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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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离上班时间还有将近半个小时呢,机动班班长汪大龙办公桌上的对讲机就响了:“龙班,龙班,听到请回话,听到请回话!”

闻听锅炉工程处主任樊明急切召唤,汪大龙自然不敢怠慢,操起对讲机回道:“收到,收到,主任请讲,主任请讲!”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樊明又说道。

“好的,好的,马上就到,马上就到!”汪大龙边应声边起身往外走。

这时,一位身挎小红包的“羊角辫”小姑娘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正好与汪大龙门里门外撞了个满怀。

美女从天而降,让汪大龙好一阵懵。

“你谁呀?出门也不瞅瞅外面有没有人?这勘察设计真是考虑不周全,将鸡公山发电厂选址在这个破沼泽地带,一天到晚风风风,雨雨雨,摔俺两次跤、溅俺两身泥也就算了,没想到这好不容易找到地方了,却又碰上了你这个冒失鬼,这第一天班上得——晕!”小姑娘不躲不闪,逼退汪大龙径直往室内钻,自说自话,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汪大龙两眼瞪得跟溜溜蛋一样圆,指着小姑娘“你……你……你……”了几声,正要自卫还击呢,对讲机又响了:“汪大龙,汪大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立马过来!立马过来!”

还没等汪大龙回樊明的话呢,小姑娘又说话了:“汪大龙?你就是汪大龙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冲撞一家人了,领导,龙哥,对不起!”

汪大龙闻听小姑娘以“一家人”套近乎,更加一头雾水,突然发现她笑起来比刚才怒气冲冲时更加美丽,特别是其微笑时那对若隐若现的玄幻小酒窝,让人不得不着迷,但汪大龙无暇“恋战”。正好,几名早到的同事也进了屋,汪大龙抬了抬手,欲言又止,转身出了门。

“今天周一,我还急等着去主持处里安全例会呢,你小子咋回事?磨磨蹭蹭,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你们班待会儿不开会啊?”樊明与汪大龙一照面就训开了。

“主任教训得是,俺不解释,下不为例!”汪大龙刚刚被“羊角辫”扎了一下,又被主任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不由自主地“哼”一声。

“咋啦?不服气?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咱堂堂电建铁军,别吞吞吐吐地像个娘们儿!”樊明察言观色,感觉汪大龙话里有话。

“一大清早的,刚刚被一位素不相识的黄毛小丫头欺负完,又挨了您的训,窝囊!就这,没别的啥事!”汪大龙冷脸说完这些话,突然又被自己逗笑了。

“啥?小姑娘?扎着羊角辫那位?”

“对,对,对,就是她,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羊角辫’!怎么?主任,您怎么知道的?”

“你小子,还蒙在鼓里呢?难道她没有告诉你她是谁?为啥去了你们班?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这是第一次受欺负,至少咱们锅炉工程处上上下下几千名员工没人胆敢与你递招,关键是也没有人能揍得过你啊。怎么?美女面前就变成大狗熊啦?”

“俺汪大龙怕过谁啊?小丫头片子而已!”

“行了行了,刚说你胖就喘开了,快到开会的点了,长话短说。小姑娘,嬴春花,刚分配来的名牌大学科班毕业生,脾性活像俺闺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缠歪我三天了,拧。没办法,只好答应她。我思来想去,只能由你来调教她了。两条:第一,人家不干所学专业,不想当技术员;第二,人家不想坐班安逸,资料员啥的统统不考虑……”

“叫啥名?迎春花?一名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不干这,不干那,她想干啥?”

“你别先叨叨她叫什么花!我没时间跟你啰嗦,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您说,您说。”

“她想干焊工,气焊、电焊一把抓。”

“主任,这个事我办不了……您去找焊接工程处吧!”

“屁话,谁谁谁都能办得了,我跟你费这么多口舌干啥?再说了,人家是分配给咱们锅炉工程处的正式员工,找人家焊接工程处,找得着吗?俺的话说完了,该开会了,你也滚蛋吧,紧溜哩回班主持你的安全例会去吧,滚!”

“主任,这事儿……”汪大龙边回身边又说了一句。

“滚蛋!滚蛋!”樊明边说边抬脚将汪大龙“踢”出了主任办公室。

眼见开会时间已到,汪大龙只好快步赶往班里去了。

刚到门口,“羊角辫”就迎了过来。汪大龙不理不睬,昂首挺胸地径直往班长宝座走去。这小姑娘可不是个善茬,绝对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正好,今天例会,有大把的时间给她立立威,不然惯瞎了脾气没法收场。俺汪大龙是干啥的?专剃难剃的头。

“肃静!肃静!现在开始开会!那个,那个新来的那个谁,叫啥名?报上来!”汪大龙将对讲机往办公桌上使劲儿一顿大声说道。

“报告班长,我姓嬴,嬴春花,刚才你不在,我已经向大家介绍过自己了,请问领导,还需要再对您重复介绍一遍吗?原以为班长是一位老师傅呢,没想到才比俺嬴春花年长小两年……”嬴春花闻听班长点自己的名,立马起身回应。

“废话少说,只谈工作!首先,那个谁……那个……吴娟吧,带这个新来的小妮子去更衣室,先把头上那两只羊角辫给我捋顺溜了再来开会。成何体统?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怎么带安全帽?”汪大龙计划先从嬴春花的羊角辫下手给她来个下马威。

汪大龙不露声色,但内心却动了大心思。任凭你小妮子再任性,总不能拧着将安全帽挂在羊角辫上去工地施工现场吧?这第一招,准赢!

果然奏效,这嬴春花自知理亏,虽然犹豫了片刻,但最终不得不欣然接受。

“报告班长,俺没意见。但请您收回‘小妮子’称谓,俺叫嬴春花,秦始皇嬴政的‘嬴’,不叫小妮子!”嬴春花虽然不纠缠“羊角辫”,但依然“何患无辞”了一番,不难看出,她也谋划着对汪大龙立立威呢。

“只谈工作,其他免谈!”汪大龙边说边挥手示意吴娟带嬴春花去更衣室。

“报告班长,您私自错误地将‘嬴春花’改为‘小妮子’,这不是工作,也有失大雅,请您立即纠正!”

“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除非你另谋高就,否则,服从命令!”

“那好,咱们走着瞧!”嬴春花边说边往门外走。

吴娟见状,急忙跟了出去。

眼见汪大龙终于遇到了对手,众人皆笑。

汪大龙阴沉着脸,喊了句:“笑什么笑?有啥好笑的?接着开会!刚才那个叫什么花的小丫头片子,今后谁都不许叫她的本名,一律称呼‘小妮子’,如果有谁胆敢跟我汪大龙对着来,有你好果子吃!”

说话的工夫,嬴春花和吴娟就进了屋。

“丑话说到前头,进了我机动班的门,戴上了安全帽,就是戴上了紧箍咒,不管你服不服都得服!我不管别人怎么管理,反正在我手底下做事,就得守我的规矩,我可不管你是哪路神仙,没二话!”汪大龙见嬴春花戴着安全帽进了屋说道。

“第一次佩戴安全帽,感觉好美啊!瞅瞅,瞅瞅,大家都瞅瞅,国标,蔚蓝色,刚刚好!”嬴春花佯装没听见汪大龙的话,依然我行我素。

“小妮子,我汪大龙再警告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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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一万次我都没意见,但是不可以再称呼俺为‘小妮子’,绝对不可以!”

“这可由不了你,还是那句话,泼出去的水,说出去的话,没商量!再说一个字,你就别在机动班干了,该去哪里去哪里!建议你先打听打听俺汪大龙的底细,再跟我过招。行了,到此为止!全体起立,开始班前安全教育!”

嬴春花还想再分辨什么,但看到眼前的阵势只好将话吞了回去。

 

2

汪大龙做梦也没有想到,“小妮子”第一天上岗,就私自爬上了80多米高的锅炉钢架最顶端,正好被他逮了个正着。但人命关天,汪大龙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是小心翼翼地说了声:“下来,下来,先熟悉环境,以后再登高。”言语中连“小妮子”也不敢叫了,只是巴不得她快些安安全全地回到平台上来。

“哥,俺‘小妮子’第一次爬这么高,真是大开眼界了!刚刚俺也想通了,‘小妮子’就‘小妮子’吧,反正咱们全机动班39个人就数俺年龄最小,但有个大前提,你们必须都得宠着俺。”嬴春花听汪大龙如此温声细语说话,一下子又来了感觉,连称谓都不知不觉地改成了“哥”,毕竟学生娃,没见过世面,有些飘。

“好好好,哥没意见,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咱们先下来再说,下来再说。”汪大龙依然不敢叫她“小妮子”,也默认了当“哥”。

小妮子还算听话,言语间就下到了平台上,汪大龙总算松了一口气:“小妮子,给哥记好了,没有我的允许,以后不准私自爬钢架,只可以在钢架操作平台上作业!你也对我有些了解了,但愿别把哥的话当儿戏,否则,各奔东西,记住了吗?小妮子?”

“小妮子记住了,保证从今往后言听计从,一切行动听哥指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嬴春花边说边伸出右掌“迫使”汪大龙与她击了一下掌。

汪大龙挥挥手将脚手架上修管道坡口的一位老师傅叫下来,又示意嬴春花靠近了些,说道:“小妮子听好了:打今儿起,十日内,不乱说,不乱动,不私自攀爬脚手架,刘组长让你干啥就干啥,以熟悉施工环境为主,能做到吗?”

“龙哥的话,金口玉言,小妮子照单全收!”

汪大龙看了一眼嬴春花,感觉她大眼睛里泛着光,但没吱声。

“哥,商量个事呗?”

“啥事儿?”

“您先说答不答应?”

“废话!你不说啥事俺怎么知道能不能答应你?”

“那好,俺直说。俺现在就想下手学焊接!”

“你这个小妮子,这才上岗第一天呢,连这百米高的锅炉钢架几米层、啥叫割炬回火、电焊机几根线还没有捋明白呢,着什么急啊?不行,绝对不行!”

“那好,既然哥不答应,俺有权保持沉默。不过,俺要用自己的方式去争取、去努力!”

“你想干啥?”

“跟你没关系!俺有的是手段!”

“你……哼……”汪大龙欲言又止,“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但走了几步便停下了,原地看天。

“龙班,您慢走!”嬴春花言语中饱含着几分得意。

两位年轻人一来二去,眨眼的工夫冰火两重天。一旁的刘组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原地打转,也不知道说些啥,浑身不自在。

汪大龙原路返回,再次挥手召集二人:“小妮子,哥可以给你开绿灯,但这事儿归人家焊接工程处管,咱有求于人,得迂回。这样,让刘组长现在就调整你去伺候‘苏娘们’,打下手。人家让你递焊丝你就递焊丝,让你递焊条你就递焊条;让你去换气你就去换气,让你调电流你就去调电流;让你端茶撩水你就跑前跑后地端茶撩水,让你拉地排车你就老实巴交地拉地排车……反正,人家让你干啥就干啥,给你十天时间打前站,把她舒舒服服地伺候可心了,后面的事就该哥亲自出马了。咋样?明白?”

“这都不叫个事儿,只要哥给小妮子开了路条提供了战场,俺自己知道仗该怎么打。谢谢哥,谢谢刘师傅!”嬴春花高兴得就差手舞足蹈了。

“小妮子,可不要小瞧了这个其貌不扬的‘苏娘们’,公司上下谁不知道啊,这老娘们气焊电焊样样拔尖儿,她说数第二便没有人敢说自己数第一,就是脾气瞎了点,属火药桶的,三句话不投机就动手,活脱脱像个老爷们!其实,她也真不是个老娘们,大家看她性格古怪,恶作剧一下而已,老姑娘一个!不过,龙班好眼力,跟她学活,把里攥,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同龄人,好沟通,但大前提是人家得愿意收下你这个徒弟才行……”刘组长终于逮住了说话的机会,滔滔不绝。

“好了,好了,我还得去56米层安排管道探伤呢,没时间听你俩瞎啰嗦。细节你们把握,我只管运筹帷幄。你们十天后再向我汇报此项工作。”汪大龙微微一笑,截住刘组长的话茬,又夸张地瞪了嬴春花一眼,扭头就走,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嘀咕啥呢,还干不干活了?给我安排的下手呢?小亮子请假了,咱活就不干了是不是?不干拉倒,不干俺就打轿回府!”一阵女人的吵吵声传来,连喊带跺脚,刘组长边应声“来了”,边将目光移向了头顶上的格栅平台,嬴春花也抬起头来瞧。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走,小妮子,跟我上去,‘苏娘们’苏小菊!”刘组长对嬴春花走了走眼,嬴春花心神领会,挤挤眼,紧跟了几步。

“苏师傅,别着急,别着急,这不正操持着给您安排下手嘛,小嬴,嬴春花,名牌大学才女,第一天上班……”

“啥意思?让我看孩子啊?打哪里来回哪里去,学生娃,我不伺候!”

“苏师傅说哪里话?这嬴春花是来伺候您的,不是让您伺候她。再说了,跟您打下手,不就是递递焊条焊丝、调调电流、拽拽带子吗?又没有啥技术含量。况且,您也知道,只有您有这个‘待遇’,其他焊工都是自己伺候自己呢……”

“别说了,俺苏小菊就这德行,跟着天王老子干也得给我配下手,嫌我难伺候,我立马收拾工具走人。”还没等刘组长把话说完呢,苏小菊就急眼了。

“刘师傅,您这话俺就不待见听了。说啥其他焊工?其他焊工跟苏师傅能相提并论吗?俺这初来乍到都知道苏师傅技术首屈一指,所向披靡,难道您不知道?有本事,他们也每人配上一名下手啊!关键是他们没有咱苏师傅那个金刚钻儿!”嬴春花逮住刘组长就是一阵“数落”,比手画脚,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苏小菊。

刘组长虽然有权决定苏小菊的去留,但也深知这个香饽饽很抢手,何况还要配合嬴春花拜师学艺呢,自然心神领会:“你看我这嘴,不经过脑子就把话撂这儿了,收回!收回!不好意思了苏师傅,这小嬴还得您操心,把她交到您手里俺也最放心。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帮着苏师傅收拾工具干活去!苏师傅,有啥需要支使她就行,也不用喊她嬴春花,直接叫她‘小妮子’就行。俺还得下去趟,苏师傅您先忙着!”

看着刘组长远去的背影,苏小菊瞪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有拒绝嬴春花忙前忙后地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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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春花背过脸去,偷着乐。

“你叫什么花?”

“师父,俺叫嬴春花。您不用那么麻烦,班长给俺起了个外号——小妮子,您叫俺小妮子就行,好记。”出乎意料之外,苏小菊竟然默许了嬴春花叫她师父,虽然她不知道嬴春花叫得是“师傅”还是“师父”。

“名牌大学,为啥干小工?”

“师父,俺小妮子说话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实话实说,您别生气。俺跟您干小工只是迂回包抄,班长、组长和俺事先合起伙来动了大心思,最终目的是让您接受俺学焊接。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俺哥,跟您一样一样优秀的俺哥。”

“为了您哥,啥意思?”

“俺哥跟您一样,也是个焊工,也是气焊电焊全国双料冠军,也是俺心中最最佩服的人。只是命运不济,为了保护高端进口电气设备,右手意外致残,再也不能从事心爱的焊接工作了。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傍晚,俺放学回家过周末,看到俺哥回家了,一院子的人。俺不知道咋回事,也没有敢多问,直到众人散去才知道俺哥从此再也……”嬴春花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了。

“您哥叫啥名?在哪个单位干焊工?怎么受的伤?”苏小菊拍了拍嬴春花的肩膀问道。

“李明明,俺哥名叫李明明……”

“啥?您哥叫啥名?李明明?真的假的?我没听错吧?”还没等嬴春花把话说完呢,苏小菊眼前一亮,急切地问道。

“是的师父,千真万确,俺哥确实名叫李明明。”

“那……那……那你哥姓李,你咋姓嬴?”

“师父,不瞒您说,俺十岁那年,母亲改嫁到俺哥家,俺保留原名字,至今一直没改姓。”

“奥,俺明白了。那……那……您哥现在还好吧?”

“还好,这么多年了,已经渐渐走出了阴影。”

“那你为啥要学习焊接技术?”

“缘于承诺。俺哥说,花儿,哥就像小鸟失去了翅膀,再也飞不起来了……俺说,哥,没事的,妹妹的翅膀就是哥哥的翅膀……从那时起,俺就发誓……师父,不好意思,俺说着说着又控制不住感情了,请您原谅……”

“小妮子,啥也不用说了,俺全懂。从现在起,你就是俺苏小菊的亲徒弟加亲妹妹了……”苏小菊泪如雨下,已经无法再说下去了。

很久很久,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流泪,抽泣,不再言语。

 

3

“好了,好了,小妮子。为了你哥,咱们师徒俩擦干眼泪,说干就干。”毕竟还是苏小菊年龄大几岁,率先走了出来。

嬴春花没吱声,但咬着牙直点头。

“正好,咱们这几天没有压力管道活,天天拿着个气焊把子焊栏杆,你现在就可以着手实操气焊,这样的机会不亚于天赐良机,转瞬即逝,你一定要牢牢把握住。我先给你大体讲一下气焊初级原理、工器具和日常注意事项,咱们今天上午就可以真刀真枪地实战。”

“俺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师父,做梦一样,小心脏跳得按都按不住,俺还是想哭。”

“哭啥哭,干活!”苏小菊佯装生气,眉眼之间却难掩温馨。

“是,一切行动听从师父指挥,您指哪俺小妮子打哪!”

“好,咱们就从氧气、乙炔气说起,从源头一步一步往上捋,现身说法,将来龙去脉捋顺溜了,俺就直接开始手把手地教你气割、气焊,至于电焊嘛,逮住机会咱就同步练,只要你有恒心学,俺就有信心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你带出来。”

“师父,您能收俺为徒,俺特感激,哪有懈怠之理?俺一定倍加珍惜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好好跟您学。”

师徒俩一路有说有笑,只用了大半个时辰,就把气焊气割的系统流程捋了个大概,说着说着就直接上手焊上了。

正巧,汪大龙溜过来了,见状,眼睛都瞪直了——不会吧?怎么可能呢?

“第一个重要环节,收火,重中之重。看到没?这个小轮子是乙炔气调节阀,这个小轮子是助燃气——氧气的调节阀,按照我刚才教你的步骤,试着收收火,先感觉感觉。”苏小菊说话温声细语,好像突然之间又做回了数年前的自己,不厌其烦地教着嬴春花。

“哎呦,哎呦,师父师父,咋啦这是?火苗说没就没了,咋还滋滋滋地响呢?”苏小菊刚刚回身喝了两口水,就听嬴春花大喊大叫了起来,看样子是被吓住了。

苏小菊急忙回身,从嬴春花手中“夺”过焊炬,三下五除二就将两个调节阀彻底关闭了。嬴春花在短暂的发呆之后,终于回过神来,伸手就去接师父手中的焊炬。

“这孩子,小心烫手,快放开。得亏你戴着皮手套呢,不然,指定烫熟一层皮。”

“啊?”

“啊啥啊?这叫回火。”

“回火?啥叫回火?”

“回火,就是你刚刚操作调节阀不当,致使气体缩回焊炬内部燃烧了,如果关闭不及时,轻则割炬迅速融化,重则殃及气管、气瓶或气体主管道,引起火灾或爆炸,堪称危机四伏,人命关天,以后我再给你细讲,但你也不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要今后按照操作规程和应急预案施焊,嘛事没有,切记,小心驶得万年船。来,接着焊,别怕,有我给你保驾护航呢,紧张啥!”

“好的师父,俺接着焊,您瞧瞧俺这样调火、收火对不?”

“对对对,你年轻有知识,进步飞快,就应该这样收火,这次全对。”

师徒俩沉浸在教、练中,全然不知汪大龙在一旁看呆了。

汪大龙依然一头雾水,只好佯装没事人,带着满脸疑惑离开了现场。

“看到没?管道厚,焊丝细,二者有融化时间差,得合理分配温度才能恰到好处,将母材和焊材最大限度地充分融化、融合,使焊口强度尽可能实现最大化,而且单面焊接双面成型,自始至终,所有的一切一切,刚刚好。不瞒你说,我刚刚焊给你看的这个示范焊口,我胸有成竹,堪称极致,完美。当然了,你也不要灰心,要想尽早烧出这样完美的焊口,需要时间考验,更需要汗水来浇灌,只要持之以恒,用心揣摩,凭你的悟性和韧劲儿,成功指日可待!”

苏小菊一步到位,将“毕生”绝学一股脑地往嬴春花脑子里灌,边示范边鼓励。嬴春花也是如浴春风,如鱼得水,毕竟出身名牌大学,理解能力当然是顶呱呱的。

“谢谢师父倾囊相授,俺小妮子有个请求,不知可否?”

“说来听听。”

“俺想把您刚刚给俺示范的这个标准焊口切割下来,打磨,珍藏,当作榜样。”

“没问题。正好,我再趁机给你示范一下气割技艺。”苏小菊边说边轻车熟路地将焊炬换成了割炬。

“师父,刚刚您换工具的时候,咋没听到跑漏气呢?”

“手疾眼快的事儿。瞧仔细了,抓住,气管折过来,迅速拔、插,完活儿,就这么简单,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师父。刚刚俺还纳闷呢,真是学无止境,举手投足间处处皆学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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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仔细了,重点注意割炬与焊炬的区别,它应该这样调火、收火,至于火焰大小要结合切割件壁厚准确调节,否则即便你有着绣花的手艺,也无法实现完美结局。注意,角度。注意,火焰与切割件的距离。注意,手臂手腕,稳定性,运行路线。好了,你瞅瞅,特别是流程,要全部记在脑子里,但绝对不能生搬硬套,施工场地和条件千变万化,要想把活干好,得随机应变,得悟!哎哎哎,干嘛呢,怎么能用手直接去拿呢?钢铁融化的温度,能不热吗?也好,吃一堑长一智,不挨烫怎么能记得住呢?快脱下手套瞧瞧,烫伤了吗?”苏小菊正有滋有味地向嬴春花传授气割技艺,一眼没看住,刚刚切割下来的带焊口的短管烫了嬴春花的手。

“还好,隔着手套,又及时收手,伤不重,再加上这瓶凉水一浇,不出半个小时,完好如初。知道为什么要在第一时间迅速浇凉水吗?降温,止损,能立马阻止热量进一步往深处伤害皮肤。”苏小菊边检查伤情边传授急救常识。

毕竟是刚刚跨出校门没几天的小女孩,面对疼痛,嬴春花全程满含着泪花,一句话也不说。

“好了,好了,师父说没事就保你没事,正好这也到下班时间了,收拾工具,下班,下班,下午再干。你这小妮子,真是个娃娃脸,一会哭一会笑,瞅瞅,瞅瞅,这小眼泪抹得,唉!”苏小菊眼见嬴春花再次抹眼泪,急忙上前安抚。

回班的路上,苏小菊问了一句:“小妮子,说说今天的感受。”

“钢铁融化的过程,让人心醉。”

“你这个小妮子,头上一句脚上一句的,答非所问。”

“哈哈!”

“哈哈!”

“不过,关于李明明是你哥的事,你知我知,暂时保密。”苏小菊一脸严肃地对嬴春花说道。

“英雄所见略同,击掌为证。”嬴春花边说边伸手与师父击了个响掌。

正巧,汪大龙也在不远处往办公区走着呢,苏小菊丢下嬴春花,紧追几步,赶上他,微笑着说道:“汪班,跟您商量个事呗?”

“好啊,苏师傅,啥事?请讲。”汪大龙鲜见苏小菊微笑着说话,有点“受宠若惊”。

“小妮子想正式拜师跟俺学电气焊,俺想向您请示一下,不知道您能同意不?”

“奥,这事啊,俺同意!年轻人嘛,主动要求吃苦、学技术,这是大好事,只要您这个全国双料大冠军愿意教她,俺举双手赞成。”

“那就好,那就好,说实话,俺还担心您反对呢。小妮子上午告诉俺,您已经同意了,俺还不相信,没想到您还真为她破例开了这个绿灯,谢谢你了汪班。不过,请您放心,小妮子学归学,该干的活俺一丝一毫都不会耽误的,只会比以前干得多。”

“很好,很好,您能替俺汪大龙培训新兵,俺应该感谢您才对呢,苏师傅,真心感谢您。从今往后,小妮子就交给您了,请您多多关照。”

汪大龙眼见为实,怎么都想不通嬴春花这个小妮子,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但神速、即时提前完成了拜师目标,还让人难以置信地将苏小菊“调教”得如此天地悬殊,活脱脱像换了个人似的。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妮子,深不可测,不可小觑。

 

4

“师父,师父,这把焊炬个子怎么这么大啊?这得焊多粗的管子啊?也太夸张了吧?”第一次涉足零米层锅炉预制场,嬴春花就吃惊地嚷嚷开了。

“一惊一乍,你这个小傻妮子!这不是焊炬,是烤炬。”苏小菊笑着说。

“烤炬?俺听说过割炬、焊炬,从来没有听说过烤炬,干啥用的?”

“这里有三根大型严重变形的钢板梁,本来要安排退货给加工厂‘回炉’的,因为要急用,只好在现场火焰矫正了,正好,为师趁机再教你一记绝招。少废话,抓紧装表、插带子、上烤把子。”

“啥?烤把子?啥叫烤把子?”

“大割炬!大割炬在这儿就是烤把子,烤把子就是大割炬。就像你,嬴春花,俗称小妮子。”

“奥,原来如此,俺懂了。”嬴春花对着苏小菊做了个鬼脸,苏小菊“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一切预备工作全部做完了,嬴春花才发现师父用石笔在钢梁翼板上画了好多弧线,好奇地问道:“师父,您这圈圈点点的画得俺好糊涂,啥意思?”

“废话少说,赶紧点火!边干边看边琢磨,自己悟!”

眼见嬴春花面对超大号的烤炬有点打怵,苏小菊亲自将火点燃,对着自己刚刚圈画的石笔线就烤,那心性、那姿势,再配以墨镜、隔热罩,活脱脱一名成熟的钓鱼翁。嬴春花偷眼瞄了瞄,不但没看清师父的表情,还挨了一顿训:“别开小差,仔细观察,用心感悟。”

“遵命!哎,师父,俺悟出来了。其实很简单,说白了,不就是钢梁变形弯曲了,依据热胀冷缩的原理,用烤把子加加温,最终将钢梁矫正直溜了。俺也仔细观察了,您标注的石笔线范围也是钢梁弯曲最严重的部位,更是火焰矫正的突破口。”

“小妮子,眼高手低。再看,再想。”

“坏了,坏了,师父,赶快停手,这活您干错了,绝对的!烤反了,绝对烤反了,越烤越弯,变形越来越严重。”

“好,既然你认为师父干错了,那咱就停下手来喝口水,静下心来琢磨琢磨,纠正了错误再干,以免跑倒车。师父也不是神仙,也会一天三迷,也会干错活。不过,这个活,好长时间没有接触过了,真得动动脑子,得火候刚刚好才行,烤弱了达不到目的,烤过了更是无法挽回,丝毫急不得。”苏小菊熄了火、摘下隔热罩,用手示意嬴春花去遮阳棚修整。

闻听师父“承认”了错误,即便内含“狡辩”味,但足以让嬴春花有些洋洋得意了,心说,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师父也不例外,只是被人吹捧惯了要面子罢了。其实,技术活就是在实践中摸索出来的原始的初级的经验,凭咱这智商,没有那么高不可攀,卖油翁而已,就这么简单。

“不服气?那咱们就走着瞧!但无论师父对错,你都得赶快给为师上茶!”苏小菊自然看出了端倪,学着嬴春花的样子故作洋洋得意。

“师父,您说,刚刚那根大板梁愈加成倍变形了,是不是被咱烤坏了?还能有办法补救吗?不会在您的手里也照样回天无力吧?”嬴春花言语中掺杂着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

“为师得静下心来动脑子想想再说。先别急,凡事不能先乱了阵脚,看着表,四十分钟以后,与钢板梁面对面,想辙。喝茶,喝茶!”苏小菊故意迎合着嬴春花,心说,俺当年比她还傲,初生牛犊不怕虎。

师父喝几口水就迷瞪一小会,但嬴春花却急等着将师父一军呢,她可坐不住。眼看着还差三分钟,嬴春花就悄没声地去“探敌情”了。苏小菊当然觉察到了,只是装作没事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嬴春花当场就尖叫了起来:“师父,师父,调过来了,调过来了,横平竖直,师父,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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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不太远,苏小菊听得很清亮,但依然闭目养神,佯装已经睡着了。可是,嬴春花急啊,风风火火地跑至师父跟前就把她摇“醒”了:“师父,师父,你快去看看吧,简直神了,那么多吨重的大钢梁,竟然像一只小花猫,服服帖帖地就把腰板伸直了。俺今天算是跟着师父大涨了见识了,堪称完美!师父,俺小妮子在事实面前,不得不服,心服口服!”

“真有那么完美?四十分钟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哎呀,师父,别说了,再说俺就无地自容了。您大人有大量,俺把话收回来,您给俺答疑解惑。”

“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来?别贫了,小妮子。走,师父带你继续现身说法去。”苏小菊边说边起身戴好了安全帽,示意嬴春花去现场。

“师父,小妮子洗耳恭听呢,您老人家可不能留一手,不教俺。”还没到钢梁跟前呢,嬴春花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又贫,师父能比你大几岁啊?咱们师徒俩同龄人好不好?到地方再说,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

师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就来到了钢梁前。

苏小菊走到钢梁的一端,蹲下身子,眯眼往另一端瞄,瞄完又走到另一端反方向瞄,嘴里还振振有词:“现在不像前几年,钢梁的下料、组对、焊接、火焰矫正等几乎所有的制作环节都在现场完成,早就工厂化了,说实话,为师刚才让你那么一惊一乍,多多少少心里也打了几下鼓,毕竟好几年没在现场干过这种火焰矫正的大件钢结构活了,手生了,不过,还好,一气呵成,还算满意。”

“是啊师父,俺佩服得五体投地!您这全国焊接全能大冠军,一天到晚地为高温高压管道绣花,咋啥活都懂都会干呢,又是钢筋,又是栏杆,又是钢梁,反正干啥会啥。”

“还不都是与你哥并肩作战的那些日子积攒下来的财富吗?”

“与俺哥?并肩作战?师父,您……”嬴春花闻言,眼前一亮。

“不说了,不说了,收收心,说钢梁。看好了,加温前,要先用石笔标注最佳施温点,热胀冷缩,逆向思维,你一点就透,我不再多说。当然了,加温时长、部位和面积相对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包括途中弯曲度变化的判断,八成靠经验,两成靠灵感,就像冥冥之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把控着你,屡试不爽,刚刚好!这一根钢梁满当师父给你做示范了,剩下的这三根,全归你了,实战演练!”

“哎呦师父,这么大的钢梁,俺又没有经验,万一,万一要是……”

“你这个小妮子,刚刚还斗胆挑战师父呢,怎么这眨眼的工夫就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好像不是你的做派啊?”

“师父,求求您,别再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俺是心里真打鼓!”

“别担心,有为师全程陪同并手把手地带着你干,怕啥?再说了,领导也发话了,鉴于这几根钢梁的重要性和技术含量,给了我俩一周时间呢,咱们慢慢来,又是一次十年九不遇的天赐良机,你能不能学得会就看你自己了,过了这个村可真就没这个店了!”

“行,师父!有您这句话,俺一定能学会。”

师徒俩言传身教、如饥似渴,第四日上午就圆满地完成了火焰矫正任务。

正巧,组合场有几吨超厚钢板需要火焰切割,汪大龙亲临现场将下料任务布置给了苏小菊和嬴春花师徒俩。

“小妮子,为师感觉你这位班长哥哥自始至终都在暗中帮着你呢。”

“他不帮行吗?他敢不帮吗?主任的话他敢不听?不对,师父,俺怎么听着您这话里有话呢?是不是您又在变着法地消遣俺,隔山漫垄地念念紧箍咒?”

“这说着说着咋脸还红了呢?是不是……”

“是啥是?哎,对了师父,俺心里有个大疑问憋好几天了,憋得俺难受,一直想当面请教您,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咱师徒俩先说好了,首先,您不能急眼,然后,您不能不要俺了!”

“这么严重?不想问那就别问了。”

“想问,但是怕您急眼。”

“不急眼,你问吧。”

“几乎人人都说您性格古怪,言语刻薄,不好相处,还给您起了那么难听的外号,俺怎么一丝一毫的那种感觉都没有呢,您就活生生地与俺朝夕相处,俺就纳闷了,天地良心,真没有啊!”嬴春花边说边后退了几步,生怕苏小菊发火打她一顿似的。

“外号?‘苏娘们’?你这个小妮子,小小年纪,好奇心就这么重?”不曾想,苏小菊听后不但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还额外笑了笑呢,更加让嬴春花百思而不得其解,依然一脸懵。

“师父,您……”

“很简单,四个字——心灰意冷!”

“啥意思?”

“晚上躺被窝里琢磨去!但你要时时刻刻切记一句话,那就是要想干成一件事,必须要有定力,定力,你懂吗?现在是上班时间,赶紧收拾工具,下料!我的天哪,这么厚的钢板,手工火焰切割下料,汪大龙这小子也真敢想!简直是挑战极限,挑战极限啊这是!小妮子,对你来说,又是一次天赐良机啊,师父都有些羡慕你了!好了,废话少说,干活!”苏小菊斜眼瞄了嬴春花一眼命令道。

 

5

“师父,你刚刚安排俺砸氧化铁,哪有啊?您瞅瞅,您自己瞅瞅,这第一道割口也太过于完美了吧?割缝两侧清一色干干净净。这么厚的板材,这么稳的手腕,这么恰到好处的运行速度,火焰更是不大不小刚刚好,这一路走过去,俺小妮子大饱眼福,简直都有些怀疑人生了!”嬴春花欣赏着师父的完美割件,钦佩之状溢于言表。

“从第二块料子开始,全归你了!”

“啊?真的假的?师父,即便俺敢干,你真敢交给俺割吗?”

“有啥不敢的?接手,现在就自己干!”苏小菊说话的工夫,已经将割炬递到了嬴春花的手中。

嬴春花被动地接过割炬,手明显有些发抖。

“小妮子,稳住!火,再大点,不行,还得大些!收得太紧,助燃氧气稍微关一点,一点点,对对对,就这样,刚刚好!割把子端平了,外焰加热,割嘴、火焰与钢板垂直,好!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前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把子,其余三指着地当支架往前滑。后手抓满把,腾出大拇指和食指,随时准备着行进途中调节氧气阀和乙炔阀,对对对,就这样,注意匀速前进,注意把子和割缝始终保持垂直,别抖,特别好,就这样,虽然中途有一点点小瑕疵,但已经近乎完美了!小妮子,太棒了,师父给你打一百分!瞅瞅,瞅瞅,师父高兴得都哭了。”看到嬴春花漂亮地完成了一道割缝,苏小菊心底里暗自称奇,不得不为徒弟超常的悟性而点赞。

嬴春花呼出一口粗气,不住地拍打着小心脏,又高兴地与师父抱了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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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菊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把通针,边修割嘴边不失时机地对嬴春花说道:“啥时候都不能小瞧了这些通针,多大的嘴子,多大的孔,用多大的通针,大一号小一号都会损坏气道。你说啥?小通针捅大孔没事?错了,看,我稍微给你演示一下你就明白了,就像这样,看清楚了吗?气道臂不但不圆滑,还将嘴子口磨亮了,啥概念?如果用常规力量来捅,嘴子口就会出现敞坡口,火焰出来后就不会集中到中间那个点了,割出来的缝线也不可能一条直线了,直接后果就是割不透,就全盘皆输了,明白?”

嬴春花再次聆听师父答疑解惑,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住地点头。

因为急等着用,师徒二人不得不联手加班干,直到夕阳西下视线变得模糊了才将板材料子下完,急急忙忙收拾完工具回到宿舍洗刷完毕时,职工大食堂早就关门大吉了。

这时,汪大龙出现了。

苏小菊笑着对嬴春花说道:“小妮子,瞅瞅前边路对过,那是谁呀?天上掉馅饼,请客管饭的来了!谁让这小子安排咱加班下料来着?食堂里没饭了,他汪大龙不管饭谁管饭?好徒弟,敲他一杠子,为师就看你那点本事了。”

“得令!小事一桩!”嬴春花将饭盒往师父手里一推,边说边快步追赶汪大龙去了,苏小菊原地不动,笑得更加灿烂。

不大一会,嬴春花就蹦蹦跳跳地向师父招手了。

一行三人一拍即合,就向电厂大门外的饭店奔去了。嬴春花与汪大龙有说有笑地在前面走,苏小菊抱着两个饭盒在后面紧跟。

刚到饭店包间,趁苏小菊去洗手间的空档,汪大龙就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小妮子,从实招来,怎么拿下的?”

“啥拿下拿下的?还从实招来?什么意思?”嬴春花眼皮都不翻一下。

“装!装!”汪大龙边说边对着嬴春花的额头指指点点

“实力!这就叫实力,知道不?凡事得动脑子,知道不?”

“事实证明,你确实有超凡的实力,俺汪大龙心服口服!过程?对我来说,过程很重要,这个疑问折磨我好几天了都,知道不?”

“就不告诉你!压根就不想告诉你!知道不?”

这时,苏小菊边进门边说:“说啥呢你们俩?啥‘知道不’?”

“没啥事师父,龙哥打着考我的旗号,在向我求教呢!”

“说笑呢,苏师傅,嘛事没有,别听小妮子胡说八道。”

“怎么说话呢龙班?能不能文明一点点?没文化真可怕!”嬴春花撅着小嘴瞪了一眼汪大龙喊道。

“好了,好了,别斗嘴了,汪大龙,麻溜哩,饿死了!”苏小菊边坐下边笑着示意汪大龙去催菜。

“催啥催?还没有点菜呢!哎哎哎,那个谁,那个老张,赶快把菜单拿过来,让两位女士点菜!你们俩别客气,可劲点,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汪大龙很绅士,女士优先。

点完菜,汪大龙跟着老张走了出去,不大一会就拿回来两瓶好酒:“苏师傅,小妮子,你俩今天也开开戒,喝两杯,不醉不归!”

“想得倒美!让两位大美女陪你不醉不归?门都没有!老规矩,俺滴酒不沾,小妮子,学生娃,更不能喝了!想喝你自己喝!”苏小菊把汪大龙递过来的酒往回推了下说道。

“哎呦,挺出血啊龙班?这酒我还真见过,贼贵!”嬴春花说道。

“待遇不低吧?馋了不?”

“再贵的酒,一样的辣,俺跟师父一样,向来滴酒不沾,今晚也不例外!”嬴春花依然不拿正眼看汪大龙,自言自语似的。

“好,既然两位美女不给面子,俺汪大龙有自知之明,剃头挑子一头热,自喝自饮,两瓶小酒,嘴对嘴,俺舍命陪君子!”汪大龙闻听两人不喝,拿起一瓶用嘴起开盖子,边说边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见识了,今晚真长见识了,没想到汪大班长如此江湖仗义,啥也别说了,你这个哥俺正式认定了,俺嬴春花陪你喝,今晚开酒戒!”嬴春花站起身边拿酒瓶边说。

“小妮子说得对,俺苏小菊今晚也开戒,打开,打开,一醉方休!”苏小菊心底的豪气被引燃,嚷嚷着也要开戒。

“行了,行了,你俩有这句话就足够了,别喝了,别喝了,都累了,我自己喝这一瓶,你俩别喝了,吃完饭赶紧回宿舍休息去。”汪大龙看二位这架势被镇住了,赶忙起身阻止。

但二人说啥也得喝,汪大龙只好将另一瓶酒打开,边征求意见边给两位女士各倒了三分之一杯。

推杯抡盏,一来二去,三人均有了些酒意。

汪大龙突然低头冒了一句:“几乎不可能的事,你俩素不相识,怎么半上午的时间就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聊到一起了呢?”

“醉了,龙哥喝醉了,说醉话呢。”嬴春花边说边起身,用余光瞄了苏小菊一眼。

苏小菊伸手示意嬴春花坐下,说道:“这样吧,小妮子,说实话,我心知肚明,汪班对你那是真性情,为你的事没少操心,你叫他一声哥不亏!也是今天头一次喝酒,投机了!汪大龙,你想说啥俺都知道,俺也不想瞒你了。李明明记得不?几年前,俺们焊接工程处的全国大满贯焊接冠军……”

“当然记得,咱们公司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时,李明明的事成了爆炸性新闻。不过,当时我刚接班进厂,年龄又小,啥也不懂,与李明明也没有多少交集,也不熟悉,估计现在走在大街上,指定谁也认不出谁来。但是,他与小妮子这事有啥关系呢?”汪大龙闻听苏小菊要“揭秘”,一下子来了精神。

“爆炸性新闻?到底咋回事呢?俺哥哥一天到晚就像个闷葫芦,心情一团糟,从来都没有跟家人讲过,俺爹俺娘可着急了,也没有人敢追着问他。所有这一切,到底咋回事呢?”嬴春花借着酒劲红着小脸急切问道。

苏小菊抬起双手示意二人坐下,目光移向天花板,一五一十地忆起当年的情形。

 

五年前一个炎热的下午,李明明正带着同伴焊接高压管道,突然发现下层对面格栅板平台上的进口大配电箱着火了,心中不禁一惊,这还了得?他深知,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配电箱,一旦烧毁,要漂洋过海去补购,耽误工期不说,单说经济损失,指定也不是小数目。再说了,单独买一件产品,人家乐意不乐意卖给咱还是未知数呢。

三步并着两步走,李明明和同伴很快就赶到了着火现场,发现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正在埋头焊接平台踢脚板,身旁一卷被展乱的油毡纸,将火引向了远方,其对失火的事全然不知,飞溅的火花继续向油毡纸落去。二人急忙叫停并扑灭了油毡纸上的明火,快步靠近了配电箱。

观察发现,火势虽然不大,但浓烟来自配电箱内部,必须尽快设法止损。

还好,配电箱上的一扇门虚掩着,正好可以快速打开施救。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很明显,不知道是哪位傻瓜蛋,将价格不菲的配电箱当成了临时工具箱,放入了一些图纸、电缆和衣服不说,竟然还将一桶被打开天灵盖的油漆桶藏在了里面,眼看眼就要被明火引燃了,必须立即取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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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李明明一边安排同伴去36米层提两个干粉灭火器,一边熟练地夺过电焊工手里的皮手套戴在手上,伸手就往外捧油漆桶,不曾想往外捧的节骨眼上,桶里的油漆借着风势突然就被引燃了,火苗都冒了出来,李明明强忍着被烧灼的极度疼痛,依然努力抱住油漆桶往外拽。

但为时已晚,即便他想放弃油漆桶把手抽出来也不可能了,因为高温已经迅速改变了配电箱内部的空间数据,手套也不知是因为变形发硬,还是被什么东西挂住了,任凭如何努力,怎么也抽不出来了,空手抽出也做不到了。

作为有经验的熟练工,李明明深知,这下完了,铁定阴沟里翻船了。本来分分钟就能搞定的事,没想到配电箱门子的尺寸竟然这么不凑巧,哪怕再大上一毫米半毫米也好啊。

等同伴取来了干粉灭火器,眼见李明明已经将油漆桶取出了配电箱,赶忙将剩余的明火扑灭。但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挽回了,特别是李明明的右手受伤更加严重,已经失去了知觉,虽然最终保住了全肢,但结果可想而知……

对于李明明来说,这个结果不亚于晴天霹雳,作为一名视焊接为终身追求的顶尖“手艺人”来说,“没有”了手,就等于没有了一切,他迅速崩溃了,崩溃得一塌糊涂,心灰意冷,甚至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信心和耐心。

作为惺惺相惜的同事和恋人,苏小菊心里的痛苦不亚于李明明,一度崩溃。

出院道别那天,李明明说:“小菊,打今起,咱们天各一方,老死不再往来。这话说得虽然有些伤感,但这是我发自肺腑的心里话,就像纯洁的有灵性的完美焊缝一样,既没有气孔,也不含夹渣,发自肺腑。”

“啥意思?啥意思?李明明,你把话挑明了说,你是不是变心不喜欢我、不要我了?”一句话没说完,苏小菊就哭成了泪人。

“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真正喜欢过你,只是不好意思拒绝你罢了!爱情这东西,我也搞不懂,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说啥也没用,爱情和友情不能混为一谈,更不能拿自己的一颗心视而不见。现在好了,一个废人,哪里还有资格去喜欢谁,何况我从来也没有真正从心里喜欢过谁!求求你,请你从此不要再打扰我了,我需要安静,更需要尊严!”

打那以后,李明明和苏小菊再也没有见过面,虽然苏小菊曾经多次试图接近他。

……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这些年了,不提了,唉……”苏小菊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长舒了一口气。

汪大龙回头望了满眼噙泪的嬴春花一眼,轻声问了苏小菊一句:“李明明,嬴春花,李,嬴,哥哥……”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到此为止,俺今晚这是标准的酒后吐真言了,汪大龙,咱丑话说到前头,你知我知她知,天知地知,从现在起,你一定要把这件事咽到肚子里,也别妄想着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弄了半天,俺还以为今晚与你只是偶遇呢,原来你早就有预谋了,欲擒故纵吧你这是?今天这酒喝得,你小子,鬼精鬼精!”苏小菊边说边借着酒劲隔空捶了一下汪大龙。

汪大龙做了个鬼脸,夸张地往后闪了一下身,笑笑,依然一头雾水,但没吱声。

 

6

“小妮子,这些天,你的气焊知识掌握得差不多了,工艺管道焊接也达到了独自上岗操作的初、中级水平了。钢结构电焊也远超大众水平了。打今天下午起,气焊气割、钢结构焊接及中低压管道焊接暂时告一个段落,咱们主攻尖端电焊,包括纯电弧焊、氩弧焊打底儿和全氩焊接,一步到位,直接从难度最大的小口径高压碳钢管着手练,小管练好了,焊大管那都不叫个事。”在大食堂,苏小菊边吃饭边对嬴春花说。

“好的师父,小妮子都听您的。”嬴春花边向师父递水边应承。

师徒俩说着,教着,练着,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记着,下班后吃完晚饭到我宿舍去一趟,师父有一件大宝贝要送给你,金贵金贵的顶尖宝贝,你铁定喜欢。”收拾好工具离开施工现场的时候,苏小菊突然对嬴春花说了一句。

嬴春花猛一愣:“师父,啥宝贝这么金贵?能否先给徒弟透露一二?以免喜极生悲再哭鼻子惹您笑话。”

“当然不能,绝对不能!”

“既然如此,那俺就不再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晚饭,徒弟打双份,两份小炒,两只鸭架,外加一瓶红酒,直接去您宿舍喝两杯,聊表寸心,顺致谢意,可以吗师父?”

“这个吗?也行,师父答应你!”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嬴春花“强迫”师父苏小菊拉了一次勾。

苏小菊笑笑,说了句:“小妮子,你就是一个十足未长大的小孩子!”

嬴春花也笑笑,伸长舌头“哎”了一声回道:“不是徒弟说您,师父这话说得有那么一丁点儿好像不大对。您老人家不是常说吗?您比俺小妮子也大不了几岁,同龄人呢,张口闭口‘小孩子,小孩子’的,貌似不大合适吧?不过,师父,您别生气,这些话都是您天天挂在嘴边的,徒弟只是跟您学说几句,仅此而已!”

“行,行,行,说来说去都是师父的错,你全对,这样你该高兴了吧?这么故作谦逊,藏着掖着把师父批评一顿,你舒服了,师父这心里却拔凉拔凉的,好在本师父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这小妮子一般见识,这事俺不在乎,以后有啥话直接说出来就行,不需要拐弯抹角。行了,别贫了,赶快打轿回府,不然的话,大食堂又该打不上饭了,走走走,快点走。”苏小菊依然全盘“接受”嬴春花的没大没小,一天到晚,乐此不疲。

时间不长,腿脚麻利的嬴春花就将饭买了回来。

“咋回事?不是说好的两份小炒、两个鸡架、一瓶红酒吗?你怎么买这么多呢?办大酒席啊你这是?”苏小菊眼见嬴春花将酒菜摆了一桌子,瞪大了眼睛问道。

“师父,咱这是随机应变,计划不如变化大。再说了,师父有宝贝要送俺,俺这做徒弟的能不趁机好好表现表现吗?您说呢师父?”嬴春花忙着收拾餐具,背着脸伸着舌头挤挤眼回道。

“你这也太有点那个啥了吧?看你这个小妮子理直气壮的样子,为师这心里有点酸不拉几的感觉,换句话说,你这有点看到兔子要放鹰的味道!说实话,有没有一点点?”苏小菊当然察觉到了嬴春花的那点小九九,干脆陪她侃个痛快。

“说实话?还真没有。你要说有那么一点点,俺说不好,也不反对,如果真有,也只是稍纵即逝的那么一丁点儿而已,不过,即便如此,四舍五入,舍掉了,等于零。”

“别再我面前炫耀高文凭了,我虽然没有进过名牌大学的校门,但四舍五入还是学过一点点的,这个俺也懂。”

“师父,这话您说得就有点小肚鸡肠了。俺提文凭的事了吗?俺说名牌大学的话了吗?您老人家说实话,这其中……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嫉妒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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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了,又来了,我发现你这个小妮子最近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打住,打住,吃饭,吃完饭你走人,该干嘛干嘛去!下午的话俺收回!”

“啥话要收回?不会是那宝贝的事要泡汤吧?不会吧师父?”

“怎么不会?我的宝贝又没有签协议卖给你,咋就不能反悔了?你爱咋想就咋想,你爱咋说就咋说,那是你小妮子的自由。但是,俺苏小菊只信奉一句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别吓唬俺了,打死俺,俺小妮子也坚信,俺嬴春花的师父是这个世界上最最伟大的师父,绝对不会因为不懂事的小徒弟几句玩笑话,将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何况您还要指望着小妮子为您争名夺利呢,师父,师父,您说呢?”

“贫,接着贫!你这孩子,还吃不吃饭了?不吃我自己全吃了?到时候饿哭了可不许抱怨我没让你吃!”苏小菊边鸣锣收兵边拿起了筷子。

嬴春花嘿嘿一笑,拿起酒瓶就倒酒,边倒边说:“师父,小妮子刚才那不叫没大没小,而是想着法子逗您老人家高兴,俺这是忍辱负重,孝敬师父呢。”

“这还差不多,说了大半天,就这句话师父最爱听,来吧,倒完酒快吃饭。”苏小菊抬眼看了看站着倒酒的嬴春花,示意她快坐下。

“跟您商量个事呗师父?咱那宝物,能否饭前一观?或者说干脆饭前兑现?”

“啥意思?担心师父耍赖?”

“那倒不是,俺只是有那么一丁点儿担心您待会喝大了,不承认了。”

“奥,这说了半天师父小心眼儿,俺这才发现您小妮子的心眼比那小针鼻儿也大不了哪里去。怎么样,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经意间露馅了吧?”

“哎呦,师父,俺的好师父,您就别再馋徒弟了,请您赶紧把宝贝请出来吧,不然,小妮子的小心脏就要爆炸了,求求您了师父,拿出来吧。”

“好,拿出来!”苏小菊边说边站起了身子,用手指对着嬴春花点了两下。

嬴春花赶紧跟过去,全程“监督”苏小菊打开用设备包装箱自制的木柜子,郑重其事地取出用施工图纸包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宝贝”,一脸严肃。

“拿去!切记,这是我目前全部的心血,我将一颗心都送给了你,但愿你不要辜负师父对你的期望,师父相信你!不过,有言在先,回到你自己的宿舍再打开,不许当着师父的面打开,看一眼也不行!不要担心,咱们开始吃饭吧,这些宝贝既然交到了你手里,就一辈子属于你的了!吃饭,吃饭!”

闻听师父如此说,嬴春花不敢怠慢,赶忙双手接过宝贝,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身后的床沿旁。

师徒俩推杯抡盏,自然又是一番肺腑之言,再生相见恨晚之感。

回到自己的宿舍,嬴春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师父交给自己的包裹。

原来,师父颤抖着双手含泪交给自己的宝贝,是一摞厚厚的像铅印图书一样的《焊工笔记》,有封面,有扉页,有自绘插图。

从第一天进厂开始,从第一次接触电气焊开始,从每一次小点滴着手,有实践、有思考、有困惑、有感悟,至今一天不拉,详尽记录了自己对焊接事业的不懈追求和精益求精。

随着时间的推移,文字中渐渐有了与哥感情的交集,越来越多,直至无法分割,喧宾夺主。

苏小菊与哥同岁,同一批接班进厂,同一天分配至同一个班组做焊接学徒工,地地道道的同一个战壕里南征北战。

特别是浏览至第二册的时候,嬴春花实在忍不住感动而失声抱头痛哭,从此,对师父、对哥的认识不再那么肤浅,他们的经历和情感感人至深,至少在自己的心目中,堪称伟大。

嬴春花再次暗暗发誓,不但要努力攀登焊接技术塔尖,确保实现自己规划的既定目标,还要让这对纯洁无瑕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压根没想到,师父这位初中生,不但焊得一手好焊口,竟然还有一手如此漂亮、高端的钢笔字,字里行间彰显着高超的文采、细腻的情感和逻辑思维能力。

俗话说得好,一通百通,不然的话,即便再努力,也无法登上全国焊接技术大赛的最高峰。

 

7

不愧是在全国焊接技能大赛塔尖站稳了脚跟的佼佼者,那么袖珍型的小口径碳钢管,一个示范焊口下来,瞪眼就把嬴春花给结结实实地镇住了,那小焊口焊得简直是十足的精品样板,活生生的鱼鳞纹,宽窄厚薄均匀,就像主人的长相一样,简直是漂亮到了极致,堪称精品。

被惊呆的嬴春花,左瞧瞧又看看,翻过来倒过去,不但不厌其烦地欣赏着师父苏小菊焊口的外观大体“长相”,还用两根焊条将焊件挑起来,对着日光如饥似渴地欣赏着管段内的焊口,那规范的焊接接头、精美的运条曲线,甚至连单面焊接双面成型的至高难点也发挥到了极致。

苏小菊依然一脸严肃,一言不发,静观嬴春花的一举一动。

此时的嬴春花完全已经进入了角色,好像周围的一切已经与她脱离了干系,时而端详焊口,时而用手指在平台上不厌其烦地比划,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在心中将师父的动作要点一遍一遍地过了无数遍,按照师父授予自己的方式方法,默默地为自己量身定做了一套训练方案。

师父苏小菊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窃喜,也为自己能有幸收到这样难得的好徒弟而感到无比欣慰,也为李明明能得到这么优秀的妹妹而打心眼里高兴。

师徒二人,堪称黄金搭档。

按照常规,第一步先从吊口开始练习,也就是将两段管子水平置放,相对其它焊法简单易学,但入门容易提高难,想要练到一定的水准,就更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了,要经受耐力、数量和悟性的三重考验。也正是因为位置易于操作的缘故,日常验收实践中,对吊口焊接成型美观度的期望值普遍要求较高,焊接易,标准高,最难练。

但苏小菊坚信嬴春花的悟性和实力,不只没有丝毫担心徒弟迈出第一步就陷入漩涡,而是直接将吊口中相对容易把握的活口环节取消了,一步到位上手就练固定口,也就是焊接过程中始终将焊口固定在一个位置,不像活口那样可以旋转着焊,大大增添了练习的难度。

嬴春花虽然没有得到师父的解释,但她也意识到了师父的良苦用心,二话不说就按照师父的授意刻苦练习了起来。

焊接出身或者接触过电焊工的人都知道,管道吊口焊接的核心难点就在于焊口底部的那一“点”,也就是整个焊口施焊过程中的第一步,能把这最初的几毫米焊好了,这个焊口就已经成功一大半了,也为另一方向的对称接头打好了铺垫,是事关焊口成败的重中之重,也是万事开头难中的最难点。

由于地球引力自然下垂的缘故,稍有不慎,或者电流强度调整得稍高,哪怕只有微弱高的情况下,高温溶化后的“铁水”就会往下滴,有时把焊道母材中的溶液带走产生漏洞,有时勉强留下而产生了焊瘤缺陷,有时为此接不上头……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都必须要推翻重焊,很麻烦的,如果遇上考试比赛,一不小心就会焊出一道失败的焊口,无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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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春花拿出大把的时间没白没黑地专练吊口下面的那几毫米的一个“点”,一连好多天都在练,越练越没有感觉,越练越没有看相。苏小菊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但不言不语。直至眼见嬴春花的信心几近崩溃边缘时,苏小菊才出手指点迷津。

“往日的豪气哪里去了?昔日目空一切的嬴春花也有垂头丧气的时候啊?要不要师傅我再给你示范一下这吊口下面的那个‘小点点’?当然了,师父知道自己的的确确是收了一位千载难逢的高悟性徒弟,不用师父费心费力也能轻松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师绝不强迫教给谁技术,一切的一切由你自己定夺,别不好意思。”苏小菊一连多日鲜见嬴春花有个笑脸,突然心血来潮调侃了一下嬴春花。

嬴春花急忙起身说道:“师父哪里话?徒弟我心服口服,五体投地,恳请徒弟再次屈尊赐教,为小妮子早日跳出漩涡再次受累,求求您了师父,再给俺露一手吧。”

“这还差不多,看你可怜巴巴的样子,师父还真有些于心不忍呢。既然这样,小妮子擦亮眼睛,看仔细了,师父就再给你露一手焊接绝技吧!

“首先,要找出底端的最佳分界点,再从分界点往对面尽量伸焊条,具体伸多远,没有绝对的尺寸,要根据自己的日常施焊习惯和舒适度而定,起火要薄,要提弧,要让这个‘点’所处位置充分受热,以便去对面接头时能从薄到厚渐进契合、自然过渡。

“不要认为你这段时间的练习都是无用功,师父我天天看着你的一举一动呢,你手腕的准星和力度包括眼力劲儿都提升很快,这是焊管子的必练基本功,要长期勤学苦练才能得心应手。一拿焊钳手就哆嗦,焊条乱划乱点,一辈子都练不成好技术,你很执着很优秀,肯定能练好,照我说的练,成功指日可待。其实,你现在的感觉并非你认为的越练越糟,越练越倒退,而是已经到达了成功的大门口。这样吧,咱们再练今天一天的‘点’,从明天开始,为了提高兴趣和全面发展,就可以开始练焊全口,别再心烦意乱地纠缠在这一个‘点’了。”苏小菊几乎将整个身心和此前所学都毫无保留地一股脑倾倒给了嬴春花。

得益于嬴春花超常的悟性和苏小菊现身说法的教授策略,一段时间下来,嬴春花很快就完成了从“点”到“面”到“线”的自然跨越,虽然刻意卧薪尝胆,但心中已经有些“窃喜”了,甚至有几次差一点儿就下定决心拿着焊件向师父求赞去了。但苏小菊心知肚明,每次都是仔细看过徒弟的焊件,啥话也不说。

日积月累,终于有一天,苏小菊说了一段话:“我正式宣布,嬴春花小口径碳钢管不但吊口,就连横口和特殊位置焊口焊接技术,无论焊接质量、数量和美观度,已经远超绝大部分在岗成熟电焊工的水平了。当然了,这只是纯电弧焊,下一步我们就进行氩电联焊的练习,也就是氩弧焊打底儿,电弧焊照面儿,希望小妮子能再接再厉,一鼓作气,突破难关,战胜自己。”

嬴春花如释重负,回想以往日夜奋战,受尽煎熬,终于得到了回报,禁不住热泪盈眶。

苏小菊独辟蹊径,打破先从吊口着手的传统习练模式,直接跳跃至小口径横位焊口的打底儿,也就是第一层焊缝。但横口与吊口不同,要尽量做到焊条与焊道成45°角或更小,以电弧刚刚好托住铁水不流下来为标准,还要平衡焊口两侧的铁水量和热量分配,是有其专用焊接规范的,相对难度要比吊口大很多。

打底后的横口电弧焊,相对于吊口的纯电弧焊焊接速效要高多了,连续跑焊即可,不需要像吊口那样费力费神的担心铁水下坠而点焊,只要把焊条的角度把握好,电流强度稍稍调低一些,电弧的吹力完全能把铁水托住从左往右匀速运条即可。往往一个吊口还没有结束,两个横口却早早地就焊完了。但横口外表的美观度很难把握,是整个横口施焊过程中难点的难点,特别是焊层之间的叠加衔接,需要下一番苦功夫,还要用心去揣摩才能逐渐找准感觉。

突然有一天,嬴春花请教苏小菊说:“师父,我的焊口已经按照规范做的自认为天衣无缝了,为啥实验室探伤的结果还那么多令人难以置信的气孔和夹渣?”

苏小菊微微一笑,说道:“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这几个失败焊口的起因不在于你没焊好,而是在于焊材。想想看,咱们为了节约资焊材资源,这些短管焊件、焊条焊丝都是从工地现场退役下来的,又没有分别甄选归类或做光谱分析,材质五花八门,有的还被泥水浸泡过,甚至也有被水泥白灰污染过,有可能你焊的这些焊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材质强行组合在一起的,再加上焊条焊丝的因素,虽然,你也按操作规程进行了烘干,使用时也运用了保温桶,焊件也经过了细心打磨,但你有没有发现,这些训练用的材料,干正式管道时是绝对不允许使用的,既便是使用了,探伤时也会返工重焊的,只是你的焊口此前没有经过探伤而已,这就是你一直蒙在鼓里的原因所在,你放心,绝对丝毫不影响你的技能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高度。”

师父一席话,直说得嬴春花就差佩服地五体投地了。

转眼之间,从高温高压小口径电弧焊到大口径氩电联焊,再到全氩焊接,师徒二人长期津津有味地沉浸在教、练之中,嬴春花也从曾经的新手磨练成了大家公认的最年轻的顶尖高手,不但手法娴熟,抢起活来,那副拼劲儿丝毫也不亚于师父和男焊工。

 

8

苏小菊和嬴春花师徒二人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一个偶然的千载难逢的好机遇,将嬴春花的焊接生涯,一下子就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原来,焊接工程处接到了兄弟项目部求援来电,有一批高压焊口要突击焊接,急需一批成熟焊工前往补充战力。与现在施工的电厂项目比起来,现代范儿十足,设计新颖、超前,装机容量大,安全质量管理流程规范,所有高压焊口100%最高规格探伤,大家心知肚明,绝对是一场结结实实的大硬仗,更是广大焊工师傅争相争取的表现自身价值的绝佳机遇。

苏小菊和嬴春花师徒两人深知,这次千载难逢的真刀真枪实战,对嬴春花此后的焊接生涯至关重要,一拍即合,意欲志在必得。

不过,嬴春花的资历和业绩,即便成绩和技能就摆在那儿呢,众人也是有目共睹,但毕竟初生牛犊,又没有经过正规大型“战役”磨炼,能争取到出征名额前途渺茫,师徒二人同样心知肚明。

好在苏小菊作为焊接队伍领头雁,她的话自然分量很重,几乎能决定事情成功与否的八九成。也正是因为如此,嬴春花终于如愿以偿,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紧随师父踏上了实战的火热现场。

但群体焊工一窝蜂施焊向来如此,只要入了现场,即便上级没有定量也会主动暗暗较劲儿“比赛”,没有谁扯皮,没有谁偷奸摸滑,也没有谁服输,悉数都是争先恐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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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工人阶级的天性使然,没有人说要比赛,没有人说要排名,也没有人规定一定时间要焊多少工作量,但每次都这样,那种发自肺腑的争胜心促使每个焊工都在竞技状态中超常发挥地展示着自己,哪怕排到最后一名,也要努力争取距离小些再小些。

特别是去了高空施工现场,条件有限,不像在平地或制作场的大平台,四平八稳,咋得劲儿咋焊,得更加严格要求自己,把眼瞪大了焊才行!

用大家的话说,一线焊接工人图个啥?摘了面罩就是脸,要的就是脸面!

焊小管,师徒携手“搭邻居”。焊大管,师徒并肩对手焊。师父边战边教,徒弟边战边学。两个月下来,用苏小菊的话说,小妮子真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真真超越师父一大截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奇迹。

作为援兵队伍中年龄最小的女电焊工,嬴春花被分配与师父在一起捉对儿焊对称大口,二人高兴地偷着乐了好半天。管子口径大,搭设的安装焊接平台也大,只要小心翼翼地到达指定位置,施焊时感觉和在平地上施焊没大区别。

除了大部分焊工被根据需要瓜分了之外,剩余包括师徒二人在内的八名焊工全部捉对儿焊大口,四路高压大管,四对八名搭伴焊工,同样的口径、同样的材质、差别不大的施焊环境,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那种各自脸上不易觉察的凝重,已经充分说明了这又是一场关乎名声的竞技之战。

虽然苏小菊如果声称第二,向来就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名,但苏小菊与嬴春花捉对儿就不一样了,突然有了拖后腿的人,暗自较劲者大有人在,想借此良机打压一下苏小菊者也大有人在。

“小妮子,别慌,一切按照我说的去做!这又是一个天赐良机,此生能有此绝佳舞台与南征北战的老师傅们一决高低,难得啊!焊大口是一场挑战身体耐力和极限的持久之战,看上去绝对不会像组合场里那样五天六天就能完事儿的,要稳住神儿打持久战,充分保持自身体力至关重要,否则,慌手慌脚,兵困马乏,咱们师徒俩很快就会败下阵来。好在咱们俩年轻力盛,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就是最大的资本,瞧好吧。

“那三对老师傅虽然眼神中对初出茅庐的你小妮子不屑一顾,但不难看出,他们心里也打着鼓呢。经过地面的比拼,估计他们比咱们还紧张呢。记住了,越是志在必得,越会方寸大乱,最终的胜利者,贵在知己知彼,贵在充分发挥自身潜力。一切的一切,心平气和,看为师眼色行事,休管他人门前霜。”苏小菊率先向嬴春花鼓了一把劲儿,嬴春花信心百倍地连连点着头,攥着拳头、绷着嘴唇不言语。

苏小菊的判断果然没有错,还真是不能轻敌,老师傅有老师傅的优势,熟能生巧,巧能衍生速度,第一天,苏小菊和嬴春花就被老师傅们轻轻松松地落在了后面,但所差不多,不仅没有对师徒俩的斗志形成有效打击,反倒让二人更加坚定了穷追不舍的信心。

当然了,出师不利的根源与首次面临大敌的嬴春花有关。

“小妮子,看出卯窍来了吗?一伸手,咱俩就被见多识广的老师傅们落下了一小步。人家根据焊材厚度、自然气温,一次就把焊机的电流强度调好了,咱俩,特别是你小妮子,至少上蹿下跳地跑去焊机棚调节了三次之多;人家从保温桶里抽取一次焊条,至少手中保持五根以上,你是一至三根;焊条烧尽时,更换焊条的时间,你与老师傅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没看到老师傅怎么动作,新焊条就结结实实地换在焊钳上了。虽然这些习惯和经验不至于影响大局,但想落下咱们已经绰绰有余了。还好咱们俩有咱们俩的过人之处,你从为师这里学到的真传也不是吃素的,焊机电流强度咱们普遍比老师傅们高10-30,焊条融化时间相对加快,咱去焊机棚调电流的时候,没看见老苑师傅那眼神吗?盯着咱焊机上的电流表看个没完没了,看样子也想增加电流强度,但多年养成的焊接定势,一朝一夕能改的过来吗?不信,让他们加大电流强度试一把,还不得满焊口挂满了焊瘤子啊!仅此一技之长,咱的焊条比他们的烧的快,就追回了不少时间,这才有幸没被老师傅们遛太远。”还是苏小菊临危不乱,大敌当前还没忘了刺探敌情。

“师父分析的极是,小妮子再次五体投地。虽然同老师傅们首日过招咱们稍逊一筹,不过,他们的优势明日就能被咱们的‘特技’消化掉,绝对会立竿见影,但咱们的绝招儿他们十天半月的学不来,至少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人能学会。所以,只要能确保焊口经受住拍片验收,咱们就已经胜出了。”嬴春花信心满满地附和着师父苏小菊。

果不其然,第二日的“竞技”气氛比首日更加紧张了几分。虽然,没有谁宣布、也没有谁要求谁,一定要完成多少焊口工作量,多少天焊完本系统焊口,但在老胳膊老腿的老师傅们那些夸张的快速动作中,暗自较劲儿“比赛”的烽火硝烟已经初现燎原之势,只是大家谁都心里明白,但谁都不说出口罢了。年轻人天性不服输,老师傅爱面子而不想一世英名被两个年轻人,特别是被那个乳臭未干、初出茅庐的小孩子打破,但毋容置疑,战意萌生均出于善意的天性。

看着老师傅们井然有序的施焊,两位年轻人也是胸有成竹、大智若愚,第二日便互相打了个平手,虽然没能完全弥补首日的差距,但有目共睹,超越指日可待。

逐渐进入热战状态的嬴春花越战越勇,突然心生一念,与师父商议,向工具室额外借来了两个焊条保温桶,与二人手中的两个保温桶巧妙结合,待四个保温桶中的两个空了时,轮流抽出一人提着两个保温桶去“遥远”的焊条烘干室领取焊条,既有效节省了一半的往返领取焊条次数,还同时增加了留守者的施焊时间,无形中增加了焊口产量和整体进度。只此一招,便水到渠成地磨平了首日之距,还有小小“余粮”,老师傅们看着心里着急,也不好放下面子效仿,纷纷摩拳擦掌地凭借过往经验继续暗自发力,猛追猛赶。

虽然大家一直在暗自较劲儿,但各自焊技实力和敬业精神绝对不是浪得虚名。为了避免突击探伤带来的工期隐患,探伤人员特地加班加点,把射线探伤时间段全程跟踪全部安排在了晚间,既能保证配合施焊工序,又能避免施焊和安装人员为了躲避射线伤害而耽误工作,真可谓做到了细致周全。

但“没有一道焊口出现过问题”的探伤结果,让建设单位、兄弟项目部上下和全体援兵同时松了一口粗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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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咱得自己夸夸自己,特别是我小妮子,您老人家得配合着让我增加点儿自信心,也算是鼓励为主吧。比如,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学着您和老师傅们,左手握面罩,还得同一只手抓着五六根焊条,齐齐整整的,电焊钳夹几次都夹不住焊条,不但没有提高速度,反而耽误了不少事儿,还是年轻人脑瓜儿灵便,我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原来是焊条抓得太齐整了,得张牙舞爪、里出外拐地抓在手里才方便单根夹取,现在小妮子换取焊条的速度,毫不夸张地说,是不是丝毫都不亚于师父您和老师傅们了?还有,第几道焊缝需要多大的电流强度,我此前全部都用心记在本子上了,已经形成了定势,基本上一锤定音,再也不用一趟趟地往返焊机棚调节电流而耽误时间了,现在我心里不但不慌不忙,还运筹帷幄、绰绰有余了,不值得师父您自夸徒弟一番吗?当然了,师父全程手把手,就差抓着我的手替我施焊了,也不能埋没了师父的超大作用,但这丝毫也磨灭不了徒弟强大的战斗定力和进步潜力。您说是不是啊师父?”嬴春花趁着休息喝水的档口,心情舒畅地对师父苏小菊调侃道。

“自卖自夸。不过,你说的也不无几分道理。但咱们也得体谅一下老师傅们的感受,那老苑师傅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咋说的?‘你俩为啥比老头子老太太们焊的快?这是标准的欺负老年人嘛!’那神情,羡慕嫉妒恨啊。细想之下,也许还真是这么个理儿,你沾了我苏小菊的大便宜,我感觉吃亏不小了呢,你小妮子是不是也该夸夸师父?师父的贡献就活该被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磨灭吗?”苏小菊自然知道嬴春花并非真的如此狂妄,只是调侃而已,也顺着嬴春花的样子没大没小地附和着她调侃了起来,满算歇歇脑子。

说着,闹着,焊着,紧张并快乐着,一场炮火连天的实战大比拼,在不知不觉中就圆满结束了,皆大欢喜。

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嬴春花不但出色地完成了既定任务,还焊出了威风,焊出了自信,焊出了突飞猛进,令同行战友不得不刮目相看。

 

9

嬴春花在焊接领域取得骄人战绩的同时,哪怕是参加全国焊接技术大赛的当日,也从来没有忘记或间断过对《焊工笔记》的深入阅读、领会和感悟,越发对师父对哥哥增添了越来越多的敬佩和感动,她暗暗激励自己,在努力实现既定目标的同时,一定要让这两位有情人重新走在一起,一定要让他们俩成为一家人。

但她深知,师父与哥哥心里的纠结时日过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直来直去,当面与他们“交锋”,不为自己留条退路,极有可能在这件事上帮倒忙,不但将他们俩撮合不到一块,还有可能适得其反将事情搞砸,以致不可救药。

无数日日夜夜,嬴春花始终在困惑,在纠结,始终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特别是在师父苏小菊面前,更是只字不敢提,生怕让其觉察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一天午夜,正在嬴春花为此受尽煎熬的节骨眼上,突然想到了汪大龙,心中豁然开朗,恍然大悟似地微微一笑,自言自语地说了声:“汪大龙,龙哥,龙龙,非他莫属!”

第二天一大早,站班会过后,嬴春花将汪大龙拉到无人处,开门见山地问道:“龙哥,小妮子有事相求,不知能否为小妹拔刀相助、两肋插刀?”

“啥意思?有仇人寻上门来了?还是看不惯谁,要借刀杀人?”眼见嬴春花一脸严肃,汪大龙边调笑边挤眉弄眼。

“少废话!行还是不行?行不行一句话!否则,从此割袍断义!”

“哎呦,吓人呼啦的咋啦这是?看戏入戏了,还是做噩梦了?”

“不行拉倒,你散开,离我远点,我走!”

“等等,等等,看样子你不像是开玩笑。说吧,上刀山下火海,哥只有一句话,照单全收!”

“这还差不多!这样吧,晚上我请客,你我二人,你负责找个单间,你最后买单,我有要事有求与你,细节到时候再告诉你!说好了,不见不散!”嬴春花喜形于色,边说边往班里走。

汪大龙一头雾水,无奈地扭头小声自嘲了一声。

小妮子发话了,汪大龙自然不敢怠慢,中午还没到呢,就早早地把晚餐地点确定下来了,并及时地通知了嬴春花。

嬴春花更加得意忘形地笑了笑,没吱声。

晚上,汪大龙屁颠屁颠地专门点了几款嬴春花爱吃的菜,外加两瓶红酒,屁股还没着凳子呢便迫不及待地问嬴春花道:“说吧,小妮子,为哥洗耳恭听,定当言听计从!”

“龙哥,你先粗略浏览一下这套《焊工笔记》,先别急,咱们慢慢来。”嬴春花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既温柔又慢声细语,还主动倒茶倒酒递筷子,让汪大龙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好的,好的,看书啊?没这么要紧吧?来来来,咱兄妹俩先喝两杯再说,喝完了我接着就看,哥先喝,先喝为敬了。”汪大龙将嬴春花递过来的一摞笔记往桌上一放,顺手就干了一杯酒,喝完还对着嬴春花“滴酒罚三杯”了一番。

嬴春花眉头一皱,说道:“现在就看,看完再喝!”

“好好好,两杯,就两杯,喝完就看,看完再喝!”汪大龙边说边又自喝自饮了一杯。

嬴春花不说话,也不喝酒,汪大龙看了一眼嬴春花,连忙拿起了第一本笔记看了起来。

不看不要紧,三本浏览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汪大龙竟然一下子整个身心都投入了进去,全然没有了开场时喝酒的兴致,甚至连嬴春花都没有看一眼,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嬴春花看在眼里,更加坚信了汪大龙定能旗开得胜的信念,不禁心中暗喜,自斟自饮,不知不觉中,几杯酒下肚,已然两腮绯红。

汪大龙聚精会神地浏览完最后一本笔记,两眼湿润,若有所思地将所有的笔记小心翼翼地按照顺序在桌子上摞好,抬眼对嬴春花说了一句:“小妮子,能否将这些笔记暂时交给我两天?只两天即可!容我仔细拜读!太感人了,堪称感天地泣鬼神!真没想到啊,这苏娘们,不,苏小菊苏师傅,不但技艺高超,文采出众,论情感论人品也毫不逊色啊!难以置信,肃然起敬!不过,这李明明是谁?你曾经头上一句脚上一句地说过几次,可俺却一直蒙在鼓里呢,虽有直觉、预感,但前思后想,也对不上号啊,这不可能啊……”

“龙哥,这《焊工笔记》您也浏览完了,这话呢,您也滔滔不绝地叨叨了一箩筐,请问,能不能让我小妮子说句话啊?”嬴春花似笑非笑,截住汪大龙的话茬说道。

“不好意思了小妮子,哥失态了,这回是真的入戏了,感人至深啊!怪不得你如临大敌似的,俺好像懂了,但又啥都没懂,您请,您请讲。”汪大龙边说边对嬴春花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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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话短说,俺师父苏小菊我就不用多言了,你对她相熟,再通过这《焊工笔记》的阅读,再说啥就是废话了。至于其中的我哥——李明明,我俩不同父不同母,但感情绝对超越了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我哥也把我当作了他真正的掌上明珠,我想,龙哥是聪明人,这个也无需我再细数,话说到这个节骨眼上,您指定也就啥都明白了。说白了,俺也是偶然与师父相遇,虽然俺从来不相信天机,但缘分俺至今都信,当然了,这事全凭龙哥安排,才得以与师父有了这样的交集,不然的话,极有可能我哥与师父这事会尘封一辈子而不了了之,难道说,这不是悲剧不是遗憾不是残忍吗?那么真心相爱、情投意合并有着如此高端追求契合度的一对恋人,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我们的这些天使神差的偶遇和缘分……唉,不说了不说了,话已至此,我想你也已经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了,小妮子就想着让他们俩重新‘握手言和’而走在一起,重温昔日旧梦,有情人终成眷属,就这么简单。”嬴春花抢过话茬,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只听得汪大龙就差当场领命赴汤滔火了。

“说吧小妮子,让哥怎么做,哥绝对没二话!”

“第一,你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设法接近我哥李明明,并设法寻得最佳时机将这整套的《焊工笔记》交付与他,事情就成功八九成了。第二,以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暂时绝对不能让我师父苏小菊察觉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至于其他的诸多细节和战略战术,你随机应变,过程不重要,关键看疗效,疗效,您懂吗?其实,凭您的道行,我跟您提鞋都不合格,总之,事情就这么个事情,下一步应该怎么走,龙哥您自己看着办吧。”

“小妮子,哥全懂了,你啥也不用说了,给哥两天时间,让哥把这些笔记带回去,拜读并制订行动方案,保证圆满完成您交给哥的光荣任务。对了,我这一眼没看着你,这一瓶红酒都让你快喝光了,这还了得?真想来个一醉方休啊?真不好意思,你有这雅兴,俺汪大龙还没有了呢。还是那句话,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不散的宴席,结束,结束,今天的晚餐到此结束,咱们打轿回府。”汪大龙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将一大摞《焊工笔记》整理好捧在了手里。

嬴春花看着汪大龙一反常态的样子,用手一指,说了声:“宝贝,这是我的至宝,至宝懂吗?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它们知道吗?记住了吗?”

“你看我今天的样子像不当回事吗?我发誓,我一定要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护它们,何况,它们的的确确就是两条鲜活的、让人不得不为之动容的生命体现呢。走人!”

“走人!”嬴春花像往常一样率先伸手与汪大龙击了一掌。

二人说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宿舍区的大门口,汪大龙突然伸手做出了一个阻拦的手势说道:“停停停,赶快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别扭头,用余光瞄一眼右后方,苏小菊,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咱们俩?千万别露馅了!”

“我也看到了,确实是师父,但有一条,她从那个方向来,指定不会知道我们是从酒店来的还是刚巧在这儿遇上了,听我一句,你心里就想着就是在这儿刚刚遇上的,该说话的说话,该走路的若无其事地走你的路,咱们视而不见,各回自己的宿舍,万一她问起来,咱们就咬定在这儿遇上的。”嬴春花说道。

“我发现你貌似不慌,其实心里特别不踏实,怎么了?是不是担心你师父突然追问你一句‘你们俩谈上了’啥的?”

“就凭你?大老粗一个!”嬴春花闻听汪大龙信口开河,眼睛一瞪说道。

“哥收回刚才的话。再说了,退一万万步讲,假如,我说是假如,那个啥,试想,您这名牌高材生、大美女,一天到晚在天上飞,能看得上俺这井底那个啥吗?没门!所以说,俺汪大龙只认小妮子为妹妹,亲妹妹,其他,没了!”汪大龙一脸严肃地说了一通,两手一摊。

“这还差不多!俺小妮子再次认下你这个亲哥哥了,一辈子不许变!”嬴春花两眼一热,伸手就要与汪大龙拉钩上吊,但汪大龙没敢伸手,东张西望地好像欲验证一下苏小菊是否已经远去。

看着汪大龙魂不守舍的模样,嬴春花先是一愣,接着便开怀大笑了起来。

 

10

“李师傅,我这个人说话直来直去,请您不要在意。”汪大龙与李明明一挂面就直接摊了牌。

“没事的,我就喜欢直来直去的人,说吧,啥事?”李明明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原单位的同事了,心里一热。

“我正在追求苏小菊,但苏小菊满心里装的都是你,一丝一毫也容不下别人,所以,俺想求您……”

“说了大半天,原来是这事啊?对不起,我实在是帮不了你。再说了,苏小菊早就与我断绝了恋爱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也好长时间没有见过面有过交往了,她爱谁,你追谁,那是你们的自由,与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这样吧李师傅,我也是大老远来找你,人困马乏,俺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您能否看在苏小菊昔日的面子上,跟我去宾馆一续?反正离此不远,咱们哥俩边喝边聊?”

“不好意思,这个我不能答应你。何况真与你喝酒,也是我做东,远来都是客嘛。”

“那也行,李师傅,这场酒你买单,这样总可以了吧?至少咱们是同事,一家人,您总不能一句话就把我打发走吧,说啥您也该尽尽地主之谊啊。咱哥俩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不醉不休。”

“既然这样,恭敬不如从命。但有言在先,这场酒我请客,苏小菊的话题免谈。”

“一言为定,绝不反悔!”

汪大龙和李明明边说边起身往宾馆方向走去。

走出焊接培训基地大门,汪大龙再次回身看了一眼,从表象就可以断定,李明明创办的这家颇有规模的培训机构堪称生意兴隆。

一路之上,几乎所有的话题都围绕在单位近况上,汪大龙深切感受到了一名壮志未酬的焊接工人,对曾经奋斗过的地方那份刻骨铭心的怀念和悲凉。

酒过三巡,汪大龙几度试探着再次聊起苏小菊的话题,均被李明明挡了回去。

汪大龙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便不再提苏小菊之事。

直到二人推杯抡盏,醉眼朦胧,称兄道弟,汪大龙才趁机半推半就地将李明明“请”进了自己的包间。

“李哥,苏小菊那事那话题,我全听您的安排,我绝对不再提。但小弟这里有些资料,烦请您坐下来静心浏览一下。”

“啥资料?焊接技术方面的?”

“哥哥看了就知道了。不好意思啊,小弟实在是不胜酒力,俺得躺下打个盹儿,您看您的,茶水,俺给您倒上了。”汪大龙边说边从旅行箱中取出了那摞厚厚的用大图纸包裹的苏小菊写就的《焊工笔记》,郑重其事地递给了李明明。

李明明一头雾水,顾不上喝水,迫不及待地接过了“资料”。

汪大龙眼见李明明已“上套”,便放心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还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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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汪大龙突然就被李明明“踢”醒了。

“咋啦李哥?您这是咋啦?咋还哭了呢?哎呦,真是不好意思,俺真喝醉了,睡了这么长时间,天都黑了。”

“你小子,说说咋回事?”

“什么咋回事?咋啦?”

“别装憨卖呆了,苏小菊,咋回事?”

“苏小菊?苏小菊咋啦?就那么回事,没啥事。您不是不让提苏小菊的事吗?这么快就变卦啦?”

“装,再装!”

“既然哥哥发话了,俺就全告诉您吧,长话短说。苏小菊人长得漂亮,心地善良,吃苦耐劳,人见人爱,又是全国冠军……”

“少废话,说点有用的,这些我比你清楚,不用你重复。”

“那好。我常年拼命追求苏小菊,她死活不答应,说要单身一辈子。大家都说,那么好的一个大美女,突然就自暴自弃到今天这个样子,令人惋惜。我不甘心,想方设法走进她的内心世界,但至今一场空。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有幸得见这套《焊工笔记》,就在你手里摆着呢,我不用多言,那感觉你也能感受到。如果我不把这件事告诉你,不让你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干什么,她在如何倍受煎熬地为谁活着,我将终生饱受良心的谴责,我实在是不想悔恨一辈子,才有了此行。我事先考察过,您像苏小菊一样至今单身。请哥给小弟回个明白话,如果您依然深爱苏小菊,或着依然铁心将其终生拒之门外,明说!如果是,俺将知趣退出,从此不再生此非分之想。如果否,还得烦请哥哥从中拉小弟一把,帮帮我!没二话,就说这么多。”汪大龙声泪俱下,虽然在演戏,但有一条可以肯定,至少他已经深深地入戏了。

“那好,一个字——否。再说了,有你这么优秀的小伙子陪小菊,俺也足以无牵无挂了。”

“啥意思,哥哥?你真忍心放手,还是真的不爱她了?”

“正因为深深地爱着她,我才会这么做。在我的心里,她就像我的眼睛一样,容不得半点儿伤害和瑕疵,我作为一名电焊工,手都这样了,我能怎么做?我打心底里希望她完美无缺!你明白吗?你能理解我此刻的心吗?”

“我明白,我理解。但我还是希望你深入思考之后再做决定,至于她家庭背后的阻力,那都不叫个事儿,小弟就可以帮哥拿下。我是说,毕竟苏小菊对你,你对苏小菊,毫不夸张地说,那是纯洁无瑕的爱情极致,望哥哥三思而后行。”

“吾意已决,板上钉钉。”

“那小弟无话可说。不过,这些笔记我得随身带回去,虽然我是偷偷拿给你看的,但也不能太久了,不然的话,那苏娘们还不得把我吃喽!”

“苏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了哥哥,我错了,我把刚才的话收回!对了哥哥,最近我那一摊子特别忙,也不能在你这里耽误太长时间,我得连夜乘车赶回去,提醒您一句,过了这个村真就没这个店了。但小弟有预感,你铁定会随后赶来的,我敢肯定。哥哥,今日一见,令小弟更加刮目相看,就此别过,但愿后会有期。”

汪大龙生怕将事情办砸了,既然李明明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敢再继续纠缠下去了,只好打轿回府火急火燎地向嬴春花“复命”去了。

李明明呆在原地,看着汪大龙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开。

回单位后,汪大龙第一时间就将此行的来龙去脉,向嬴春花作了详细“汇报”,嬴春花大加赞赏,声称汪大龙虽然没能一炮打响,但至少已经让哥哥知晓,他深爱的那个人,不但依然在深深地爱着他,还要为他守候一辈子,䞍好吧龙哥,此战绝对已经取胜了一大半。

汪大龙喜形于色,禁不住心跳加速起来。

嬴春花察言观色,说了句:“激动啥?不就是夸了你几句,至于吗?”

“也许,也许这就是爱吧,萌动!”

“一边去,立马在我面前消失!”

“得令!既然小妮子如此不待见哥,俺就自行回宿舍自己给自己接风洗尘去了。”汪大龙边说边骑着他那辆拉风单车离开了嬴春花。

“哎,哎……”嬴春花眼见汪大龙说走就走了,急切之中喊了几声。

汪大龙听到嬴春花的喊声,远远地喊了句:“晚上,叫上苏娘们,老地方,不见不散。”

嬴春花左右摇了几下头,盯着汪大龙飞奔的方向,几乎笑出了声。

晚上,汪大龙特意去酒店订了一间雅致的小包间,点了几个两位美女爱吃的菜,按照老规矩,外加两瓶红酒。

还未开场,汪大龙直接点题:“今天一大早参加进度协调会,偶然听说了一个爆炸性消息,与你有关!”

“啥消息?还与我有关?”嬴春花与汪大龙面对面、眼对眼问道。

“你哥李明明,焊接培训中心办的老有规模了,正可谓桃李满天下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至今未婚,还发誓要一个人过一辈子,还说是因为那个谁!你说说看,这事与你有没有关系啊?”

“听谁说的?小道消息吧?我以为啥事呢,流言蜚语你也当真?倒酒,倒酒,聊点别的,别净说那些没用的话。”嬴春花看都不看师父一眼,只顾着与汪大龙我行我素。

“你俩咋回事啊?说啥呢?鬼鬼祟祟!转过脸来,看着我,从实招来。”苏小菊闻听二人对话,心中一惊。

“师父息怒,这事与你无关,您别听龙哥胡说八道,他一天到晚神经病,他的话您也信?”嬴春花闻听师父下令,立马转身说道。

“苏师傅,对不起,无意中惹您生气了。道听途说,道听途说而已,不过这事还真不是空穴来风,说话那人毕竟是李明明先前的一位好哥们,这事八成是真的。不说了,不说了,吃好喝好,别影响今晚好心情,来来来,俺汪大龙先喝为敬,先喝为敬了啊!”汪大龙说话间已经将酒杯倒着伸在了苏小菊和嬴春花的面前。

苏小菊不动声色,两眼盯一会嬴春花,盯一会汪大龙。

嬴春花端起酒杯,率先打破了宁静:“师父,对不起,是俺小妮子自作主张在您背后动起了小心思,也做过了一系列小动作。明说吧,俺有自信,师父您绝对不会怪俺。俺私自将您的《焊工笔记》让龙哥拿给我哥哥看了,今晚俺嬴春花和汪大龙是专门为您老人家设宴,负荆请罪,还望师父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

“行了,行了,别大人小人的没完没了了,喝酒,吃菜。”苏小菊依然不露声色,将嬴春花的话截了下来。

嬴春花和汪大龙二人心神领会,暗暗为自己点赞,直到用餐结束,只字未再提李明明之事,一唱一和,胸有成竹。

苏小菊也不含糊,虽有内心波澜,但也自行压制住了惊涛骇浪。

三人各怀心思,个顶个精着呢。

果然,苏小菊只隔了一天,就主动将二人召集到身边说了句:“别再挖空心思演戏了,累不累啊?我啥也不说了,你俩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去吧,咱电建人从来都不藏着掖着,俺没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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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春花和汪大龙相视一笑,几乎异口同声地对苏小菊说了句:“敬告苏小菊同志,俺啥也不用做,因为李明明同志也是这么对我俩说的,不但说了,还屁颠屁颠地寻上门来了,在宾馆都如卧针毡似地等了一整天了。”

苏小菊脸一红,说了句:“十足的鬼精鬼精,你们俩这辈子要成不了两口子,老天都不会答应!”

嬴春花闻听师父之言,脸羞得比师父还红,但依然故作镇静,赶紧岔开了话题:“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说着说着咋还说到我们两个头上来了?下一步咋办,汪大龙同志?”

“这还用问我?您神通广大的嬴春花,总指挥,您说该咋办就咋办,俺汪大龙绝对一如既往,鞍前马后!”汪大龙看看嬴春花,看看苏小菊,笑着回道。

 

11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在李明明宽大整洁的办公室里,嬴春花强忍热泪,将刚刚获得的全国焊接技能大赛冠军奖牌,双手递给哥哥李明明,李明明缓缓地伸出双手,接过妹妹手里沉甸甸的荣誉,将其与苏小菊‘陪嫁’的冠军奖牌一起,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中,并当场选择了一处最最显著的位置,固定,调正,端详,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泪如雨下。

眼见李明明和苏小菊两位有情人再次幸福地抱在了一起,嬴春花和汪大龙相视一笑,默契地击了一记堪称炉火纯青的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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