这样一种感触:真是不到绿原知不道自己钱少。在汶县,乃至全省全市谁不知道汶县有个绿原镇呀,再说细一点,谁不知绿原有绿原四村:绿原村、绿原北村、绿原东村、绿原西村以及挂不上名号的几十个小村,不管怎么说,我是绿原村绿原镇富翁之最呀!

吕布韦站起身来,摇了摇头,就像马撩嚼子一样,他走到休息室的穿衣镜前,无聊的看着自己介瘦的脸,滑稽地笑了笑,无声的笑了笑。自己这张脸呀,从型状上来分,还是像马脸、骡子脸、牛脸、羊脸等等,凡正不像猪脸,不过,我这张不让人待见的脸,就是会赚钱,因为有了钱,别人也认为我这张脸是有钱人的脸,成为有钱人脸的象征。这种脸型标志着有钱,因为他赚到了钱…这张脸哟并非是丑而是俊,引伸一下说白了就是聪明,社会和人生就是这样,一俊遮百丑,有钱遮百丑,唉…不行哟…

小时候,家里的二叔吕子旺,便给自己起了个绰号:合天俊。其意思天上天下没有比自己长得再俊的了,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恢谐、几分乐趣来展示一种长辈的溺爱。再后来,三个弟弟和自己长相一般无二,分别又是二合天俊、三合天俊、四合天俊,齐了。惟有一个妹妹像娘,好像是天外进化最好的物种,那才是真正的合天俊来。老娘貌美赛绿原,外号叫赛茶花,二叔外号公司也能想象得出,我的娘来…别管怎么说,老爹吕子宾瓦片脸,一个响当当的重量级石匠,娶了绿原山西村的一枝花冯遥遥,并生了四崽,每当兄弟四个发生内战时,爹便破口大骂:“日您娘,您娘的肚皮白面瓢一样,怎么生下您这一窝子驴、一窝子马,一个比一个不差半分毫,比塑料模子造的还精工细作。”

爹来耶,这样骂谁耶,啥素质,一天学没上过,哈哈。兄弟几个尽管都想笑,尽管都不服,但不敢大张旗鼓对阵,因为拳头太小,秀才遇上兵,有理讲不清,也就只好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以免惹神仙爹再生仙气,弄出许多不雅的词来。

吕布韦知道,兄弟四人上学只有自己上到初中,老二老三老四只上了个小学,学习成绩都不咋的,自己的学问最高,一个初中还是在乡里绿原镇上读的。唉,每次考试完老师给改考卷时,画个零蛋都不给画圆,而是画的扁扁的椭圆型,底边再弄两道杠杠托上,以免掉到屋地上。这是老师本人以示内心的愤怒,给你弄个马蛋放在托盘里。老师们对于合天俊们的奇才,绝对不敢恭维。

二叔吕子旺娶了媳妇后就和爹分家另过,没事常来和爹商量打石头的事,他们对于各自养活一家人尽着责任。

有一天,二叔吕子旺来家,正好赶上爹检查兄弟几个人的作业,那四本作业上都是用红笔画的标准的牛蛋、马蛋、驴蛋、骡子蛋外加鸭蛋。大合天俊是七年级,百分作文题是《我的母亲》,大合天俊吕布韦这样写道:我的母亲是我的娘,我的娘在俺姥娘家有个外号叫赛茶花。 这是我家二婶给我说的。 我真不明白,我爹那一张长草的瓦片脸,怎么能娶到我娘这样的姑娘,唉,真是一朵山茶花插到牛屎上。作文老师写了这样几句评语:你爹长得像牛屎吗?思维空旷,联想丰富,奇才奇才,也没给打分数,还是标准的什么蛋什么蛋的,并且把蛋画在题目上边,放了个头条头版位置,哈哈…吕子宾不认识字,但对于这红蛋还是捉摸了一番,也没弄出个日月星辰来。他让黑嘴黄胡绿豆眼吕子旺看一看,看看老大的作文成绩如何。

吕子旺看过后,搔着头皮哈哈大笑,说:奇才奇才,哈哈。

“什么奇才哈哈?”吕子宾一脸狐疑,双腿一屈便在椅子上蹲下来,那椅子面都被他那双茧脚磨得骨白放光,每当情绪不开时,他便这样猴子似的蹲着,现在又是这个猴样,拿眼看着吕子旺:“老二,给哥哥念念奇才哈哈。”

吕子旺小眼睛一笑,说:“哥哥,你供我上完了高中,又给我娶了媳妇冯倩倩,我要不念这文章绝对是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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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快念念,念完说正事。”吕子宾催促说,他眼瞅着屋中间站成一溜的四个合天俊,感慨有加:这四个棒槌,基因呀,人工鬼斧,像马王爷一样,长得维妙维肖,老大脸会长成一尺四,老二脸会长成一尺三,老三脸长成一尺二,老四也会长成一白布尺的脸 。

吕子旺不再猫搔头,眼似笑非笑,黄鼠狼子嘴一张像咬鸡脖子似的,他一本正经的念道:“我的母亲,就是我的娘,我的娘在俺姥娘家有个外号叫赛茶花,这是我家二婶给我说的。唉,我真不明白,我爹那一张长草的瓦片脸,怎么能娶到我娘这样的姑娘,唉,真是一朵鲜花插到牛屎上…哈哈…好文彩,有想象力。”

吕子宾听到后,瓦脸气得瓦青,他一拍桌子,大喊一声:“冯遥遥!”

四个合天俊吓得像四只山兔子,后腿一蹬,日愣穿门跑远了。

冯遥遥正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吕子宾屙下的咋呼,赶忙朝堂屋里跑,她围着八个洞的围裙,手里拿着高粱糜子做成的笤帚,慌慌张张跑进堂屋,放低声音用妮腔问:“他爹,有事呀,孩子们又惹你生气啦?”

吕子宾气得手都发颤,眼珠子几乎要鼓起来,脸上的茅草倒栽着似的,说:“冯遥遥呀冯遥遥,你长得美人坯子一个,你这个窑洞,怎么生出这么几个泥巴缸,要我说你什么好,你看看大熊写得什么文章!”

冯遥遥闻言嗔下脸来,好像说:长得美有啥不好,当年给你个丑八怪媳妇你要么,这几个儿子个个都像你,马脸一个个,种谷子就出谷子呗,她伸手从吕子旺手上夺过作业本来,一下子拿倒了,又正过来,凤凰眼叭啦叭啦地看起大合天俊写的那篇文章来,看着看着,扑吃一声笑了,说:“写的本来就不错吗,实事求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将来有可能当个文学家呢,苏联的那个什么鸡,写海燕子的那个?”

“高尔基,《海燕之歌》。”吕子旺忙回答说。

“对,高尔基,写的《海燕之歌》。”冯遥遥又转脸对吕子宾笑了,说:“他爹,生啥气,他二叔在这里,我炒上俩个菜,你兄弟俩喝二俩,合计一下哪片山石质好,不比给孩子生气强。”

“这…”吕子宾听出了弦外之意,如果再耍脾气,这个菜我就不给你炒了,饭不给你做了,我看你咋喝咋吃,又见冯遥遥嗔下了脸,心想: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世间惟小人和女人难养也,于是说:“你让他四个吃完饭后,上山用地排车拉石碴去,用用他们的学问词。”

“有学问有啥不好,那有睁眼瞎的大富豪。”冯遥遥脸放阳光,阴天转晴天,说:“我去炒菜。”

“唉,绿原村又多了四个石匠羔子,这四个儿子没有一个像你家的两个孩子认真学习的。看来文化这东西在我家也没有用,因为不用它,打石头用不着它。”吕子宾耷拉下头,话也软了下来,自己的面子让这四个合天俊给丢尽了。

今天天气是风和日丽。

吕子旺黄鼠狼嘴一呲牙,心里感觉良好地笑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冯遥遥又拿着笤帚回厨房去了。

……

吕布韦下意识的笑了,石匠羔子有啥不好,不是文学家却成了富豪,在绿原山上下搞得天翻地覆,乌烟瘴气,天昏地暗,尽管这样,所有的一切污浊都变成红色钞票,红色钞票像暴风骤雨一样行闪打雷,铺天盖地从天而下,下到村庄里,下到大地上,下到银行帐号上。

当然,这些都很自然,大家都不用去管。他想起了二叔,二叔前几天己住进人民医院。这个亲二叔、好二叔,前段时间听布辉说他住院谁也不让跟着,只要二婶冯倩倩陪伴,还把布辉给撵回了家。这次去一定耐心地劝劝他老人家,不要那么固执,儿子陪老子看病是应该的,怕耽搁时间上班挣钱还行。

事情不是一档子,正事虽然没有,闲事却也不少,烦心的事更不少。由于对林小小的钟爱,和李大丽关系更是紧张。林小小是自己谈来的,李大丽是香香换来的,无形中林小小就成了小三,现在才知道,自己又走错了一步棋,一步爱情的棋,换来的和谈来的又有啥区别,红薯粥能充饥,白慢头也一样能解饿啊 ,可是换来的和谈来的不是一个概念啊。

正而八经看来自己真的是错误了,得赶快和林小小一刀两断,忍痛割爱,要钱给钱,要车给车,用她愿意要的来补偿小小的青春损失,把谈来的割舍,留下换来的…不能再伤害家中媳妇李大丽。吕布韦清楚地意识到,伤害的不只是李大丽、伤害的还有儿子、还有爹娘,不良的风气还影响了全家,乃至社会。诚实一点讲,拍拍心口窝想一想,伤害了李大丽,就是没有道德,伤害了爹娘就是不忠不孝。面对现实而言,自己当年就是无能嘛,干么要被这个面子压着自己,委屈着自己…归根结底一句话,还是忍痛割爱吧。我心爱的林小小…我要像鹰山上的那只鹰,不,那个女山神爷,关心着自已鹰爪国的生存,亲爱的小小,真的对不住了啊!即使你进来吕家,也没人给你撑腰,李大丽却不同,有娘那个老慈禧撑腰,那些妯娌也会像一窝黄蜂飞上来蜇你,蜇得你鼻破脸肿啥开花…退一步讲,也是为了保护你,我们分手吧。我永远想着你那美妙的声音。

 

第2章  吕子旺住院

 

汶县最大的医院是人民医院。

早晨,奶水样的雾霭还没落尽,一辆蓝色奥迪A6X444乌龟样开进人民医院停车场。在拥挤的停车场上,这辆车精神神经病似的转了八圈,才在一辆刚走了的、红色比亚迪遗留的位置上蹲厕所一样地泊下车来。

车后门推开,一位穿着银色缎面旗袍的老年妇女先从左边下车,然后又走到右侧车门前,将一位同龄男子扶下车来。

老年男子叫吕子旺,上身穿着一件白色对襟蚕丝短袖褂,下身一件肥阔的蚕丝休闲裤,一双老年青呢料子鞋子,看到这身行头,就知道吕子旺非富即贵。

扶他下车的是冯倩倩,是他的媳妇。他的媳妇和吕布韦的娘冯遥遥同是绿原山西村的姑娘,当年,还是吕子宾让媳妇冯遥遥把她说给了亲兄弟吕子旺为妻,并生了一儿一女,或者说一妮一小。儿子叫吕布辉,女儿叫吕银儿。儿子大学毕业后回家成了石材加工厂老板,女儿在县政府某个办公室里为官从政,副县级,科班出身。

儿子吕布辉赶紧从驾位上下来,也来挽扶他的老爹。看吕布辉这五大三粗、胖如雄虎的样子,一使劲就能把吕子旺屁一样轻轻提起来。当然,做儿子的不能粗暴,不能有对不起爹的行为,爹为子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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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子旺右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竹制折叠扇子,始终保持那种有钱人的风度,其实,他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的血色,好像刚从坟墓里扒出来的僵尸,脸色黄病着。他不停地咳嗽着,咳声闷重不扬,铮亮的光明顶比年轻时扩大了边界,就像一个国家通过战争手段扩大了疆土。头周围的白发,像秋草逢霜显得凄凉婉约。面骨明显凸出,恰如贫脊土地上的荒丘。挺直的鼻梁,把两个小眼睛隔开,让眼珠在寒凉的眶坑里发光。唇上的胡子刮得精光,唇面上隐隐有些青紫,他下车后由于一活动,几乎难以站立,如果有三级风吹来,他会随风轻扬直上九霄九,至于落在那个世界里死去,这事都很难说。

儿子吕布辉不敢用力架他,生怕把老爹架散了架,散了架以后无法用绳索连接,似如地球上断裂的板块无法朝一块拼凑一样,只好任由娘冯倩倩捧着,像捧着蒲公英花儿一样轻轻的朝前飘移。

吕子旺走路无力,下肢水肿,腿颤颤兢兢,若不是他心爱的冯倩倩手挽手弄着他,恐怕一步挪不了四指。他的爱子虽然有坚强的手臂,结实的肌肉疙瘩,但不懂得搀扶人的技巧,所以只能让老婆慢慢地招呼着他,他本人也只能虚空着架子,就像拿鸡的贼一样,悄手捻脚的行走。

“你回去吧,开好你家北的石材厂,弄好你的矿山,别像你银儿妹妹,这些年好像在阳间消失了一样。”吕子旺对长着一张美人嘴的儿子说:“一年四季回不两次家,偶尔回家一次坐不屁吱啦一会就走人。”

“爹,你不用挂念她。你也不用管我,你放心吧,我是公关学校毕业,都快三多十岁的人了,不用你操心,只是你老人家不要去公司看大门了,好好赡养晚年。银儿是研究生毕业,她干的是公务员,和加入保险公司没什么两样。”吕布辉长相上也有遗传,特别是额头很相象,不同的地方是黄鼠狼子嘴变成了美人嘴。粗眉丹凤,炯炯有神,他出于孝敬老人的目的,说出了这番诚心的话。汶县是儒家圣地,孔子当年曾在这里做过汶县宰,汶县宰是多大的官他不知道,三纲五常他吕子旺还是懂一些的。

“你走吧,你走吧,由您娘陪我就行了。”吕子旺不耐烦的挥了挥扇子,好像儿子尽快消失才好,同时他又感慨着:“懂什么,一年十多万元的薪水,给个县委书记都不干,再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常理,只要还有一口气,那就要干到底,这是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惹您老生气,我走,娘,您慢点。”吕布辉说完就上了车,知道爹是守财奴,眼不见心不烦,他将泊好的车倒进行车道,礼貌地向二老拉了两声笛,便慢慢走车,乌龟样爬出医院大门,怎么进来的还是怎么出去。

冯倩倩看到儿子走了,埋怨的对吕子旺说:“人老了,说话咋还变得硬起来,布辉并没有错呀,他己经尽了一个当儿子的责任。”

吕子旺看了一眼褪去晨雾的天空,若有所思,答应着:“嗯嗯,下次对他态度好点,没当过家的人知不道柴米油盐贵,现在只不过一时不差钱,但到百年以后, 咱这里开发完了,人也都弄病了,如果现在储蓄不着钱,子子孙孙吃什么,拿什么钱去看病。”

“你还没有孙子呐,怎么修的?”冯倩倩给了他一句。

“他们长得嫩草似的,还愁弄不上,不知那一天一高兴,茹茹肚子就会大起来。”吕子旺咳喘着说:“只是那一天我看不到了,这是命呐。”

“胡说八道,像个老公公样吗?”冯倩倩被他逗笑了。

“实话实说。”吕子旺不服气地说。

“你这苘杆似的身体,钱再多也治不好,少说点话吧!”冯倩倩面有忧色,一头银发也显得愁眉不展。

“这医院的天空真好,免强能看见太阳,比咱家的天空好多喽,这次来多住些日子,等我尘肺好了,再去大合天俊的公司上班。”吕子旺并没把冯倩倩的话放在心上,只不过心里有数,作为一个男人,该死该活脸朝上。他边说边朝门诊大楼走,那步伐就像学走路的儿童,踽踽而行。

呼吸科的大夫护士,几乎人人都认识吕子旺,他在呼吸二科靠近护办的对门口住下,还是那间六号病房,还是靠窗的那张床上,还是窗外有颗榕花树,他还是第六床。大夫诊过之后,他便等待着小陈护士的到来。

房间里的消毒液味使他感觉轻松,咳嗽、喘憋、胸痛、头痛,还没打针输液挂氧气就缓解了很多。房间里的光线也很好,六张床位上每位病人都必须戴上吸氧罩,透明的输液瓶被吊在半空,像人生无趣绝望的自杀者,瓶身不摇不晃,都有一根长长的输液器插进瓶嘴,吮吸着自杀者体内的血液,那血液一滴一滴的在滴壶里摇落,慢慢地蚯蚓般钻入病人的血管,被床上的病人无情的、贪婪的吞噬着。

“吕大叔,躺下吧,给您输液。”一位穿隔离衣的小护士推着输液车走进来,声音甜甜的、柔柔的传来,就像自己未嫁出去的闺女银儿那么亲切,具推测,她的脸是笑的,因为戴着口罩,看不见那张甜瓜似的脸。

“小陈姑娘,大叔这次来要多住些日子,会不少麻烦你。”吕子旺说着客气话,他被冯倩倩扶上床。在吕子旺心里,唉,冯倩倩也不是当年的冯倩倩,岁月的沧桑变成皱纹爬满了她的唇口和眼眉,尽管化妆卜粉、娇样的青春美丽沟还是像荒凉的山沟一样深,比年轻人就是不行了,仅长相上就逊色多了。

他这样悲哀的想。

小陈护士透明玉嫩的手给吕子旺戴好氧气罩,笑意在露出的眼眉上游走,护士装里透出年轻人的清香,像菊花茶让人醒脑明目,这一些使吕子旺心里感觉十分惬意。

小陈例行护事,对六床病人姓名及所要注射的药物进行了核对,然后将透明的药液装挂在输液架上,顺了输液管,给吕子旺手上压脉带结扎,消毒,一针见血,胶布固定,调好滴速,一切程序完毕后,然后摘下自己口罩,让吕子旺看到自己迷人的笑脸:“大叔,不要心急哟,由婶陪着您。”

“…”吕子旺心里舒服,不仅仅是看惯了小陈的笑脸,品赏了春花秋月,仅是因为她的服务周到,香气透人,和缓文静,就该送她一束鲜花,或送个锦旗什么的,只是自己没有准备,等有准备后再说吧。他戴着氧气罩不好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小陈护士重新带上口罩,笑脸掩去,房间里又回到一个严肃的人世间,恢复了输液的滴落声,她推起输液车走了。小陈像天堂里的勾魂仙子,每个病人,每个男人都希望她尽快回来,祛除心头上发痒的思念,因为有她,就是生命的春天,春天的保证。

吕子旺看着小陈走去的背影,心中怆然想到:年轻真好啊!

冯倩倩给吕子旺盖上被子,因为空调弄出来的哈气发凉,吕子旺闭上眼睛,想追寻冯倩倩年轻时的气味、相貌、及言谈举止…药物发挥作用,他渐渐闭上眼睛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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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号床上,是一位五十左右岁的男子,平头发型,两条眉像杠子一样平直,相术里叫做一字眉,处理精光的脸上又长出半寸长的胡须,样子似过霜的老玉米叶子一样憔悴。由此看来,该同志年轻时也是一位相貌堂堂的家伙,仅凭那双修长的眼睛,就能断定他是一位业内成功人士,如果是官,应该还没退休。看相的常说,登科一双眼,及第两道眉,一个人有这些便会有一段辉煌的人生。其实,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县长赵长生,只不过戴着氧气罩,吕子旺没有认出来。赵长生知道这位老人,名叫吕子旺,吕布韦的二叔,即善谋又好口才,如果和他说话,必须做好舌战群儒的准备,那种喋喋不休的口才,依然没有因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出现衰退。

“二婶,这位小护士是你家孙女,还是亲戚?”赵长生出于礼貌先同吕子旺夫妇打招呼,因为在绿原乡当书记时,没少和吕家打交道。赵长生知道,现在她家的银儿很快被调到绿原镇任书记,银儿进入仕途很简单,研究生读完后在一家企业任职,后考公务员被抽调县政。

“哦,不是,人家服务热情呗。”冯倩倩面带微笑,好像普萨似的面孔,她回答完后,忽然感觉到声音那么熟悉,一下子怔住了:“赵,赵书记,怎么很长时间没见过你!”

“是我,赵长生,没少去你们吕家吃饭,前年调县里来工作了。”赵长生和气的笑笑,他侧过身来,面对着六床。

“有些时间没见你喽,不知你又调到那里去了?”冯倩倩有所思念地说。

“调到那里都是为咱老百姓打工,唱句高调就是为人民服务,咱就这责任。”赵长生谦虚地说。

“你身体咋啦,生了什么病?”冯倩倩脸上的表情凝重,稀疏的柳叶眉聚到了眉心,她关心地问。哦,冯倩倩画了眉。

“呼吸道感染,有点憋闷,有时有点胸痛,有点咯血。”赵长生笑笑说。

“你在咱们绿原的时候累出的老伤,要抓紧看噢,免得像你二叔这样落下这么重的肺病。”冯倩倩心中疼爱地说。

“二叔什么病?”赵长生警惕地问。

“由尘肺引起的。”冯倩倩告诉赵长生说。

赵长生闻言,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绿原的经济泡沫样增长,绿原的坏境也是泡沫样恶劣滋生,如果长期下去,那里将是一个垃圾市场,浑沌世界,肺病流行,吕银儿被派绿原任书记,不知她能不能干得了,再说,还有鹰山南矿区,令人招惹不得的“试验田”,使自己也坠入了深渊…。

吕子旺醒了,抬手摘掉氧气罩,半坐位看着赵长生,咳嗽一翻后,才定下神来,那张野地里的平头哥嘴巴张了几张,肩抬了几次,欲言又止。

“二叔,我是赵长生,你先别说话,先休息一下,缓过劲来再说话。”赵长生安慰他说。

“我这种病叫尘肺,就是空气中的脏东西钻进了气管,钻进了肺里,然后是咳嗽、憋闷、胸痛、四肢难抬,最近又增加了一个头痛,谁知道是不是脑瘤,或者癌症之类的,我这七老八十岁的人,不怕死了。”吕子旺转动着眼珠子,神彩有点飞扬,一种骄傲的心绪漫爬,就如六月河畔上的芦苇,应水而生,应水而长,向苍苍茫茫进发,说:“反正有钱了,不差钱,又有农合报销,尘肺就尘肺吧!”

“二叔还是那么乐观。”赵长生知道吕子旺的脾气,先顺着聊聊再说,就如毛驴,先给它点吃的,然后抚摸一下它的脖子,轻轻拍一拍,传递一下异类动物间的信息和温柔,接下来他就听你使唤了。

“现在你调到那里去了,绿原乡的爷们都想你,你把咱们那里的开发搞起来了,大路也修了不少,可你无声无息的就走了,我想了一夜。”吕子旺告诉赵长生。

“没走远,听党的,党叫咱干啥咱就干啥,干啥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是一种责任。”赵长生认真地说。

“爷们了解你,你知道绿原现在的情况吗?”吕子旺自豪地问。

“知道,号称汶县的小香港,才几天的时间,我能不知道。”赵长生笑笑说。

“可不,这几年我给大合天俊公司看大门,还挣了上百万呐。”吕子旺精神倍棒,遇见了知音,高山流水嘛。

“二叔,现在那边的环境治理有没有起色?”赵长生关心地问,因为他想知道那里的环境治理情况。

“鸡窝里没有了鸡,这鸡粪味没有了,牛圈里没有了牛,这牛屎味没有了,山坡上没有了羊,这羊粪蛋子没有了,这猪圈里没有了猪,这猪屎味也没有了,这老百姓都攒钱来城里买楼,村子心空了,这环境根本上不用治理了,人们一心奔钱,土地和环境治理还不就无所谓了,绿原村兴修水利的活也没有了。”吕子旺咳嗽着,打着手势,讲解着。

“还有一部分没搬迁的人喽,他们因为没有租赁出土地而无钱。”赵长生明察秋毫。

“那个不用考虑,只要家里有劳力,不愁进城当不了房奴。再说柏树井里的水由甜变酸了,但有卖矿泉水的按时给送到家。尘土再多,硌不着门窗关严,没有阳光有电灯,做饭没有柴禾有煤气,不种粮食有钱买,地荒着可以建厂子,等等,开发区条件一百个好,招商引资好,有钱什么都不怕。”吕子旺说:“人有钱了,人又老了,不生个病去干啥,生病好歹也算是个享受吧!”

“噢,二叔,环境不好就会生病,由其是开发区的职业病、尘肺病。”赵长生告诉吕子旺:“尘肺病也会引起死亡,引起心肺衰竭或脑组织损伤。”

四号床上一个中年男子摘掉氧气罩,生气地说:“我是绿原西村的,也是尘肺,在石塘掌子面上开钻机,这些年没少朝医院跑,医院里可发财了。”

三号床上的男子也摘掉氧气罩,突出的眼球像得了甲亢似的,他无可奈何的说:″我也是尘肺,我是绿原北村的,钱多有啥用,都用在看病上,身体不健康。”

吕子旺忙说:“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该挣的钱就得挣,住院没钱更不行,医院里不是慈善机构,孩子上学花钱,上高等学府更花大钱,没有钱不好找对象,以人换人,那叫做换亲,易女而妻,你们想想这些。再说,万一社会一变,开发中止,你想得尘肺都捞不着。”

“我也不愿意和大家争辩,像斗羊斗鸡似的,现在的绿原村,石材开发走在了全国前列,这都与我们家里的四个合天俊有关系,他们与开发商合作,他们学会了人家的技术,他们引进了火烧机,烧石头就像他娘切豆腐,按米下料,运进石材加工厂,锯解成板材,然后推向石材市场,在全国各大城市都设有办事处,那钱就像下雪一样往家飘,像下雨一样朝家里淌,有时候来不及去储蓄,就打成捆垛在石料厂的广场上,干活的人们都懒得看一眼,扛一捆回家都怕累折了腰,看场子的狗铺窝用的都是钱,村里谁家孩子成媒钱不够用,给合天俊们打个电话说一声,开上叉车到钱垛子上叉一捆回家用不清。”吕子旺鸡打鸣似的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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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没有插话,还是由吕子旺绘声绘色地说:“绿原村人很骄傲,村里性比例失调,男多女少,但没有一个男人打光棍,麻子疤瘌,瘸子傻子,都能娶一房如花似玉的好媳妇,有的人给狗也找个保姆。有男人嫌自己的老婆老了,或者丑了,然后再换一个,于是,各州府县的姑娘,只要知道绿原村这个地方的,都纷纷前来排号找男人,那怕当个小三小四,连这里十五六岁的小男孩都不放过,有意无意地在大街上要撩哥一下,这些女人就这么贱,回忆当年穷的时候,这些姑娘都去那里了。”

吕子旺一席话,说得满屋子人都开心大笑起来 。

 

 第3章  愚公移山  风情万种

 

刚过年便打春了,春打六九头。

东风把自己交给太阳,太阳给东风以温暖,然后,世界都在朝暖的一方面改变 ,日子一天比一天暖和。村子里的各种树开始发芽,榆树开始发芽,槐树开始发芽,梧桐树开始发芽,秋树开始发芽,榕花树开始发芽,梓树开始发芽,葡萄树也开始发芽,石榴树也是开始发芽,当然山上的那些树像人心一样发着季节的芽,呵,发芽吧,发芽吧…

盘山鹰在绿原山上空背负着青天得意地盘旋,踩着东风,戏弄着白云,注视着大地。当它看到游春踏青的兔子,一抖身形,一个闪电似的动作,便一头扎下来,铁爪抓起兔子,再来一个大鹏展翅,上了天空,爪子松开,兔子星星般跌落在山石上,骨碎命丧,山鹰不失时机,一个俯冲,便在天地间进行野宴了。鹰君省去了油盐酱醋,省去了锅碗瓢盆,省去柴禾及宰杀的功夫,这飞禽的生活方式,确实是别具一格。

东风啊东风,真是风情万种。

东风吹晴了天空,让飞鸟在绿原山上空飞翔;东风濡润了大地, 大地便开始伸展冻结的身躯;东风吹着了绿原山上的送子观音庙,瓦缝里发出绿草芽,送子观音便向人间发布着千处祈求千处应的承诺;东风在鹰山溜达了一圈,所有的树便绿起来;东风吹来了,母鸡在窝里舒服的下蛋,狗在家门前更客气向过路人说着拜拜再见。牛马驴骡也走出闺房,晒晒太阳,享受着无限春光。只是,东风的脚步停在春正月里徘徊,徜徉,吊儿啷当。

吕子宾在院子里给地排车胎打气,他一连搋了五十气管子,那搋气管子的胳膊,像盘山鹰的两只翅膀,一忽闪一忽闪的,扑愣扑愣地紧用力,脸上专注的表情,像盘山鹰瞪着丹凤眼在云中俯瞰大地。

大合天俊吕布韦蹲在堂屋门槛上看着爹的脸,,二合天俊手里拿着张锨站在地排车跟前看着爹的眼,老三老四各坐一根车杆上看着爹用力的五官,爹的一举一动印在他们的脑海里,以至于爹的一举一动都像儿子们一样,不,是儿子们的一举一动都像爹一样,因为一切生命体都与爹有关。

厨房里响着锅碰勺子的声音,美人冯遥遥在用黑铁勺子舀涮锅水准备豁食喂猪。

房顶上的麻雀穷吊叫着,像是在开会,说:今天天气很好啊,应该上山捉虫。

吕子宾给车胎打完气,然后将气管子放在地上,朝一旁的小凳子上一坐,像只扑愣鹰,喘着气儿说:“都过来,我给您四个讲个故事。”

老二吕布生笑嘻嘻地说:“知道了,愚公移山。爹,你坐在地排上俺拉子你上山,你就像坐在红旗轿车里一样。”

老四吕布畔点头日脑地附合着说:“北山下面有个叫愚公的人,年纪快九十岁了。”

老三吕布河一扭脸,撇着嘴巴说:“还不如听智叟的呢,智叟很明智。”

吕布韦站起来,走到地排车前,让老三老四躲一边,自己将车架起来,说:“爹,你上车俺拉着你,您三个把家伙拾掇上,天不早了。咱们家只有干才有出路,兴许能感动二郎神同志,把那个大石碴堆一挑子弄走,咱就真接在上面扒掌子下锲。”

“别胡操了,二郎神早就老死了。”吕布生撇着嘴说:“说不定进火化厂了。”

吕子宾一跨腿上了带箱的地排,吕布韦车袢上了肩,小兄弟三个放上锨和镐头撬棍,在后边推着出了大门。

冯遥遥手拿勺子追出大门,问:“他爹,还送饭吗?”

“送,和在鹰山南地里干活一样,老规矩。”吕子宾回话说。

“好吧,我让闺女香香去胡大那里赊二斤肉来炖萝卜干和干白菜。”然后,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爷五个远去的背影,不知不觉,眼里竞有一汪水流了出来。

“爹,你不当组长了?”老三吕布河问:“这官不能总让别人家干,还指望你当官成个媳妇呐。”

“这年头,谁有私心谁才抢官当,现在地都承包了,时间一长就是个人的了,当官不如开山赚钱,赚钱多了,一人给你们成个好媳妇,好媳妇能生孩子多,多一个孩子能多承包一份地。”

兄弟们听了这话,都喜笑颜开,说:“谢谢爹。”“谢谢爹”“谢谢爹”

兄弟四人一高兴,拉着车子,推着车子,脚上暗暗加劲,呼号一声:“跑!”然后是日不愣登,狗屁狼烟一阵子向山上猛跑,地排车子慌慌啷啷,叽连咕噜,在不平的山路上跳舞一样连窜加蹦,颠逛得吕子宾不断大喊:“慢点慢点,您还要爹啵…”

山岗西面有一大堆石碴,距穿山中路很近,只因这堆石碴和土混合,像座小山,没人在这里选石塘,吕子宾却不然,偏偏要将这座石碴堆搬掉,在这里开石塘。面积朝四周无限地大。

“爹,咱为什么不去选择光溜溜的地方直接扒掌子,却偏要在这里脱了裤子放屁找麻烦。”老三埋怨地说,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我说选在这里自有选在这里的道理。老大给他们解释解释。”吕子宾神秘地说。

吕不韦指着西面的一片山背说:“你看,那里虽然直接能扒掌子,但那里石头风化层厚,捣弄那些风化层,今年不一定能卖上石头挣到钱,这里虽然有石碴,但石碴底面没有风化层,扒了掌子打下来就能卖石头,这堆石碴到麦口就能拉出去,随便将穿山中路铺垫一层,拉石头的车辆好走路,咱爹说这叫天时地利人和。”

“管,真管!”二合天俊吕布生竖起大拇指说。

“嗯,真管!”老四吕布畔也伸出大拇指说。

“真管,累死爹的活。”三合天俊吕布河有成见,但没人理他。

吕子宾从怀里掏出一挂鞭炮,板着脸,一副虔诚的样子,说:“儿子们,今天开山,吉利吉利,拿火柴点着。”

“让田大麻子来吹一曲,管他顿饭,热闹热闹多好。”吕布河看着爹手中的鞭炮说:“在东老塘干多好,偏偏跑到这里来拉石碴。”

“就你吊事多,咱好好干,过了年去赶元宵会,到会上去喝丸子汤,然后再去听田大麻子说鱼鼓,话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吕布生笑呵呵地话串了一通。

老四从爹手里接过鞭炮,这活其他人懒得去抢,他把鞭炮摆在石碴堆上,和爹要了火柴,划了一支将捻子点着,那捻子日日的发着镁燃的光,那鞭炮躺在那里,象穿着红衣裳的女人,等捻子的火一进入体内,便疼得大叫起来。叽连蹬赤,连扭身加翻滚,炸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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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啁啁”鹰在五里外的鹰山上飞起,一个展翅来到了绿原山上空。吕子宾抬头仰望,对孩子们说:“这鹰也来助阵喽,它就像爹一样有搏击天下的本事。”

“嘿嘿。”老二吕布生笑了,阴阴地说:“爹,你要搏击天下成了皇上,我们可就成了皇太子了,咱也不用打这破石头,当这破石匠。我只是担心这老鹰是不是想把你叼走?″

“怎么说话的二熊,叼走咱爹你就高兴了?”吕布韦瞪了吕布生一眼。

“就是,咋想的,以后在家少看没用的书,胡咧咧。”老四吕布畔说着老二不是,做着和平使者。并附合着吕布韦。

吕布生也不反驳,只不过一个劲地笑,不怀好意,然后说:“我只不过是哥德巴赫猜想,真叫鹰叼走,哈哈,大家都没有爹了。”

“咧咧啥,以后任何人要善待这只鹰,这只鹰是山神爷的灵魂,你不尊重它,就是不尊重山神爷,不尊重山神爷,你就会起掌子起荒啷场,荒啷场你就开不出石头,开不出石头就挣不到钱,挣不到钱,你就无法娶媳妇。”吕子宾等鞭炮响过之后,手指着天上的鹰说:“我曾经救过这只鹰,这只鹰年轻的时候被猎人射了一箭,然后落在了鹰山上,是我拔掉了它身上的箭,给它用草药敷了箭伤,当时它就会飞了。”

“爹,你的前世是鹰吧,你怎么知道这鹰是山神爷的灵魂,和它的想法?”吕布生嘻皮笑脸,嘴咧呱着。

“对,爹就是这只鹰,这只鹰是爹的化身,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偷懒鹰就会告诉我。知道了啵?”吕子宾面含笑意哄吓着儿子们说。当然,儿子们也不相信,知道爹是哄骗人。

“嗯嗯嗯,知道了,不偷懒,我们同时善待这只鹰,善待山神爷,善待山神爷就是善待爹,请爹放心。”吕布生马上表决心,像入团宣誓那样庄重。

吕布生这种孝敬的样子,引得吕子宾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年,吕家是第一家上山干活的人,别人家的石匠还在闹完元宵的余兴里游荡,而他们家爷五个,四条光棍一杆称,拿锨的拿锨,驾辕的驾辕,添车的添车,不一会便拉了许多车。为了轮留休息,驾辕轮留,因为能扶着车杆歇一会,先从老大开始,一人驾十车。吕子宾是三军统帅只管添车,也不去卸车,指挥着儿子们在一条南北路上两处铺垫,一车拉二寸,十车拉两方,拉一车少一车,紧拉快跑,四个小伙子,满脸淌汗。为了卸车快,兄弟四人一呼号,然后车杆掀起,满车石碴磨着车箱肚皮哗啦而下。

到了三月里,吕家五个男人棉衣脱掉了,鞋也没了底,只剩一个破鞋圈,车胎也换了两回,锨磨得铮亮剩了巴掌大。

吕子宾十分威严,说:“你们要好好干,一定要听爹的话,你们个个上学不行,没有您二叔家布辉和银儿上学好,人家在城里读高中都是响当当的第一,你二叔高兴得天天吹牛嘴。”

“爹,你也给我二叔吹牛嘴,就说最近拉出了十亩地大的一片大山,还能扩展到一百亩。”老二吕布生一笑脸好红,牙好白,说。

“就是,爹,你很劲吹牛逼,咱一个掌子就能挣两千元,一年就能干五个掌子,上大学有啥用,又挣不到钱,二叔还要到处借学费。”老三吕布河一掀嘴唇,马亮牙似的,说。

“你熊能,人家以后能当官。”老二吕布生驳斥老三说:“一年清知府,二十万雪花银。”

老四吕布畔将锨一扔,朝车子上一躺,说:“累死我了,累的总想撒尿,我不干了,太阳快下山了。”说着唱了一句:“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喽。”

“爹,让弟弟们都歇一会,也快放工了。”吕布韦和吕子宾商量说从明天开始,让小兄弟仨每十趟倒班歇两趟。”

“你呐?”吕子宾问。

“我比他们大,他们还是长身材的年龄。”吕布韦说。

“唉,这石匠活不养老不养小,这拉车打坝更累,自古就有拉车打坝比打天下都难。”吕子宾感叹着说。

“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吕布韦看着天空说。

“好吧,我早走一会,到供销社里买几双鞋顺便到大队里看看今年还换组长啵,趁此机会我好退下来。”吕子宾说着走了,又回过头来:“别歇过劲喽,歇过劲就不愿回家了。明天你们穿上新鞋去绿原北村看电影。“

“知道了。”吕布韦说:“都听见了吧,咱爹让咱们再歇一会回家,明天晚上到北村去看电影,下午早放工。”

“又不是聋子,听到了…放啥片子。”吕布畔累得疾手懒拐地说。

“可能是《朝阳沟》和《杜鹃山》。”吕布生介绍着,眼眯成了一条缝:“银环啊真好,柯香啊真俊…北村有几个很俊的姑娘!”

“牛经纪子家的,年轻驷牛一样的俊,你找个农村的小闺女就不错了,黄鼠狼还想吃天鹅肉哩!”吕布河犟着鼻子说。

“牛经纪家的闺女穿上她们的衣裳长相不次于她们。农村里也有灵芝草,城市里也虻牛墩。”吕布韦反驳说:“什么事情都要从两方面看问题,学习一下咱爹的风格。”

“去牛经纪家搞一个来。”吕布畔从地排上坐起来,来了兴致:“要不然让二哥入赘他家也行,嘻嘻…”

“小小年纪不学好。”吕布韦善意地训诫说:“多听爹娘话,绝对吃不亏。”

“当爹多好啊,当爹能早走一会,唉,现在的问题是拉石碴太累。”吕布河提着意见说,他将棉袄铺在地上,枕上锨杆便睡起来。

“ 熊能的,你等着吧, 想当爹下辈子吧,咱爹给咱买鞋去了…我有个办法咱可以不拉石碴。”吕布生躺在石碴堆上心里美滋滋地说。

吕布韦也躺在石碴堆上,头枕着双手,说:“老二,说说看。”

“买辆推土机耶,这些活一天就干完了。”吕布生大笑着说:“这叫生产力和生产工具。”

“异想天开。”老三吕布河睡言睡语地说。

“这倒是个好办法,目前以咱家的实力还达不到买推土机这高水平。”吕布韦笑了:“总有一天要做到。”

“兄弟们,想早回家啵!”吕布生问大家。

“谁不想呀,有没有媳妇都想回家,回家喝糊涂。”吕布河饿了,大家都饿了,现是累比饿更厉害。

“我到有一个办法能让天马上黑下来。”吕布生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

“快说!”吕布畔催促着说。

吕布生一折身从地上坐起来:“弄根长杆子伸到太阳上打枣一样一拨拉,太阳不就掉到西山里去了。”

“哈哈哈…”吕布韦第一个先笑起来:“二熊,真有你的。”

“哈哈哈…”吕布河第二个大笑起来。第三个大笑的自然是老四吕布畔了。

“完了完了完了,大哥疯了。”吕布生说。

“你才疯了。不老实是吧,去镇上看电影不和你在一块。尽钻人家小姑娘们群里。”吕布韦笑着说。

“这事我知道,他钻到牛经纪家那几个闺女身边去了,人家掐得他直呲牙,我拉他走,他还装模作样在那里看,前边都白幕了,他还说看完再走。”老三吕布河揭发着说。

“这事我知道。”老四吕布畔阴骘骘地说:“我告诉他,二哥,《杜鹃山》演完了,你说他说啥柯香长得真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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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我问你,你是要电影上的柯香同志,还是要李家的月季同志?”吕布畔严肃认真地问。

“咱不能朝三幕四,就要李经纪家的大妮,比柯香都俊。”吕布生坚决地说,举拳宣誓一般。

“即然这样,我一定把您二姨子弄过来不可,让她帮咱娘涮锅做饭,下洼干活。”吕布畔笑着说,他的脸都笑红了。

“行行行,等我去了他家,就把老二月红送给你算了…哎哟喂,绿原北村怎么还不演电影呀,我等不了啦,天上那个白胡子老头,赶快给我牵一根红线吧!”吕布生如丧考妣地呼喊道。

“哈哈哈”大家都哈哈哈笑起来,吕布韦却躺在地排上睡着了。

天黑了,天上挂星了,夜晚的风还有些暖, 四条汉子累得躺在北山岗上,暇想着心思, 忘记了回家吃饭的钟点, “咕咕咕喵…”送子观音庙那边传来夜猫子的叫声,这种叫声让人不寒而粟。具吕子宾讲,宁听夜猫子叫,不听夜猫子笑,只要夜猫一笑,准没好事。吕布韦兄弟四人不相信这个,因为它是一只益鸟,能捉山上的老鼠,能辨死亡的味道,是一位能文能武的黑天使。 不过,它凄厉的叫声还是给夜色增加一些神秘的色彩一一恐怖。

月亮像半个马蹄印挂在天路上, 它比星星大了不少,只是这位老客的出现,半空中的夜影就有迷离色彩。天凉了,夜寒了, 疲劳把什么都忘记,忘记了白天,忘记了黑天,忘记令人恐惧的夜晚,忘记了成媒娶媳妇,就像灵魂出窍在空冥鬼幽的世界漫飘。

“哥哥一一”吕香香的声音传来,他们不曾动一动,四个合天俊像四只尸体硬梆梆 的、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吕香香随着喊声来到近前,生气的大喊:“大爷们,快醒醒,别睡了,在这里睡冻着。”

没有反应,四个人好像死回去一般,吕香香无奈,恍惚中看到了铁锨,她弯腰拾起来,用锨杆挨着敲打 ,这四具僵尸才像施了法术似地活过来。

“哎哟,天上下棍子带飞刀了,咋这么痛 。”老二吕布生迷迷糊糊坐起来,摸着被敲痛的头说。

“香香,你怎么这么狠,把我的胳膊快敲断了。”老三吕布河捂着胳膊坐起来。

老四吕布畔机灵,说:“别敲了,你咋那么大胆,夜里跑上山来。当心让夜猫子把你啄吃了。”

“要吃早把你们都吃光了,不光吃光了,还把你们消化成粪了,大爷们,什么时候了,鸡叫头遍了。”吕香香气生生的咋唬道。

“香香,回家吧,夜里不是女孩子出来的时候。”吕布韦翻身坐起,疼爱地说。

“大哥,你们害得我黑灯瞎火的跑一趟, 脚都崴了,得拉着我回去。”吕香香撒着娇说。

“行,哥拉你回家。”吕布韦说着走到地排车旁,架起车杆,说:“上去吧!”

吕香香毫不客气,抬脚上了地排车,说:“还是大哥疼我,长大我给你换个媳妇来。”

“香香,不许瞎说,哥哥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吕布韦回过头来对她说。

“香妮,哥哥们都疼你,可不要忘了给每位哥哥做一双鞋。”吕布生共产主义思想发挥。

“当然。”吕香香自豪地说:“哥哥们有求于我,证明我是伟大的。”

“坐好,走了。”

吕布韦说完便拉起车子朝东边路上走,另外三人拉了锨,拾了镐头扛着跟在车后边。

吕布河垂头丧气地说:“咱们都快累死了,也没见老天爷爷派杨二郎来把石碴堆弄走。”

“哎一,杨二郎一”吕布生对着天空大喊一声,然后唱了一曲: 我站在风口浪尖, 紧握着日月旋转,血淹没人间安得太平美满,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别说,吕布生唱得还有那么点韵味。夜里朗静,山下的村子在他眼前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是一个轮廓,也像一个很大的墓冢, 每逢这个时候,人们便钻进墓冢里,思考着钱,思考着再活五百年。

麦子黄梢,布谷来到,早晨有雾,布谷鸣叫。石碴堆搬走了,南北路已经铺好,下雨天,行路人不在踩泥地, 行走此路的百姓,内心里也发出由衷的感叹 ,修桥补路的人不会双瞎眼。

这天,吕子宾让冯遥遥杀了一只大公鸡,庆贺石塘胜利清理出来,二弟吕子旺也跑来拍马屁。

“大哥,你真神算呐,那石碴堆具然是馍馍顶,石质一点风化层没有,以后我去跟你干,不再去干咱原先那个烂场了。”吕子旺一笑没有了眼睛,只有牙齿。

“二叔,你想跟着干就跟着干,干嘛说那么多马屁话。”老三吕布河不顾眼睫毛,一语击中吕子旺心病:“先创的那个烂场俺爹让给你了,现在你却不在那里干了。”

“不干也是咱吕家的,谁也不敢去动一动。”吕子旺强词奇理,打擦边球,真是人老奸滑,兔子老了难拿。

“怎么给你二叔讲话,三纲五常一点不懂啊,去,厨房里端菜去。”吕子宾训了吕布河两句,吕布河不服气的一拧头下去端菜去了。

石塘里的活路很好,连着起了两层掌子,卖了七八千元,一家人干劲更足,第三个掌子起来的时候,就到了十一月份,看来上阵还是父子兵,一家人还是没有泄劲,散兵游勇没鸟用。有了钱,给孩子们成媒娶媳妇就不成问题,只是钱还是少一些,现在姑娘价格高,彩礼高,穿金带银按斤卖,这事看来还得筹筹再说。

“爹,你怎么当的爹耶,俺大哥成不上媳妇就耽误我的幸福,在山上扒这熊窟窿眼,多长时间能弄出个真的来。”老二打完锤让老三接着打,他看着蹲在一边商量事的吕子宾和吕子旺说。

“就是,我的亲爹,我二哥成不上媳妇我更没指望。”老三举着二锤打窟窿里的铁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没忘了数贫嘴。

四合天俊吕布畔只笑不说话。

“四熊,你咋不说话。”吕布韦很懂老四的意思:我还小着呐,不跟着起哄。

“说啥,我还小着呐,娶媳妇有啥用,再说爹和咱二叔这不正商量着嘛,他们不会忘记当爹当老人的责任。”老四笑不叽的脸,准备接他三哥手中的二锤。

吕布韦不哼不哈,蹲在一边等锤打,他仰望天空,面向太阳,太阳下有一队大雁正往南飞 …他若有所思:“初中语文《陈胜吴广起义》里有一句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吕子宾和吕子旺两兄弟正在商量事。

“用侄女香香给大合天俊换一个吧,他在这个家里是半个顶梁柱。”吕子旺说,他这张黄大仙嘴想到这一点真不简单,因为这一点很切合家庭实际。

“换亲?”吕子宾有些吃惊,他不是神仙,是地球上的凡人,是个破石匠,家中房屋不少,但口袋里钞票有限。他有想给老大换亲的想法,但不好意思说出口,他看着二弟那张黑漆漆的胡子嘴有所感动,真和自己是兄弟呀,俱然有同样的想法,同样的思维,同样的逻辑,锣鼓喧天,敲到一个点上去了。

吕子旺看着哥哥这位大仙有惊愕之色,见吕子宾用眼深深地看着自己这张闻名于世的嘴巴,心想:哥来,我这张嘴巴有啥好看的,又没偷吃过谁家鸡,换亲这事又不是咱自己兴办的,自古以来就有先例,犯得着有这么夸张的表情嘛,又不是越南自卫还击战打响了,又不是地球坏了一个大窟窿,于是又说:“我说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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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包的责任田谁干呀,娶个媳妇就要分家,再说,太委屈闺女了。”吕子宾伤感地说,眼睛里还泪汪汪的。

“你看孩子们这长相,虽然不丑,但是,让任何人看着都别扭,咱家的闺女感到委屈,人家的闺女就不委屈了,得想想主要原因。”吕子旺有理有据地说。

“主要的原因,孩子多,家底簿,出不起彩礼。”吕子宾羞愧地说:“你怎样看待媳妇进门就分家这件事?”

“分家也是好事,不愿意分家就更好了,其实不一定分家,老大不是那种不孝敬的孩子。”吕子旺非常精明,总有独到的见解,就像军事家诸葛亮,出茅庐必须得弄出个《隆中对》。

“老二怎么办呐?”吕子宾又考虑到下一步,竭尽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不得不负气,始终想着自己的责任。

“老二好办,找个没有男孩的人家。”吕子旺大虑大谋。

“倒插门,入赘姑娘家。”吕子宾明白了二弟的战略方式,这个方式就目前来讲不失为一个良策,二弟真像个军事家,假如烽火连年争天下,自己成了领袖,成了有道明君,而弟弟就是开国功勋,会被封为一国的宰相或靠山王…这样一来,天下唾手可得。

“对,入赘姑娘家,生了儿子孙子或孙女早晚还姓吕,早晚落叶归根,就目前来讲,家里还省了一处院子。”吕子旺为哥哥早己操上了心,亲兄弟嘛,想当年哥哥不也为自己谋划了一个媳妇来,名字就叫做冯倩倩,别人夸是闭月羞花,自己看也是沉鱼落雁,天上地下的美,山南山北,山东山西,没人能比,即使月中嫦娥,瑶池上仙,也不比咱这冯倩倩窈窕天下。

“老三怎么办?”吕子宾思想一通,心中自然高兴,便来了仙劲,索性和弟弟谈个明白。

“这样就等于有机会赚钱,给老三花钱买个甘肃的或广西的,也就三四千块钱。”吕子旺真是个好弟弟,真是孩子们的好二叔,尽到了一个当叔的责任,有的地方称呼二叔都称呼二爹,他尽到了一个当二爹的责任。

“二弟,这事还须你去办,我出面显得窝把没面子,不好说。”吕子宾有领导之才,会用人才,他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让吕子旺出山,尽快完成孩子们的心事。不过,他又快马加鞭,又问了一句:“老四那小子怎么办?”

“他还小,晚两年再说。”吕子旺笑了,心想,哥哥就是哥哥,技高一筹,不过,还是作了相应的回答:“也许社会会发生重大变革,再出一有道明君,咱们的责任就减轻了。”

“咳,都是一窝子马脸驴脸样,什么样的坯模子耶。″ 不知道吕子宾是骂自己,还是骂儿子,还是骂媳妇冯遥遥。

四个儿子都没听见爹的骂声,不过,打着掌子倒也有骂声。四合天俊吕布畔对望着天空的吕布韦大喊:“领导,轮到你了,这掌子挺沉,你多杀点劲。”

吕布韦回过神来,走到吕布畔跟前,接过大锤说:“打窟窿必须跟后边掌子,不杀劲还不行,不杀劲就是不孝敬老人,就是不把咱爹放在眼里。”

“大哥,你干脆说谁不杀劲谁没爹,为啥不明着说。”二合天俊吕布生借题发挥着。

“我是这样说的吗?”吕布韦瞪着眼睛问吕布生。

“大哥,咱干脆骂誓得了,谁不杀劲谁没爹。”三合天俊马脸有点面肌痉挛,一笑眼睑肌都哆嗦。

老四合天俊吕布畔说:“我赞同,谁不杀劲谁眼里就没有咱爹。”

吕布韦略一考虑,说:“通过,都过来。”

四个合天俊站在一起,马脸驴脸一排,脸板得铁板一块,手都握在一起,共同宣誓八:“谁不杀劲谁没爹。”反复三遍,就像刘关张拜把子磕头似的认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不,但求打掌子打窟窿都杀劲。

吕布韦打头,吕布生第二,以此类推,大合天俊抡圆了大锤,“咴”的一声马叫,“嗨”地一锤打下去,砸在掌子坑里的铁锲上,发出“嘭”的一声,像山神爷放屁一般,铿锵有力。

吕子宾和吕子旺在不远处听到了几个人的骂誓,便走了过来。他那张瓦片脸气得像锈了的铁锤一般,他一边走一边说 :“这些没爹的又骂誓哩,气死爹,眼里没有爹,赶紧给他们都找个窝钻了,把他们尽快分出去。”

吕子旺呲着黄鼠狼子嘴笑了,可称得喜笑颜开,说:“我明天就去绿原北村张拐子家,这个朝鲜战场上炸瘸了腿的家伙,能着呢,群众威信挺高。”

“给你多记个工,多给你分一份钱。”吕子宾神仙般大度,没办法,为了这几个难缠的彪儿子。

“就依大哥之言,我也是没有办法,还要供布辉和银儿上学,一家人不说假话。”吕子旺虽不贪财,家中客观情况存在,两个孩子上学需要花钱,也有媳妇要吃饭嘛 ,一切谦虚不得。

关于换亲一事,当吕子宾对吕布韦提出时,吕布韦头低下了,他谁也没看一眼。

“布韦,你是咋想的,跟爹说。”吕子宾知道大儿肯定有想法,于是便征求意见。

“我不同意,我是个男人,我是哥哥,妹妹还小。”吕布韦抬起头来,坚决地说。

“你妹妹都同意了你还耍什么两响。”吕子宾眼睛一瞪,好像要揍人似的。

“爹,这样我妹妹不会幸福,我心里不会舒服。”吕布韦说:“咱家虽然穷点,但咱们家有人,有人就有财,总有一天,咱家在绿原会成为最富的人家。”

“那是以后的事,岁数不饶人,你不成媒,你二弟怎么成媒,老三老四也会被你耽搁下,一家尽光棍,逢年过节我的老脸在街坊上多难看,就是以后再想换亲,过去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吕子宾生气地说:“想换亲的人家大有人在,但不一定有人牵线搭桥。”

吕布韦沉默了。

“大哥,你同意吧,在咱农村成媒都是排号,从老大到老二,以此类推,你想想,这个家怎么办,咱爹的面子朝那里搁,在绿原村要矮人三分的。咱都不光彩。”吕布生对吕布韦真挚地说。

“那就给你换吧,我坚决不走这个路子。”吕布韦从沉默中抬起头来,眼睛里充满愤怒。

“老二说的在理,你若不答应,以后这个家就由你来执掌,你当爹,我当儿。”吕子宾更生气了,瓦片脸上寒霜落地,接着又是下雪刮冷风。

吕香香和娘走进堂屋,香香说:“哥,妹妹总是要嫁人的,选择和不选择都一样,只要有个男人过日子就行了。”

“妹妹,你还是上学的年龄,你也好好上学,咱二叔家的银儿都能上学,你成绩又不比她差,干吗要听家里的安排。你去上学,哥挣钱供你上大学。”吕布韦咽哽着说。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社会经验,就凭你自己打石头能当上百万富翁,异想天开。你要不答应,爹也不活在这世上,跳到柏树井里淹死,跳到寨河里呛死!”吕子宾大发雷霆,拍桌子打板凳:“刚才你说心里不舒服,我心里还不舒服呐,你们娶不上媳妇我的老脸往那里搁?”

吕香香一下跪在吕布韦面前,哭着说:“哥哥,换亲不丢人,想换的不一定能换上,为了妹妹,你答应吧,听说那家是铁匠,不缺钱花,妹妹过去不会过得差,这样两家婚姻上都不用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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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你躲开,让爹来跪他。”吕子宾说着走到吕布韦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并磕着头说:“你要是不答应,将来以后你就是我爹!”

吕布韦赶忙跪下,眼泪如雨,说:“爹,我答应还不行吗…”

“早答应还有这些事,像发活丧似的。”冯遥遥抹着眼泪说:“本来是喜事,却偏偏朝哭事上搞。”

吕香香也满面是泪,吕布韦哭着将爹拉起,吕子宾泪水鼻涕落满地。吕布韦又将香香拉起来,说:“妹妹,你还不满十六岁呀!”

清朝老慈禧说过一句老俗话:可怜天下父母心!

……

吕子旺确实不负哥望, 通过北村的仁兄弟张拐子,说服了李铁匠一家,把李铁匠家的李大丽说过来,嫁给了吕布韦这个合天俊,把哥哥的女儿吕香香说服,嫁给了李铁匠家黑皮肤李大锤,两家以人换人,以物换物,选了日子,通了大起,换了小贴,分别以十一月二十四和同月二十六进行迎娶。

李大丽临娶前含泪对爹对娘对弟弟说:“ 只要弟弟能娶上媳妇 ,就是我的幸福。”

然后上了马车扎成的花轿,车老板大喝一声:“驾 。”胶皮轮子滚动,吹鼓手田大麻子唢呐长啸, 车后边跟着抬嫁妆的队伍,翻过绿原山山岗,便来到吕家的大门上,接着就是两把苘杆点火燎轿,再放一串鞭炮, 新娘顶红下轿, 院中香台前边嗑头,磕完头再到大堂上拜天地,拜公婆,送入洞房。然后是媒人张拐子贴后墙、坐大堂,四八席侍候着 ,喝了新郎新娘的敬酒,电灯亮了才走, 一边走一边说:想当年在朝鲜战场上,我打死了八个敌人,一枪一个, 巴勾,一枪一个,巴勾…吕子宾和吕子旺还有陪客的胡旺、胡二都附合着他,因为他是大功臣,他是媒人, 都跟着说:巴勾, 巴勾,巴勾。一直巴勾着翻过山岗,把他送到羊圈里看羊的床上。

然后是洞房花烛,闹房的人回家,洞房里只剩下了吕布韦和李大丽。

吕布韦在椅子上坐着,他茫然地看着桌子上的蜡烛,他不明白,扪心自问,难道这就是爱情,这就是成家?

李大丽收拾着床铺,她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就和这个一尺四长脸的汉子拴在一起了。以后会同这个男人睡觉、怀孕、生孩子,他的爹就是自己的爹,他的娘就是自己的娘,他就是自己的丈夫。她将被子放好,又摆好了自己绣的鸳鸯枕头,然后回过身来坐在床帮上,等待着吕布韦走过来,一块脱衣上床…她脸红了,红得像西红柿。

吕布韦看到李大丽在等着他,他不知道如何对李大丽说话,应该说些什么,眼前的李大丽对于他来说,一切显得十分陌生,但是,这个姑娘和香香的命运一样,今天被定格在洞房里、牢笼里、这张床上,一个新磊砌成的圈。她没有反抗的余地,也不需要反抗。

“咱俩并没有爱情…”吕布韦说。

“嗯…。”李大丽坦率地说:“咱们老百姓在婚配上从古到今都没有爱情,都是搭帮过日子,搭伙生孩子。”

“天晚了,你先睡吧!”吕布韦站起身来,想从这间房里走出去。

“那么…,你呐!”李大丽马上明白了吕布韦的意思。

“我去二弟那里睡…?”吕布韦心绪杂乱,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眼前李大丽的问话。

“西红柿熟了,难道你不想吃一口…”李大丽十分羞涩地问。

“我不甘心,我把我的妹送入了虎口,我对不起她。”吕布韦终于说出心里话。

“我不同样也进入了虎口吗?”李大丽从床前站起,她走到吕布韦的面前,说:“你不甘心我甘心吗?我为了我弟弟能有一房媳妇,你妹妹为了你能娶上一房媳妇,这命运和感情都是一样的。”

“…”吕布韦无言以对。

“你妹妹好比一个苹果,俺就好比一颗桃子,都是水果这有什么不平衡的。说句心里话,我今天一被抬进吕家门,就像一块铁放进炉火里烧透了,然后放在砧子上锤打变了形,如果我回家去,你又把你妹妹置于何地,你等于绞碎了她的心。”李大丽慢言细语地对吕布韦说:“换亲并不丢人呀,爱情是可以培养的,咱们老百姓,能上那里去找自己的爱情,你只要有个俺,俺只要有个你就是爱情了。珍惜眼前所有吧,这就是爱情。”

吕布韦被李大丽一番话所慑服,但心里总有东西在埋藏,他感到她说的对,又感觉她说的不全对,是啊,妹妹是为了不辜负爹,不辜负娘,不辜负兄弟们,自己难道要辜负爹、辜负娘、辜负妹妹、辜负兄弟们吗?

李大丽瞅了瞅吕布韦飘移不定的眼神,上前试探着拉起吕布韦的手,说:“过了年,我就跟你上山当石匠。”

吕布韦一下子被李大丽这句话感动了,感觉到李大丽的手非常灼热,灼热通过他的手传递到他的心脏,他的心脏在开始加速跳动,他感觉有一种晕飘的感觉,等他激情萌发时,李大丽己帮他脱去衣服,把他推进了被窝,并且被窝里又多了一条软软的身体,紧紧地粘贴在他身上。

那种事也没人教给, 就看见床腿咯吱吱动、听见人声哼啊响…爱情呀,尤如暴风骤雨在绿原村的上空霹雳、盘旋、亲昵、稀里糊涂,然而,吕布韦和李大丽都是流着眼泪的,只不过拉灭了电灯,吹灭了蜡烛,彼此都没哭出声来而已 。

 

吕香香年二十六出嫁时,形式是一样的, 流程是一样的,一元一次方程是一样的,而洞房花烛之夜是不一样的,因为她才十七岁,对男女之事不谙通,她恐惧地坐在床上墙角里,惊惕地注视着人高马大的李大锤。

“你怕俺,俺又不是烧红的烙铁,你是用俺姐姐换来的媳妇,都是鸡蛋换盐两不找钱。”李大锤脱去棉衣准备上床。

“你别胡来,你这么人高马大,俺害怕,俺真的害怕呀!”吕香香看看左右无人,自己处在孤立无援的境地,她绝望了,但她在挣扎。

“两个人不干那事能算夫妻吗?俺又没强迫你,你要不愿意你可以回您的家,俺把俺姐姐要回来。”李大锤拾起脱在地上的青布棉袄穿上。

“别,别,别走,你让俺想想…”吕香香爬到床中间,一急眼泪掉了出来,她哭诉说:“俺还没准备好,俺不知道现在怎么办。”

“有什么好准备的,脱了光腚钻到被窝里就行。不生孩子到什么时候也不能算俺李家的人。”李大锤生气地说:“要不愿意俺就走了,明天去退掉这门亲事。”

“你别慌,你让俺想想,你让俺有个思想准备…呜呜…俺让你弄。”吕香香哭着,流着泪水,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慌乱地解着盘花扣。

李大锤朝床前走了两步,他认为香香同意那事了,心里便高兴起来。

“你别先过来,你别先过来,让俺歇歇,让俺想想,俺要知道要那个样,俺爹打死俺也不能来…你别先来真的!”吕香香惊悸地央求说。

“行,让你想想。”李大锤很诚实,果然停住脚步。

“咱不那个事,俺让你亲亲嘴行啵,要不你再摸摸俺,明天咱再弄那个事行啵、俺求求你了。”吕香香在床上跪着向床前的李大锤磕头,头像捣蒜一样,低头抬头满脸是泪。

李大锤看到香香的模样,心里一软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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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谢谢你了,俺会做鞋,俺给你做一辈子的鞋。你说话算数,等俺准备好了,俺一定让你弄那个事。”吕香香精神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行,我只亲亲你,我只摸摸你。你是领锤的,你说咋办咱就咋办。”李大锤同意他的要求,克制着碳火一样的爆燃,克制着继续烧着的、裤裆里那块黑色的大铁螂头,眼前这位娇小玲珑的姑娘,引惹着他高昂的情绪,他一步走到床前。

“俺的娘啊…你,别慌别慌…你只能亲亲嘴,只能摸摸,要不我喊人了。”吕香香推着李大锤不要上,说着她的要求和条件。

“行,行,行,我听你的,俺娘说男人女人都要过这一关。”李大锤说。吕香香一点也没推动他,他伸出双手将吕香香抱住,翻身上床,把吕香香轻轻压在床上。

“来人啊…”吕香香呼救,啊字还没喊出来,李大锤的两片黑唇堵住了她的嘴,并把她的嘴包围,她一下子冷静下来,无奈地品尝着他的唇口上的铁沫子味、煤碳火味…她的心脏像锤打铁的声音,捶打着她胸前的两个肉陀,没办法拒绝,自己让人家亲亲嘴的,还答应让人家摸摸…果不其然,他开始摸自已了,好像解开了自己的腰带,棉裤不知怎么的就飞到了床下。她一点也动弹不得,感觉嘶拉一声,一截烧熟的铁棍,从发芽的青草坡上进入体内,疼痛过后,便感觉胀胀热热的十分舒服…吕香香屈服了,李大锤凭着蛮力硬来,洞房里则是香香撕心裂肺、一阵又一阵的叫停声…

这个冬天哟,残酷无情的把劳累一天的男人和女人赶入被窝。管他是谁。

 

吕子宾对弟弟吕子旺的方法采取的维妙维肖,他称着和李铁匠刚联姻的热乎劲,让李铁匠给老二吕布生说了一家倒插门。李铁匠也特别上心,很快将此事办妥,女方是李七一家的女儿。

李七一也叫李经纪,是牛市里的经纪人,家有四个姑娘,个个貌若天仙,赛过月季,长女名字就叫李月季,次女名字就叫李月红,三女李月艳,四女李月丽,任吕家挑选,只要能入赘即可,男孩丑点俊点都不嫌,前提是不憨不傻能出力就行。

对象那天,吕布生表现得很乖。

李铁匠倒背着手领着提钙奶饼干和点心的吕布生进了李经纪家,一进门迎面就见到了李经纪。

“看看小孩长得怎么样?”李铁匠胸有成竹地说。

姚氏看到吕布生手里的饼干点心笑了,说:“你老哥还能说瞎话!”

“大爷,大娘,您好!″吕布生首先大礼上前,笑意满脸,虽然脸长点,他尽量不张嘴大笑,因为一张嘴大笑,脸会更长,上顶着门框,下触着门坎。

有点驼背的姚氏不好意思地接过钙奶饼干和点心,便仔细打量着吕布生,脸真长啊,可惜脸圆的自己也没有生出来啊,哟,还是丹凤眼来,怎么没看人家的贵处,常言道,登科一双眼,及第两道眉,朱元璋大鞋巴子脸还做了开国皇帝呐,啧啧啧,长得一表人才哟。真是个喜煞人。

李经纪围着吕布生转了一圈,相牛买马一样的仔细,胳膊腿地看了一遍,说:“好,好牛。”

李铁匠一屁股坐在上首椅子上,说:“赶快让孩子坐下。”

“大叔刚才是不是骂人吧!”吕布生提醒李经纪说话注意点,要尊重人格。

“哦,哦,刚才我是在想牛市里的牛,以后你就跟着我学做买卖吧!”李经纪忙遮掩刚才的失言。

“不行,我要当石匠,当石匠能养家糊囗,一把锤胜过十亩地。”吕布生忙说。

“就依你,只要听话就是好孩子。”李经纪点了点头说。

“要不让孩子们见个面。”李铁匠马上提议。

“好,好,孩子叫什么名字?”李经纪蜜獾似的眼睛看着吕布生上下左右,笑着问。

“吕布生。”吕布生自我介绍,笔杆条直地站在堂屋中间,让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观看,身体健康,如狼似虎,一流的石匠,如假包换。

“好好,月季她娘,领布生去东屋和月季见个面去吧!”李经纪吩咐说。

姚氏将饼干点心放在大桌子上,然后领着吕布生去了东屋,因为大女儿李月季正在东屋里绣鸳鸯戏水呐。

李铁匠见姚氏领着吕布生走了,不放心地说:“这孩子要个子有个子,要人才有人才,不如意的地方就是脸长点。”

“就是脸长点…”李经纪转动着眼珠说。在李经纪心里吕布生即使像《三国演义》中的赵云也得挑出一个缺点来,维护维护自己的老面子,显示出自己是能人。

“哼哼,你怎么不看人家的长处,丹凤眼,一字眉。这孩主贵就主贵到脸长上,将来有大财可发。”李铁匠鄙夷地说,他不允许李经纪说吕布生的坏话。

“今天要拜堂我也没啥说的,不过,得改口叫亲爹叫亲娘。”李经纪满心满意,高兴得想骂誓。

“这家我当了,就叫你亲爹亲娘如何?”李铁匠和李经纪打手击掌。

姚氏领着吕布生来到东屋,然后把女儿介绍给了吕布生,吕布生也作了自我介绍,两个人以前在镇上看电影一年要见几次面,虽没暗生情愫,倒也不相互嫌弃,二人尤如故人,尤如熟人,把话啦来啦去,啦了《杜鹃山》,啦了《红灯记》,啦到《高山下的花环》等等,一直啦到土地承包。真是天作之合,李月季一眼就看上了吕布生这位奇才,从心里满足吕布生一尺三的长脸,对父母只说了一句话:“全凭父母做主!”

“我也是。”吕布生不好意思地说:“去年看电影,你在电影场里掐了俺好几次。”

“…你的手不老实就得掐你,那天你几乎是抱着俺看的电影。”李月季红着脸说,眉还挑了一挑,跳舞一样。

“那些坏孩子们在后边挤着我,故意打拥,俺怕挤坏你,便时时护着你。”吕布生心里无鬼,实事求是地说。

“不用媒人来俺不一定不去找你。”李月季眼睛发亮地、羞涩着说。

“再看电影俺还抱着你!”吕布生坚决地说。

“行,你不要再去相别人家的闺女了,上俺家来天天让你…!”李月季说不下去了。心里嘣嘣发慌,慌得舒服。

“俺答应你。”吕布生保证说。

“…今天你就喊亲爹,免得他嫌你脸长得长。”李月季小声对吕布生说。

“嗯。”吕布生答应着说。

姚氏刚才出去了一会,其实是躲在门外偷听,才知道这两位早就认识,谢天谢地,幸亏李铁匠来的及时,要不然大妮会跑到吕家去了,于是赶紧跑进屋去,生怕老鹰把小雏鸟叼走了,便想把布生领回堂屋。没想到李月季拦住娘说:“娘,你去给俺爹说,就说俺同意这门亲事。”

事情就这么简单,一切都是戏剧化运作。

李月季领着吕布生到了堂屋,向吕布生介绍说:“今天起你要改口。”

“行,听你的。”吕布生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见了李月季腿就软了。

李月季指着李经纪说:“叫爹!”

“嗯?”李经纪一板四方圆脸。

“亲爹,别生气,月季并没别的意思。”吕布生诡尔麻叽,嘴上抹了蜜蜂子屎一样带着甜味。

“哎,这还差不多。”李经纪看着李铁匠笑了。

“这是咱娘!”李月季指着姚氏说。

姚氏并不挑理,但在板凳上坐得端庄,人模人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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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娘,以后就靠您老人家疼我了。”吕布生似笑非笑,赢得李经纪两口子欢天喜地。

“那我先走人,还有把锤没投眼,没眼就没法安锤把。”李铁匠笑着走了。

李经纪把李铁匠送至大门外,说:“大哥放心,吃完饭就让月季送布生回去,一切事宜商量着办。”

李铁匠拱手作别,说:“免送免送。”

……

吕子宾按步就班,让二合天俊吕布生选了李七一长女李月季,连说媒加入赘不足半月就完成,当然入赘要改姓,要男子呼喊:小子无能,改名换姓,入赘女家,改换门庭。还要立契约,这一切,吕子宾都依了,只不过是掉了两眼泪。但是,李经纪大人大量,其他的繁文细节去掉,只立了一个契约了事,按男到女家的新风尚结婚到家,绿原乡党委书记赵长生还在广播上、大会上表扬了吕李两家。

书写到这里,总要说点开心事,夫妻之间两囗子避免不了的事。

洞房花烛之夜,农村有听房的规矩,以免生了孩子变成聋子,变成残疾,于是,姚氏便让三个姑娘去听房,本来月红月艳和月丽就有些好奇心,经姚氏一催促,三人便来到窗子底下,只听得心惊肉跳脸发热。屋子里传出:“马脸…真长呀!” 还听到她姐姐说:“谁让你入赘俺家,你别想在我身上咴咴叫,从今以后,我在上边, 你在下边。”接着便听到他二人“舞枪弄棒开花船”的声音,吕布声喘着粗气小声喊道:得死俺了。”接着便是秋风扫落叶了,只是月季说:俺还没完呢。”“等下盼子活吧,我用把二十八斤的大锤打掌子,哈哈。”

三合天俊吕布河的婚事是相当顺利的, 通过人贩子的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对,应是一手交人,四千块钱买了一个广西柳州黑妮柳艺儿,并起来户口直接和吕布河结了婚,当天夜里老三便和那女人睡在一起。

“你嫌俺黑吗?”柳艺儿睡觉前不脱衣服,羞涩地问吕布河:“俺是被父母卖到这里的。”

“不嫌,黑珍珠最值钱。”吕布河不好意思地说道:“在俺这里,有个媳妇就不错了。再说你爹娘真够狠心的。”

“我不恨他们,因为俺全身都是黑的,像乌鸦,在俺那里,没有人敢娶俺,生怕生个黑人,爹娘一狠心就把俺卖到这里来。”柳艺儿对吕布河说。

“你长得很漂亮,黑的发光,黑的像俊美的乌鸦,很好看的。”吕布河赞美说。

“俺会唱歌、跳舞。”柳艺儿担心吕布河反悔不要她,看到他对自己有了好感,心存感激,忙对吕布河说,她说完,便唱起一首扁担歌:“一根扁担圆溜溜的溜,呀哈嘿,担上扁担上山走,担两捆柴来两袋面,紧跟着阿妹过日子来…”

“我唱的好不好。”柳艺儿眼神溜溜地问吕布河。

“你会跳舞吗,你们那里的?”吕布河兴奋地问她。

“吆得,当然会,你看。”柳艺儿拿起桌上挑蒙头红子的喜棍当作扁担,然后起腰,换肩,左左右右,换脚旋转, 推手旋转,抖颈旋转,做得维妙维肖,吕布河看得囗水都流出来了他给柳艺儿鼓起掌来。

“好看吗?”柳艺儿眉目传情地问,她微微有些娇喘。

“来段民谣。”吕布河贪心不足,心里乐开了花,将来看戏不用花钱啦。

“老表,老表,上山打鸟,路过西山,下河洗澡,螃蟹来了,钳你的鸟鸟,嘻嘻嘻…咯咯咯…”柳艺儿一下佯倒在吕布河的身上。

“我喜欢你,咱在床上被窝里唱吧…”吕布河小声说,他像一只公狗一样,有些急不可待,抱住柳艺儿上了床,灭了灯。

“俺会唱歌呢!”柳艺儿声音发颤,说:“…慢点脱…”

吕布河粗气一下子就喘上了,窗外,有几个听房的人在偷偷发笑。其中就有吕布畔。吕布畔耳贴窗户,听到屋里床上“哎哟”一声,说:“你轻点,俺给你唱个歌!”

“小声点,你唱你的,我干我的。”吕布河给拉地排车子一样累得上喘。

“…猴子玩卵,越玩越短…老表老表…上山打鸟,经过西山,下河洗澡…哎哎哎…螃蟹来了…哟哟哟…钳你的鸟鸟…这么长呀,真、真…真疼…”柳艺儿唱词变成了说词,而且还是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变成了嘤嘤的哭声。

第二天早上,老三起床去了东院,迎头遇见老四吕布畔,吕布畔对他笑嘻嘻的。

“笑啥四熊。”吕布河很惬意的问。

“睡了一夜是大姑娘还是二姑娘?” 吕布畔依然笑着问。

吕布河不加思索地回答:“不紧不松的,还嫌疼, 谁知道是姑娘是媳妇。咱对那个没经验,  反正是她多才多艺。 唉,凑合着呗,花这么多钱,再要好的咱也花不起钱,孬好都是咱爹操的心。”

老四吕布畔一点头, 装模作样地说:“还行,还算眼里有爹, 要想报答爹,就要好好当石匠。”

“那有啥法,穷逼的 。”吕布河怨声怨气地说。

吕布畔突然沉下脸来,神秘地说:“你要小心了,三嫂可能是蛤蟆腚里插鸡毛,不是好鸟。”

吕布河看了老四一眼,突然翻脸,劈吕布畔的头打了一呱子,生气地说:“你这熊买卖,那是你三嫂,应当学会尊重。”

“能的你,没有咱二叔,你连一扭腰就放屁的媳妇也娶不上。”老四吕布畔被他一呱子打恼,气得说了一句大粗话。

吕子旺从大门里走进来,说:“您这两个孩子,娶个媳妇容易吗,大清早就争白,就胡说八道。”

……

病床上的吕子旺,懂得钱的重要性,环境算个球, 如果不是因为钱,当年孩子们娶个媳妇都这么难,换亲的换亲, 倒插门的倒插门,买的买,唉,他终于有了一声叹息:有了钱比什么都管用。

赵长生知道,这位老人对于环境的保护意识没有什么晴天似的觉悟,也知道他对于贫穷心理上所产生的畏惧,更知道吕家在绿原传奇式的创业故事。

窗外的榕花树开始摇曳 ,开始跳舞,风来了 ,可爱的医院哟!

 

第4章  新思维

 

吕子宾的石塘,真有十亩地那么大,在绿原山是最大的方石塘。据推测,不准确地说,它比王母娘娘的瑶池还要大一些。当然,以吕子宾没有和王母娘娘用石塘比瑶池的想法,也不必要去证实王母娘娘同志的瑶池是十亩之多,还是十亩之少。吕子宾也没有心思飘洋过海,穿越大气层带着儿子和未出世的孙子们去瑶池查看一番。不过,吕子宾还是十分愉快,看着他的这片江山,对于臣子们的乌尔法叫 、叫骂连天、热火朝天、热闹非凡还是感到很大欣慰,人强马壮哟,别人肯定不能小觑。再加上年前冬天,娶了两床儿媳,又将老二按闺女出嫁,这美好的世界无法言讲,连老天爷都把脸洗的一干二净,弄个太阳天天挂在天上笑着。

老大家李大丽,肚子很争气,像吹着的气球一样快速增大,一直增大到十个月,到第二年秋后便生下一个状元郎,取名叫吕康。 

老二家李月季,说是肚子也有动静,指不定要等上几个月才能生产一个麒麟之子,以后登科及第,踏入仕途,到大城市弄上个一官半职,能让祖坟上冒几缕青烟,那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只是老二是人家人,入了赘,倒插门栓, 生个皇帝对吕家来说意义也不大,只能算个皇亲国戚。不过,总归是吕家血脉,落叶早晚归根,想起来也总是令人兴奋,像打针用了公鸡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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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老三吕布河媳妇柳艺儿,操着她娘的一口广西水乡话,黑脸黑光腚,今天装病,明天装恙,要不就是怀孕,要不就是怀上后一走路掉了,走路一步三摇,看上去屁股怪圆怪大,就是不见生下的崽哭。在家里,柴禾棒子不竖、油瓶倒了不扶,灶户窝里不去,锅底下一把火不续,还去惠民起市胡天帐那里买大鸡牌香烟抽。一切活路落到婆婆冯遥遥身上, 李大丽刚出月子,就帮婆婆干活,洗碗做饭,还要侍弄洼里的三十多亩承包田,到时候还要扁担一挑,弄着饭菜上山送饭。

到了初冬,送饭送菜还是她的活,扁担一挑,胸前两座山似的奶子,将初冬的薄绒衣撑起,一走路像跳高运动员似的,一窜一窜的。

山上也是大忙的季节,拉料石和块石的客户不断,刚下来的一个大掌子,几乎覆盖十多亩地的面积,收拾完这个掌子,吕家也就该回家过年了。看山的活交给送子观音,交给观音庙里的黄大仙,交给山神爷,交给盘山鹰。

有一块氨水池料,足有几百斤重,如果搭架子用撬棍朝12型拖拉机斗上平装,恐怕会弄断了,或弄裂纹,这样人家客户就不要了,惟一的办法就是用人手抬上去,这时候需要步调统一,人心统一、用力统一等事项。 石塘里只有七个人, 四个合天俊和吕子宾、吕子旺兄弟俩,还有司机杨军。杨军是西村的,按辈份应该是吕布韦兄弟四人的外姓舅舅,合天俊们在姥娘家门上没近没远,在称呼上不能错了。 杨军刚买了这辆泰山12拖拉机拉石头,搞运输,却对石匠活是个大外行,可以说是一毛不拔。人员虽多,走葫芦头遇见劫道的,干咋呼没有下把的。

“这块石料有七百斤重。”吕子宾审视了氨水池底座,说。

“怯劲,至少也得有六百斤。”吕子旺感觉用人工抬没有信心,因为六个人,不好架,如果砸开,一个人也能把它搬走。

“我看能行,只要使真劲。”吕布韦威严地说。

“要是石头像棉花一样轻就好了。现在主要是饿了,吃了饭再装车。”吕布生找着借口,看东边路上的山口,心里话,嫂子,快来吧,多一个人就能多一份力量,并且还能带饭来。

“要是石头和棉花的比重一样,那就不叫石头了,也不能做氨水池了。”吕布河辩解说:“咦,你以吃饭当借口,是不是想磨洋工呀二哥 。”

“其实, 六个人也用不着,五个人就能架起来。”吕布生一听老三说熊话,心里不免气往上来,于是,出了一个鬼主意。

“四个人也能架上车。”老三吕布河幸灾乐祸地说。

四合天俊吕布畔对大家一笑没有说话,只在心里说,有一部吊车或叉车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你净谝熊能,我站在里看着,看你怎么架上 。”吕子宾虽带仙气,但骂人照常,由其是骂个人的儿子,又不犯法、爱咋骂咋骂。

吕子旺眼珠子一转, 计上心来,马上明白老二吕布生的诡计,他拉了一把大哥吕子宾:“哥,咱到一边说话,看他们怎么把氨水池底座弄上车去。”

吕子宾和吕子旺去了石屋下背风的地方 。

李大丽挑着饭菜,颤悠悠、颤悠悠地出现在石塘口,脚下生风,胸脯跳动,弹性有力的圆臀提着两条腿像跑一般走进石塘,脚步声尤如娘家爹挥锤砸铁的声音。她把饭挑进屋子,放下挑子,将饭桶和菜朝石桌子上一放,对吕子宾说:“爹,趁热快吃罢,吃完饭再架石头腿上才能有劲。”

“那块石头装不上车不能吃饭。”吕子宾下了死命令,就像战场上的总司令,下令攻克前面的阵地,拿不下阵地不班师回营那样。

“我去看看。”李大丽甩开大步,走到那块氨水池底座前,见兄弟四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有那个面带笑容的杨军舅舅,那破棉帽子风一吹挡风就像老鹰翅膀,翩跹起舞,有起有落 。

“二哥,你谝熊能,咱爹和二叔走了啵,又少了两个人的力量,我看你咋办?”老三吕布河翻过来埋怨老二吕布生。

“好办。”大哥吕布韦见来了李大丽,李大丽一人也顶两个老头子的劲大,心中底气十足,说:“老二,老规矩。”

“我开始骂誓,谁不使劲谁没爹。”老二吕布生板着脸,好像吹猪似的。

李大丽见老二那认真的熊样子掩口想笑, 但尽力憋住没有笑出声来。

听见骂誓,大家谁也不愿意挨这个骂,四个合天俊各就各位。李大丽见老四年少骨头茬嫩,便站到了他这一边。

“嫂子,你身上有味, 上我大哥那边去,这边你放心,我一定能架起来。”老四吕布畔笑着捂着鼻子说。

“我身上有啥味,干干净净的,前天刚在镇上澡堂子里洗了澡。”李大丽瞪着眼睛问老四,凤眼都快瞪圆了。

“有…有奶腥子味…。”老四不好意思起来,结结巴巴,还红着脸。

老二老三都笑了,连老大都笑了。

“你,你这小屁孩,你大哥还没嫌我呐,你倒嫌起我来了,我和你架一边是看你最小,怕折了你的骨头茬,落下痨伤,你不知道我这颗心里是咋想的,要做到母亲的责任,你们在我眼里,老嫂比母,小叔子是儿。”李大丽用手一指吕布畔的头,一翻心里话说的头头是道。

老大老二老三都继续笑着,都把老四吕布畔笑羞了,笑的他恨不得找个山缝钻进去,脸红到耳根,红到全身,恰如一块红皮大地瓜。

“想不想吃热乎饭了?都垫好手口,我重新开始骂誓了。”老二吕布生呼喊着。

当然,大家都是怕挨骂的,赶紧弯下腰将手放到石头下,但等一声令下,如箭离弦,一鼓肚子,一挺腰,便将氨水池底座弄上车去。

“谁不使劲谁没爹, 一、二、起!”老二吕布生一声令下,大家又闭气又挺腰,一下将氨水池座架起,前头迅速搭在车箱后尾,老大老二忙摸起撬棍,利用杠杆原理,找好支点,同时朝前一撬,老三老四李大丽将后尾端平身,借着前头撬棍上的力量朝前一推,石料便轻松地滑了过去,稳稳当当地上了车箱。

吕子宾走了过来,瓦片脸凶不拉叽地问:“刚才谁骂的我,你们几个怂彪子,没有我你们是从那里来的, 难道说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可不是孙悟空的爹,能把石头整怀孕,就此一回。其实你们知不道,孙悟空是有娘的,是大禹的媳妇。请你几个人记住,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合天俊们都突然笑了,但不敢大声笑,就像面瓜一样的笑,一样的甜。

李大丽笑着说:“爹,俺这些人谁也不能没有您呀,不是骂您,是他们撒娇呗!”

“啧啧啧,侄媳妇说的对,大家赶快吃饭去,吃完饭再装。”吕子旺一个眼神,兄弟四人扔下撬棍,朝背风的石头屋子里跑去。

吕子宾和吕子旺兄弟俩,还有李大丽也朝屋子里走去。

李大丽先给两位长辈盛上饭菜,又给四个合天俊盛上饭菜,然后自己盛了碗菜汤去泡馒头。菜是猪肉炖白菜粉条,猪肉少得可怜,星星点点的,用筷子还夹不住,还有烙得麦子面饼,招呼杨军也过来吃。

“舅舅,你也过来吃饭。”吕布韦招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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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饭来的,你们吃罢,我在这里避避风,和你们说个话什么的就行。”杨军很客气,现在他的脸上又红又黑,像狗屁吹的一样,他那顶雷锋帽也早己放下耳朵,这帽子又破又脏,有些地方露着棉絮,但它同样肩负着保护头颅的任务、给长着毛的头颅取暖。

杨军笑嘻嘻地坐在碳炉一旁,筒抄着手,看着同一长相的父子们,虚合的唇口出着热气,透着牙齿的白光,他好像有话要说似的,却又怕打扰了吃饭者狼吞虎咽。

“装车太累了,要不装车就幸福生活万年长了。”老三吕布河咬着饼子说,嘴撑得歪三扭四的,腮帮子鼓起一座山丘来,那山丘时大时小,最后“咕得”一声山丘掉到胃里去了,每个人几乎都是这样。

“我也这样想。”老四吕布畔也这样说,他不再为嫂子的数落而害羞。

“拿石如捉虎,不使劲石头飞不到车上去,不装车,不装车石头卖给谁家,卖给那个大爷。”老二吕布生说:“只是没有想到好办法。”

“还有五块没装上。”吕布韦是老大,边吃边提醒大家,说话吃饭别忘了装车。

“想不干也行。”吕子宾发话了,话如大风掀动着屋檐上要掉的瓦片,叭哒叭哒地拍着檐子。

“那干什么去?”老二吕布生追爹一句话,好似拍马拍到了马蹄上,要挨弹两蹄子。

“去当县委书记,乡党委书记也行,还能吃香的喝辣的。”吕子宾尽捣儿子们的软肋。

吕布生把头一扭,表示对爹所说的话不满:不就是上学学得不好嘛,还用天天挂在瓦片上,拿出当爹的架势,说话连讽加刺,让每个人感觉不舒服,儿子们都尊重你还不行吗?还得让冯遥遥娘亲治你,治你没商量,盐卤做豆腐,一物降一物。想到这里他偷偷地笑了,他加快了吃饭进程,“叭叽叭叽”的尤如猪吃食一般。

吕布韦看着吕布生偷笑没有说话,吃饭的速度却慢了下来,他知道老二在想什么,对老爹产生了对抗意识,他瞪了他一眼。

吕布生却一乐说:“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叫着《海港》,有一个老头唱道,大吊车真厉害,它轻轻一抓就起来,咱要把码头的面貌改,就记得这些。”

“就记得这些?”吕布河还想听,还想让二哥多来两句过过京剧瘾,却有开头没有了下文,真不拽羊蛋。

“这些就够用了,呵呵!”吕布生诡谲地一笑,看着吕布河说:“比你的老表老表,上山打鸟有作用。”

大家都大笑起来,吕布河骂他:“奶奶个逼里,让二嫂把你的嘴给你缝上。”

吕布畔说:“我去机械厂开一台吊车来,此事就解决了。”

吕布韦一直没有说话,他在沉思。

“二弟是不是说买吊车呀。”李大丽聪明贤慧,一下猜中吕布生的意思。

吕子旺看到布韦好像有心思,忙问:“布韦,想事了?”

“买辆叉车,一个是自己用,第二个是租赁,整个绿原山十几里,大小塘囗无数,却连辆叉车都没有。”吕布韦真是吕布韦,第一号合天俊,不会忘记自己的长相是马脸型的,是驴脸型的,奇人自有奇相,奇人自有奇招。

吕子宾这个神仙也没有想到,感到天降大任于大儿子,超出了爹的伟大想法,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他看了看吕子旺,意思是你怎么没有想到呢 ,军师呀,应该什么都能想到,眼睫毛有几根应当都能想到。

吕子旺不断点头称妙,鸡啄米似的说:“嗯嗯嗯,这方法可行,英雄所见略同。”

吕子宾突然碗筷一放,饭也不吃了,吓了大家一跳,没想到他问:“老大,多少钱,咱买一辆,只要你看着这事行。”

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知道价格,吕子宾修长的目光环顾每个人的脸,希望能在那一个人的脸上找出价格。他审视每个人都很认真,好像看外星人似的认真,看到谁都必须给以表明态度,包括儿媳妇李大丽,当他目光触及李大丽的脸时,李大丽脸一红摇了摇头,就是没看杨军,连看兄弟吕子旺的目光也是入木三分。黄鼠狼子的嘴没有动弹。

“我知道一点,有三万的,有六万的。”杨军说的很肯定:“想买的话我可以领着去。”

“大钱呀,只要上万。”吕子宾摇着头感叹着说:“天文数字。”

“只要有价咱就能买,贷款,再加上今年一年的石料款。” 吕布韦好像早有计划似的,有一锤定音之势。

“买这干啥,多出点力累不死,快到年底了,还要过年不是。”吕子旺阻挡着:“要给儿女筹备明年学费 ,再说,万一赔了怎么办。”

“买六万的,如果都买起,那就挣不到钱了。”吕布韦一针见血地指出,他好像比平时多了一个脑袋,多了一份天资,如果上学的时候这样聪明,就意味着马脑袋上再加一个驴脑袋,动物灵性的脑洞大开,信息源源不断地产生能量,离破解宇宙之迷就不远了。

“你让你舅领你去看车,我在家筹款,什么三万五万,就按布韦说的,买六万的大家伙山耐用,这种车叫啥名字来?” 吕子宾打了鸡血一样精神,他做了这个重大决定,开了天眼,找到了去天堂的大路。

“叉车。”吕布韦不愧为是合天俊,连叉车都知道,老二老三老四都傻眼了。

“对,叫叉车。”杨军笑着说:“那也得给我装上车呀!”

“我不赞成买。我不买。”吕子旺帽子下的光明顶肯定出汗了。

“不勉强,你的那份钱照样开给你。”吕子宾喜笑颜开的说:“装车,兴骂誓的。”

“谁不使劲谁没爹。” 老二吕布生脱口而出,说完脸就变色了,红的白的都有。

吕子宾哈哈大笑,说:“对对对,谁不使劲谁没爹,这话该我说。”

于是,一家人没吃完饭,撩下碗筷,急先恐后,抢疙瘩帽子似的去装车。吕子旺走在最后, 心中偷偷发笑,心里说:只要不少我的那份钱,您们这些老粗, 爱咋咋折腾我都不发一言。

 

 第5章  李月季和吕布生

 

公鸡在窝里打鸣, 这规律自古到今已经形成。老二吕布生在凌晨鸣叫最后一遍起床,李月季还想缠绵他一会,却被吕布生拒绝了。

“乖乖,哥哥要上山喽,自从咱俩结婚以来,我的脸变得多瘦呀,身上也瘦了一圈,连头发梢汗毛都瘦了,这种事不能干多了,兄弟们都笑话我打锤没力气。眼睛里有时会飞起五彩祥云。”吕布生亲了月季的愿意脸,折身起床,胸肋呈现,只有胸大肌和三角肌显得肥硕。

“我不嘛,古人还说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呢。”李月季从被窝里伸出手,搂住吕布生不羞不臊地撒着娇,眉间妩媚横生,对吕布生好似有一种吸引力。

吕布生被李月季环腰抱住,无法起床穿衣,只好顺从,找了个理由说:“你不是怀着孩子吗,怎么这么大性致,我快被你耍得走不动路了,老四笑我说,怕婆子,骑骡子,怕的狠,骑的稳 。”

“这话没错呀。你跑不动就骑咱家那辆大金鹿上山,…你进来吧!”李月季很有力气,一使劲把吕布生拉进了被窝:“想走就把事弄得快点。”

“就一小会。”吕布生央求着李月季说,话还没说完,李月季就翻身骑驴上了他身上。又是一阵穷折腾,李月季便从他身上滑了下来,埋怨着说:“大笨蛋,抽水机管子里的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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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生赶紧折身坐起穿衣裳,说:“上山。去晚了咱爹骂人。”

“都是骂什么话?”李月季惊惕的问。

“很难听,不说了,晚上回来学给你听。”吕布生穿衣下床穿球鞋朝外走。

“回来。”李月季一声喝喊,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并披上杏花夹袄。

吕布生吓得一哆嗦,腿肚子要抽筋了,赶快止步回头,心想:我的娘来,千万别再来一次,万恶淫为首,色是刮骨的钢刀,于是陪着笑脸问:“月季,又咋了?”

“自行车在老二月红她们屋里,我给你喊门去,你不要像猫一样偷偷摸摸尝腥,如果不规矩,我一夜要罚你十八次。”李月季板着脸说。

“我敢吗,再说我也不是那样的人,你快点吧。”吕布生小声催促着。

“这很难说,猫见肉不吃还要搔两爪子呢。”李月季麻利的起来床,穿上鞋,蹭蹭蹭跑出门去。

“你慢点,好不容易怀上,别跑掉了。”吕布生担心地在背后说。

李月季也不理他,急忙朝西屋走,刚走到西屋门,突然蹲下,“哎哟”一声,把手插进裤裆。

吕布生赶了过来,埋怨说:“不让你跑这么快,你偏驴似的跑这么快。”

李月季伸进裤裆里的手抽出来,一看,不好意思地一甩手,说:“忘用纸了,一把牛涎液。”

吕布生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你这人,真是的。”

“砰砰砰!”李月季擂鼓似的敲门,说:“月红,你姐夫急等着上山,赶快把自行车推出来。”

“你让姐夫来推吧,在外间屋里放着呐。”只听月红在屋里偷笑着说:“老三老四都在我床上,还没穿衣裳呐…咯咯咯。”

“死妮子,快开门。”李月季着急着,并拍着门环。

“给俺姐夫留着门呢,一推就开。”月红说着和月艳月丽一块大笑起来,还是咯咯咯。

“正经点,看我进去撕烂你们的嘴。”李月季用力一推门,门果然开了,她回身对吕布生说:“合天俊,不用你进屋,我给你推出来。”

“行行行。”吕布生陪笑着,马脸上起了发令纹,他傻笑着站在那里,等月季把车子推出来,然后接过,开了大门,一偏腿骑上车,歪歪斜斜朝大街上驶去。

 

早上怕冷的太阳,不愿意钻出被窝,像个懒虫蒙头大睡一夜,如果不是黎明前的黑暗敦促,它绝对还要再睡一会,老天爷爷的闹钟铃声响了,他只好伸出手来挥了挥,试探一下温度,等感觉到并非特别寒冷, 才从被窝里爬起来,手扯晨曦,睁开松醒的眼皮,懒散地走出东厢房,把不多的云彩抹成红色,让宇宙通天彻地的光亮起来。

地里的小麦,在垅中遥遥招手,拨弄着叶子上白白的薄霜。埃子头上的野草,一身染白,坐在土地的椅子上,依然磕头打盹。苍老的猪毛菜,狗尾巴草,用轻轻的摇动逐去一夜的睡意。天空中,早起的麻雀飞向绿原山的送子观音庙,那不知去向的夜猫子,也去了山下柏树井旁的墓地里。 村庄里,不知谁喊了一声:“起床了,上山装车去了。”

吕布生骑上自行车一拐上了南北路,自行车便撒开腿朝南跑,他无心留览路两的风景,带着胡茬的嘴唇里吐出化霜的热气,白白的,新新的,金色的太阳一照,便接连不断地消失在空气里。天地亮丽如新,可他感觉两腿劲少,不像没结婚之前,身上噔噔的有使不完的劲,现在蹬个车子腿还发酸,一气之下,说了一句话:奶奶的,这个李月季,就只知道每天晚上抱着吸,甜甜的吸果汁一样,美死你。

他骑车爬上山岗,来到路边的石塘入口处,像非洲草原上的平头二哥,扬起长脖头来朝石塘里眺望。吕布生根据经验判断,家里人还没来山上,因为石塘里,没有打锤的喝嗨声,也没有手锤的叮当声,更没有合天俊大哥、三弟、小四的争吵声,及二叔和爹的呼喊声:“都把劲使一堆去。”

他朝路上看了看,伸长的马脖子被空气冻得冰凉,他把围巾重新围了围,上吊一样杀了个紧。他看得真切,没有人用地排拉着铁锤之类的开山用具从路上一步步向山岗上爬来,有几个上山的人,也像乌鸦或黑驴似的在岔路上拐了弯,去了个人家的石塘。自家的人他认识,千米之外就能分辨得出。比如说二叔,他走路的样子很快,就像黄鼠狼子夜行,昂头先看看周围,偷鸡似的观察观察鸡窝门前的情况,然后悠悠朝里边走去,很快,鸡就扑扑拉拉、吱吱拉拉的叫起来,鸡的主人一撵,他嗖地便窜出鸡圈,窜过院子,上了墙头,溜之乎也。二叔就像黄鼠狼上墙头那种走法。

至于说爹,形高身瘦,那跨动的步伐越常人七十五公分的尺码,槐树临风的姿态,飘飘如仙的飒爽,比在家里猴子般朝椅子一蹲那姿式判若两人。

再说那三个合天俊和自己,爹什么样儿什么样,一种走架,一种模样笑喜怒骂、全都一样。现在可以确定,他们没有来,哦,对了,自己真是忘性太大,今天早晨不上山了,因为买叉车筹钱,大哥吕布韦和所谓的舅舅去叉车厂,都怪这个李月季,把自己弄得神魂颠倒,不知东西南北,差三落四,俱然连这点事都没记住。现在想起来了,掉头回家吧,不,不行,回到家还得受罪,只要给小姨子们在一块吃饭时说一句话,饭后她必须把自己拉到东屋床上,来上一会阴阳颠倒术,刚积攒了二分钱的屁劲,让她朝身上一坐便烟消云散了。不,还是去娘家吧,大闺女走娘家吧,唉,假女人,倒插门…顺便看看小吕康。

主意打定,他骑上自行车,一溜大下埃子,像沿地面而飞的山鹰,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飞进了村,三拐两绕来到了家门。

大门虚掩着,门里的黑狗汪汪叫了两声,在叫第三声的时候,吕布生咳嗽了一声,狗狗马上燕子般嘤声呢喃起来,用蹄子扒开了门,像迎接情侣似的,连撅尾巴加撒欢,加匍匐磕头,吕布生笑道:比李月季态度强多喽, 这狗好像在迎接走娘家的姑娘,要是人,一定会对我说句,你好, 合天俊二哥。

吕布生将自行车推进院子,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厨房里刀切白菜的咔吱声。他知道,那是娘在做早饭。 他叉好车子,朝东屋大哥的府邸看了两眼,门敞开着没有人,他认为,一定是嫂子李大丽在奶孩子,不像李月季那样缠着自己,再说大哥一定不在家,估计从县城坐上漂亮的长途客车远奔他乡了。大哥为这个家操心,心事比爹都重,哥哥的马脸瘦了一遭,身形瘦了一圈,远看像苘杆似的,显得精神匮乏,像被鬼揪去头魂一样。大哥千万不要倒下,万一大哥倒下,这个石塘怎么开,家怎么过,怎么挣钱养孩子,怎么给老四娶媳妇,爹死了怎么发丧,娘死了怎么上坟,可怜的侄子吕康,那可是真没爹了。这可是国计民生的大事,这可是诸多代表为中心一样的大事,我要提醒大嫂一下,照顾好大哥。

思念之间,他便走进了东屋,大嫂托着白花花的奶子正奶吕康。

“他二叔,你来的这么早,我喂完康儿就去帮娘做饭。”李大丽见吕布生进来,忙将红秋衣下拉许多,将吕康的饭碗盖住,面色有点含红,多少有点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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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孩子呐,我来看看康子。”吕布生刚才的思维方式消失,与现实无法链接,只好将心里的想法抖落出来。

“来,让二叔看看。”李大丽很大方得体,将吕康送给了吕布生。

吕布生接过吕康,脸蹭到吕康的脸上亲了亲,心里说,我是你亲叔呀,我抱抱并不过分 。他看着吕康漂亮的小圆脸,心里一种恶作剧便出现了,他说:“嫂子。”

李大丽系着敞开的怀问:“干啥?”

“我侄子真俊呐,俊的不能再俊了。”吕布生坏笑着,又亲了一下小吕康,小吕康笑了,别看一个多月的小人,竞有了感情表达方式。

“俊不好么,咱家又添一个合天俊。”李大丽玩笑着说。

吕布生辜意皱着眉头,怏怏不乐地说:“俊是俊,小康不像是我哥那张马脸。”

“像我吧,小孩子有时随娘。”李大丽挺认真地说。

“啧啧啧,看眼睛鼻子脸形,长得这么俊,啧啧啧。”吕布生装腔作势,摇头晃蛋的故意卖着关子。

“一定像我吧?”李大丽希望二弟说儿子随她,她心里便有一种幸福感:“谁家的孩子不随娘。”

“刚娶那阵子你自己回娘家没有?”吕布生转了话题,专门不朝李大丽心窝里说,不开顺风船。

“回了,三天回门。”李大丽不解地说。

“这就对了,所以嘛,这孩子不随俺吕家的人。”吕布生抱着孩子逗笑,他偷偷看着李大丽是啥反应。

李大丽心里咯噔一下,脸色都变了,她瞪着吕布生问:“啥意思,你是说我外边有男人?”

“我可没说,你自己说的。”吕布生反咬一口,朝嫂子身上摁着不是。

“把孩子给我。”李大丽低吼一声,似如发怒的母豹子,伸手抢过了孩子:“老二,你脏心烂肺,你腚里乱屙箩卜灯,吃柳条子屙笊篱,驴肚里编。”

“咋了,嫂子。”吕布生装得若无其事,说:“三辈子不离姥娘家的门也很正常嘛。”

“你…”李大丽忽然明白过来,二小叔子耍她玩,于是,她善意地骂道:“你个二熊,我用大锤砸死你。”

吕布生这个二合天俊,哈哈笑着跑出东屋,李大丽追到门口也没追上。

 

吕老二得了便宜,心里美滋滋的,他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感觉还是在家里好,不用步步踩李月季的地雷区,非常的自由,他决定到老四吕布畔屋里走一遭,然后再去喊老三,吃完饭趁着太阳好去山上破石头。老四就是四合天俊,在堂屋西头那间睡觉,他推门进去的时候,老四才开始穿衣裳,四个兜的中山装外穿。

“二哥,不是说好上午去山上吗,你咋咋来这么早?”老四很实在的那种,很少说话的那种,兄弟四个长相一样,但性格不一样,换句吕子旺的话说,一龙生九种,种种不同。

“不早了,吃了早饭咱好上山,挣了钱好给你娶个好媳妇。”吕布生真心的对老四说:“现在的姑娘爱钱,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人贵有自知之明。”

“要不把我也提出去,做上门女婿,省得爹娘操心受累。”吕布畔说:“咱长得并不丑,只不过是脸超长了点。”

“不行不行,千万不要倒插门,步步是雷区,林黛玉进贾府,不能多走一步路,不能多说一句话。只要有钱,一俊遮百丑,还是把姑娘娶家来。”吕布生告诉吕布畔:“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一种观点要反复讲,经常讲,只能给少数人讲不通,但是哥要给你讲明白。”

“二哥,要不把你小姨子说给我一个,或者我过去给你做妹夫也可以。”老四吕布畔突然笑了,别看平时啥事没招,关键时刻一招即损。

“别不要脸了,你嫂子李月季要知道你这样说,还不骂到你家来,要是我这样说,她非撕烂我的嘴不可,今天早上,自行车都不让我去她妹妹屋里推,还把我比喻成猫科动物。”  吕布生想起来心里就发怵。

“别骂人二哥,咱俩做不做两乔还不一定呢,喊三哥去,吃完饭拉了家伙上山,你好再活五百年。”吕布畔对吕布生说,他开始穿袜子,那袜子上补了九个补丁,他照样舒舒服服的穿在脚上, 即能扛寒还能保暖,还显得文明,有教养,带一些知识分子的味道。

“老四,你行,你比你三哥讲究,牌面,有着漂亮的小马脸,文质彬彬的风度,就如毛驴拉磨,四蹄不紧不慢,叭哒叭哒的行走。”老二说话有心,老四听者有意,于是老二对老四来了个嘴上的PK,心里话,你个四熊,还想弄我的小姨子,说话就不放尊重点,挖社会主义墙角,给你来两句,看看二哥行不行。不过,老四,真给你个小姨子,你也侍候不了,哥哥不能再让你受二茬罪,吃二茬苦,哥哥连肠子都悔绿了,你知不道您嫂子多厉害啵,万恶淫为首哟。

“二哥,我是无心的。”老四布畔连忙装模作样给哥哥赔不是:“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开火车。”

“走吧走吧,咱去西院喊您三哥,如果还睡着,走到你把他们的被子揭掉,你是小叔子没事,我在外边等着你。”吕老二合天俊教唆吕老四。

“好吧。”老四穿好鞋子,和老二一块朝外走,在院子里迎面遇上伟大的母亲,漂亮的娘冯遥遥。

“您爹留话,吃完饭再上山。”娘看着老二瘦了,笑着说。

“俺知道了,俺俩去喊老三。”老二吕布生笑着、答应着,并和娘擦肩而过,问了娘一句:“俺亲爹呢?”

“去胡二家了。”冯遥遥端着馒头去厨房蒸热,听着老二那样问话,感觉不对,嗔着脸喊了一声:“站住。”

老二拉着老四就跑, 边跑边说:“快跑,咱亲娘要施法术了。”

老四笑着一回头,见娘从端着的筐子里随手拿了一个馒头,对准老二的后脑勺砸去 ,骂道:“你个二熊真没正形。”

老二吕布生回头伸手接住冯遥遥砸来的馒头,和老四撒丫子跑了,并留下一院子嘻嘻哈哈的笑声,黑狗也凑热闹向着他们屁股追去:汪汪,把馒头留给本狗。

 

第6章  贷款


胡二同志,是人民的信贷员,也是农信安在绿原村的信贷员,说话举足轻重,威震一方,人人见了笑脸相迎,好话相送,主要的原因是为了有困难时能贷点熊钱。

胡二的家,在第二条南北大街路西路北第一个胡筒(后来搬迁到穿山中路路东,和胡苘绳家对门,村委大院西侧,惠民超市东北跨院),很样正的五间缩皮厅瓦房, 还有东房西房和南房铁大门朝西开,属于坤宅,坤主水,进钱财的那种,在卦辞上属于坤卦,注批是君子以厚德载物。

院子里有一颗挺拔入云的大杨树,每天太阳出的时候,金色的光辉先从蓝天上滑落到杨树梢,然后再飞来一只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唤一番。被窝里被老婆搂着的胡二同志,用剃得精光的嘴唇,真诚地对着漂亮老婆的额头亲吻一下,唤醒张巧巧口中的荷尔蒙,荷尔蒙咕咚一被下咽到肚里,调谐体内干燥的饥渴,然后两个人的嘴唇便接触在一起,便发出婴儿吮乳的响声,一晚的牙酸嘴臭送给对方,再借着晨勃和潮湿,例行私事地在被窝里翻腾一会,便程序化的起床。

胡二穿了件夹袄和薄棉裤,然后将黑色袜子套在脚上,两腿下搭床下,脚熟练地勾起 两只北京牌酱色夹鞋, 分左右穿在脚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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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杨树上,一只失恋的喜鹊,熬过了一夜孤独,在树冠上,对着还没走出屋门的胡二“叽叽喳喳”的抱怨一番,然后怨气冲天地飞去。

“喜鹊又叫了,快去开大门吧。”媳妇张巧巧说,她意思是昨天喜鹊也叫过。张巧巧从被窝里钻出来,拢了一下弄乱的瀑布型头发,然后坐稳。她泛着桃红的薄眼皮带着几分满足和喜色,微露的玉米粒状牙齿,有几颗是假的,不过,这也不影响她四十多岁的美,人到中年,风韵犹存,在朝老玉米棒子方面过度,现期还嫩点,让胡二煮着吃。

“好像有人敲过大门了,今天又有财喜进门喽。”胡二眼皮上有块疤痕,看上去挺有个性 ,其他方面也没有什么不雅,只是嘴型有些不周正,那就是一说话或一吃饭咬牙引起的,好像对什么都有阶级仇、血泪恨一样。主要的还是那只疤瘌眼,写贷款算利息的时候,就像第三只眼睛在发亮。他把算盘扒拉得天响,算盘珠的每一次撞击就是一分利息,他每一份帐要算三遍,做到准确无误。他心里想:我不多扒拉一遍行吗,这可是钱呀,所以,人们送他外号叫胡二扒拉子,因为胡家他这一枝兄弟仨人,老三卖豆腐,其名胡三,以后再叙述。他排行老二,胡大在惠民超市南侧立了个肉架子卖肉,人送外号胡一刀,假如你来买肉,你说要几斤,他一刀下去,不多不少,不差分毫。因为他长得肥头大耳,又有胸毛,又得一外号,就是《水浒传》里的郑大官人镇关西。

镇关西起的很早,东边天上的太阳还没长刺长毛,他就已经把肉挂在肉架子上,肉上搭上一块白布防灰尘,其实也没有灰尘。他支开一张八仙桌子,悠然地坐在肉架子旁,叼着一根大鸡牌香烟,耐心的等待着买肉的人甘露一样降临。

吕子宾起的很早,目的要买到一块好肉,他来到胡大肉架子旁,正赶巧胡大像尊神似的坐在那里。

“吕大哥,称肉呀?” 胡大一脸肥肉笑着,脖子粗细和头差不多,由于天冷,他的眼里有很多要掉的水含着,给带有胬肉的眼角膜加着温度。

“给我打块礼条,八斤左右就行。”吕子宾说,脸上有些莫明其妙的激动,声音里含着一种庄严和神圣。

“什么样的亲戚,拿这么多贵重的礼物。”胡大心中高兴,因为一大早就来了一炮大买卖,是一天良好的开端呀,再说吕子宾外号叫吕洞宾。吕洞宾是神仙,会看天象,有股子仙气,仙气扑来,想不发财都难。

“到你弟弟家,贷点款,有些急用。”吕子宾没有说出贷款的用途,以免泄露天机,别人捷足先登,再说,事情若办不成,张扬出去,落人话柄,又怎么对得起大儿子,使大儿子布韦心里更是郁闷,怎么会慢慢淡忘换亲这一节。当然,买车创业是主要的,是超乎寻常的大动作,做赚钱的生意是肯定的。

胡大听说给胡二送礼,心里话,我多给你砍些,多个一斤二斤的碍于面子也不能再砍下来,弟弟多得了肉,自己也沾了光,因为吕子宾送去的肉,胡二也舍不得吃,他会再提过来卖掉,两块钱一斤的肉按一块五退给自己,自己每斤还赚五角钱,意念之间,刀在猪的尸体上加宽了一公分,等砍下来一称,十斤高高的,还送着面子,讪笑着说:“大哥,十斤多一两,算十斤,还割下二斤来吗?”

“别割了,没外人,多斤少斤的,你胡二兄弟总不能嫌多吧。”吕子宾知道胡大的那点破想法,以本人的仙眼早已察透这位屠夫的心脏,做了一次心脏大扫描,再说,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不与小人一般见识,不就是多四块钱的事嘛。

胡大在肉上拴了提系递给吕子宾,吕子宾一手接肉,一手从衣兜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胡大,胡大一乐接过,犹如得了个元宝。此时,天己放亮,太阳从山底下释放出光来斜照在高高的树梢上。

吕子宾提肉在手,走过惠民超市朝西拐三十米路北胡筒,便来到胡二的大铁门前,“哐哐”地敲了几下,然后便站在门前的冷风里等着。

路上零星的柴草根落上了寒霜,地上也白茫茫的、薄薄的落了一层。拾粪的王二拐子背着粪筐,拿着扒耙子,在大街小巷里行走,时不时惹怒早起的公狗母狗,发出“汪汪”叫声,叫声很冷酷,冷酷的程度足足把大门楼上的麻雀吓走,飞到土墙上的狗尾巴草上。

王二拐子家就在这条胡筒里,就在胡二家后边,有着简易的二郎担山大木门。王二拐子揉搓着没洗的脸出来木门时,看见了吕子宾提着山一样大的猪肉,并赶忙同吕子宾招呼:“大叔起这么早,上他家来贷款是啵?”

“来串个门,你去拾粪呀!”吕子宾对谁都是态度友好。

“你来时看到街上有牛粪吗?”王二拐子干啥说啥,他知道吕子宾不是拾粪的:“哪里有粪你给我说,鹰山南我有两块承包地,业精于勤而荒于嬉。”

“你去找找看,兴许能碰上。”吕子宾恭恭敬敬地说,对于这种实在过头的人绝对不能倏悠,都是人嘛。

王二拐子二话不说,粪耙子朝粪箕里一放,胳肢窝里一夹,头朝前一伸,咧拉着怀,越过吕子宾朝大街上跑去,并且还回头看了看吕子宾手里提着的肉:真香啊,何时我也能吃上一口肉啊。

胡二扒拉子家的杨树上,太阳光先上了树梢,喜鹊报过喜之后,胡二便吱扭一声开了堂屋门,然后不慌不忙的走到院子杨树下,越过杨树,走到大门底,声音轻柔地、客气地、放屁样地、拉着长秧像皇宫太监一样挺斯文地问:“ 谁呀?”

吕子宾的声音透过大门缝传了进来,带着一股仙气,十分亲热的回答:“胡二兄弟,我是子宾呐,兄弟来看你了。”

“神仙来了!”胡二心中一阵惊喜,暗自忖思:吕子宾这样的人很少与他单独打交道,在村里也是数得着的户子,开着独山独塘,别看他脸长得瓦片一样,却有着骏马奔腾的四个儿子,只要他一声令下,四匹骏马腾云驾雾,驰骋草原,那是一道前进的风景。去年一年,花了上万元,给一二三个合天俊娶上了媳妇,那气派是绿原村和其他人所没有的,真是个能人哟,长得笔杆条直的好小伙都不好娶媳妇,啧啧啧,看人家吕家,连进加出。这吕子宾确有主贵之处,真有点仙风道骨,一下子弄得家运昌隆。仅这些还不说,他干了十几年的队长组长,声望很高,又会在山上搞副业,村民让他当村主任的愿望也十分迫切,慢慢地要把绿原村村民委员会拿下,下一步甚至说,镇里一看他是个材料,还不让他突击入党,朝党支部书记位置上靠近,绿原村的党支部书记第一把交椅就是他的喽,村民委员会就成了他的神仙洞府,胡王两姓就完蛋了。胡二越想越害怕,今天他的到来,是否与他想进村有关系?

于是,胡二紧走两步,把铁门栓拔开,哐哐啷啷开了大门。胡二的目光一下子先看到吕子宾的手上提着一块磨盘一样的大肉,他突然放下心来,他是来找我办事的,不是找我联合进村想当官的事,顿时脸上像蛋砸得一样笑开了花,说:“吕大哥,稀客稀客,来就来呗,还拿礼物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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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的,平时不来,一来还需要麻烦你。”吕子宾递上礼条,看着胡二放光的疤瘌眼说。

胡二接过礼条在手里暗自一掂量,感觉到沉甸甸的,以平时的经验,准确猜知这块肉足有十斤一两重,还是正装的新华猪肉,根椐砍肉的刀口来看,那齐刷刷的茬子面,是一刀下来,可以断定是哥哥胡一刀镇关西的活。并且不难看出,在中间停刀的那一刻,吕子宾肯定想称八斤肉,哥哥一偏刀加了二公分宽,给他砍了十斤,嘿嘿,在这个世界上啊,最有感情存在的就是亲兄弟,一个娘养的,一个爹生的,一个锅里抡勺子分开家的,一个老祖宗疙瘩延伸的,哈哈,今天又多了一份收入,还是当信贷员好哟,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他由衷地笑着说:“尽管说,尽管说。”

胡二提着肉在前头引路,外八字脚过大而显得重心不稳,也许是因为提肉重力失衡而显摇晃。他引着吕子宾进了堂屋,对着卧室里还没起来的娘门张巧巧一声招呼:“他娘,他娘,子宾大哥来了。”

“知道了,起着呢!”女人娇柔造作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就像十八岁,或者说就是十八岁。其实,已是荷花过秋, 桃花五月,准确地说老她个熊了。其实,张巧巧并不很老,也就四十多岁呗。

吕子宾吓了一跳,以为胡二又娶了一房小媳妇,但根据他的称呼他娘,就肯定还是张巧巧那个搔首弄姿、扬风炸毛的老娘门。

张巧巧己穿完衣裳下床, 她从胡二亲切的声音里听出了内容,意思是神仙给咱送礼来了, 并且礼还不轻,一块肉具有八斤以上,当然,如果没有八斤以上,胡二的声音绝对不会太监一样的发着颤音,这颤音像小羊羔寻奶子的声音,至于有多少低音分贝,确实无法计算,让人心里痒痒的激动跳跃…一大早,喜鹊跳跃在杨树梢上,这就意味着有重大喜讯报来,这不,绿原村最大的个体户、开着独塘的神仙来了,他金光附体,仙风道骨,还带着一种金银财宝的味道,这味道,他在大门外站等时就能闻得到。等吕子宾来到堂屋里坐下,那财气隔着墙壁和门帘就进入了张巧巧的全身,进入了张巧巧的大脑…自己男人那声音哟 ,也被这种财气熏蒸,大脑给她的网络信息是让她先出来把礼物接过去,接过去之后,送到大哥胡大那里去,然后给卖掉变成钱,存到银行里吃利息。她明了,并且明白的很明白,她急忙拿起桌子上的桃木梳子,唰唰梳了几下马尾巴头发,双手轻轻朝脖子后一拢, 白色的面孔如绽开的白菊,然后再洒上清水,显得嫩之又嫩,她怀微微敞开一点,露着红色衬衣儿,装模作样笑吟吟的,不慌不忙掀开夹山门上的桂花图案布门帘,屁骨一摇,头一摆走了出来,她目含秋水,云彩流离,笑着说:“吕大哥您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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