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侦探·机械元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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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星宇中,一颗孤月高悬,如弯刀一角。

远方的恒星又小又亮,发出神秘迷茫像烟花绽放般的光芒。

我,仿佛一片叶子,在宇宙中四处飘零,落到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落到那里,那里就是我的归宿。

四海为家,星际生涯。

何处是归途?

我的心早已冷峻。

我,星零。

星空的星,归零的零。

嘟嘟,嘟嘟,嘟嘟,与我相依为命的飞船——的“星之翎”发出了呼叫讯号。

星际间的赏金猎人非常多,他们都是拿钱办事,替人消灾。这里有许多犯罪,也有许多英雄,有许多阴暗罪恶的角落,也有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我与他们都不一样。

我,只负责调查真相,因为我是星际侦探。

星际猎人的通讯器一响,我知道又有活要干了。许多时候,星际猎人都喜欢动手而不喜欢思考。我却很少动手,我爱观察与思考,用推理帮助客户进行调查,找出那些怪异案件背后的真相。

在帝星系的星际客栈那里,我停了下来。

“星之翎″号飞船沿着停靠环落到虚悬的停靠站内,客栈的通道缓缓开启。

这客栈庞大无匹,如一颗钢铁构建的星球,当中突出尖刃般的一角,像是一艘大型帆船,此客栈名为“悦来″。这名字过于古典和怀旧。

这里鱼龙混杂,势力交织,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异星生物,除了有来自地球母星殖民星系的人类,还有卡多星的机械怪物,佛理星的高贵半兽人,以及瓦开星的虫人,甚至是摩突星的半透明分子人和玄异星的合成体……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整个银河系外围星域的干活的人,时常会到这里喝喝酒,抽抽烟,跳跳舞,打打牌,赌赌钱。

客栈的大门,永远敞开。大厅里,汇聚了各种星球的生命,也汇聚了各种表演,汇聚了各种享乐。

我进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雪白而诡异的面容。这是一位少女的脸。她向我迎面走来,身上穿着银色的铠甲和飘逸的白裙,像一位传说中走向战场的公主。她应该没想哭。但那张脸没有丝毫的表情,眼睛微微带着点红晕,脸上挂着两串珍珠般的泪水。

我意识到,她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

少女三步两步,走到我跟前,突问道:“你就是星际侦探——星零。”声音异常冷漠,不知是疑问还是肯定。

我,不置可否,只是指了指不远处吧台上的一瓶绿色的咳地佬苦果酒。这是很早之前的古老饮料了。这种来自地球母星的植物酿造的绿色的酒,对于我们来说,是可一醉方休的上好饮品。但对于其他的星球的公民来说,有可能是毒药,也有可能兴奋剂,或者是陷入昏迷的迷药。

“你要?”那位少女二话不说,轻轻地勾一勾手指。

那瓶酒就凌空而出,于虚空中划了个圈,倒在了旁边的酒杯之中。

她的这种意念力,我自然知道。但也许只是利用我看不见的纳米分子生物,托起了酒瓶,倒入酒杯而已。

酒杯飞向我,我接过,喝了一口,味道不错。

然而就在此时,我突然感到背后,激射出一股锐利的劲风。是有人在攻击我吗?我心中冷笑,只随意伸出我的左手。

噹!左手上轻轻地弹出了那把水银般的护盾。

护盾反弹了后面的攻击,那股锐风为剑所激,迅速退去。

我回头一看,两个带着死亡面具般恐怖的骷髅机械人,正一起向我扑了过来。

于是,我手中的护盾变得尖长,如一把银剑,连绵不绝弹跳在,身体虽然在后退,但这柄剑,正一剑剑,刺到了他们的身上。他们的身体火花四冒,短路如蜘蛛网般的绵延,他们倒了下去。

不过由于惯性,他们仍然撞到了我的胸口。

我一个翻身,落到了一张桌子上。

虽然我的胸前穿着强悍的钛合金胸甲,却被撞得异常疼痛。

与此同时,酒吧里一个人影迅速飞到我的面前。

一只硕大的射线猎枪,对准了我的脑袋。

嗬嗬呼呼,还有一只犹如恶狼般的怪兽,落到我的跟前,张开了它巨大的嘴巴,那嘴巴扩展如撕裂的血盆,里面生满了鳄鱼锯齿,足以吞下一头拉姆星的巨沙牛。

是酒吧老板的枪,和他豢养的鳄狼。

我自然不敢也不便乱动,肃穆、沉静,如石雕。

便在这时,门外闪过一道银色亮光,当它的光影消失时,众人才看清,冲进来的是一只机械犬。它大概有我的半个身躯那么高,呼哧呼哧,鼓动的咽喉里发出低吼,对那几头大嘴鳄狼,张口咂舌,龇出刀刃般白牙,身上的铁毛如松针刺猬般立起,赫赫闪刺,脑袋上更缓慢弹出交结相错如三叉戟般的尖角。

它挡在了我的面前,目露凶光,凝然不动。

那几个骷髅般的机械侍卫、大嘴鳄狼、以及酒吧老板,都倒吸一口冷气,往后退了两步。

我对机械狗说道:“阿龙!别闹!”

机械狗这才慢慢地冷静下来。身上那些翻出的铁刺犬毛,也从直立状态,温顺了下去。

这时候,只听那少女轻轻地一拍手,唇中一声:“退。”

两个机械侍卫悄然退去。

老板也带着他的大嘴鳄狼,回到了柜台之内。

我从地上站起,拍拍双手,手上的护盾收缩,斜睨那少女。

少女盈盈一笑,对我说:“星零先生,我,就是你的雇主。”

我抖抖身上的灰尘,打量着她,鼻中轻轻哼了一声。

少女虔诚地说:“星零,实在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之所以来找你,是想请你替我查一个案子。”

我冷笑着说:“是吗?那刚才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测试。”

少女坦言:“不错,由此能看出先生身手不凡,还有这只机械狗,是你的守护者是吗?”

我笑了笑,说道:“不错,这正是当年的机械之王卓卡先生亲自为我打造的,自动进化版机械龙犬,我的守护者和伙伴,它叫星龙。”

少女瞟着星龙,说:“很好,这回来找你的,正是卓卡先生,他想请你去机械庄园,见上一面。”

我对这件事颇为吃惊,卓卡先生,我们都有多少年没见了,怎么会突然想要找我呢?

这位传说中的智能机械设计大师,被称为“机械大帝”的卓卡先生,声名远扬,傲世无双,是他让新一代的机械,超越了人工智能的范畴,让它们获得了自主的意识与自由的生命,并获得了应有的权益,获得了生命的尊重。他让机械们在不断增强的“深度学习”中,发展了自己思维进化的能力,这是来自古老的地球母星中的一种技术。他带着这种技术,来到一个无人的星球上,经过改造与开发,在那打造出了他自己的理想世界——机械庄园。

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机械世界,是新鲜干净、充满活力、蕴含生机、富于快乐的星球。银河中的许多旅者也会常到他那来,采购一些他特别打造的机械生物,以及半机械半生物体结合的忠实护卫。正如我十年前曾经帮助过他,他便亲自打造赠送了我这头机械龙犬。

我知道必定有事情要发生了,问道:“这一次,要让我调查的是什么事情。”

少女清清嗓子,说:“你还记得我们机械庄园的大管家吗?”

我说:“哦,你说的是卓福先生?他怎么样啦?”

少女妙目闪动,说:“想必你也知道,他是卓卡先生打造出来的第一个守卫机械人,也是也是采用古老的“深度学习”技术进化出来的第一个具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人类永远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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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惊问:“他,死了?”

少女黯然道:“是的。”

我想起了卓福那张和蔼慈祥的面容,他温和善良的性格,彬冰有礼的举止,曾经给我留下了深刻和而良好的印象。

什么都不用说了,“星之翎”起飞,跟着少女的飞船,穿过星际间的第七星域第1780号“爱因斯坦-罗森桥”快速通道,很快便降落到了那个蓝色的小小星球。

 

那时正值中午,虽然一切都经过改造,却看不出有人工的痕迹,大海蔚蓝,白云悠然,峡谷高山,大地河流,森林原野,荒漠丘陵,一切都与地球母星类似。那些曾经的记忆,在这里呈现,天上的飞翔着的翼龙、巨鸟、仙鹤、麻雀、燕子、无人机大脑……地上奔跑着剑齿虎、猛犸象、异特龙、暴龙、羚羊、斑马、长颈鹿和切割机双脚怪……水中潜伏着蓝鲸、沧龙、巨章、银色鱼群、潜水艇兽……

这就是机械庄园——一个像古老英式庄园般的星球,那些庄园建筑,那些云中的仙鹤,林中猛兽,水中游鱼,那些云,那些山,那些林,那些河……都是卓卡先生亲手建造和模拟出来的,它们都是他创造的杰出的艺术品。

他用了七个机械庄园星球自转的时间,在橘红色大盘古恒星的照耀下,创造了这一切。

他是这里的上帝。

他看到我时,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微微发银的头发和胡须,像是故作苍老般随风拂动,他宽大的肩膀隆起,伸出了那蒲扇般的大手,向我友好一握。他身后红色披风飞扬,气势与光,同时迸发,他就像一位帝王,无比威严,又如此亲切。

他站在他那高昂的宫殿的门口,今天的宫殿是东方式的,有宽大的白玉斜坡长廊和飞檐吊脚的高楼巨庙,上面雕刻耸立着十二只瑞兽,它们似乎并非单纯的雕塑,一有异动,必定能飞跃而下,自由行动,只是目前凝然定格。

除此之外,卓卡先生亲人们——夫人、哥哥,都围在他身边,等待着我,像是期盼已久的样子。他的夫人端庄、大方而美丽,穿着西式宫廷贵妇的长裙,脖子上围着一圈珍珠,熠熠闪光,明艳无比。他的哥哥却邋里邋遢,卷曲的黄发极为油腻,宽大的毛呢袍子下,似乎光溜着身体,手中捏着个酒瓶子,缩在袍子下,不时地拿出来,抿上一小口,小眼睛里便发出了兴奋又迷醉的光芒。

这些我都只是扫了一眼,我真正注意到的,就是那具躺在地上的躯体,是机械庄园的管家卓福的身体,他一动不动,身上也没有血迹,就像溺水而亡一样,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似乎完全失去了动力,无法启动。

我吃了一惊,难道他就是死在了这里的吗?

当我走到那具所谓的尸体面前的时候,卓福却突然弹跳而起,对我露出了一个诡异莫名的微笑,继而再倒地而躺,但他的身体还在不停的颤抖,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吓了一大跳,又强行镇定。

卓卡先生微微一笑,说:“大侦探小星零,又见面啦!”指着卓福说,“你看到了吧,对,就是这具躯体,他已经死了,我的机械管家,我的卓福,从小陪伴我长大的朋友,我十岁那年,就创造出了他,他是我的玩伴,也是我的朋友,而后的岁月,我不断成长,他也更新换代,不停地升级,几十年后,当我渐渐老去时,我也改变了他,从外观上,他也老了。他是我一生的伙伴,我给予了他人工智能的自由,他拥有自主意识,他本可以离开我,但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了我的身边,成为我的家人,成为我们这个家族的一分子,成为了我们这个机械庄园的大管家,可是,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他却被人谋杀了!”

我问道:“那他现在是怎么回事,他死了吗?问题是我没有看到死了啊,他不是机器人吗,他不是还在动吗?他又怎么可能死亡?难道你就不能重新修复,给予它进行记忆备份呢?”

我说的这些,都是基于我对常识的判断,我相信一个机器人,是不会死的,但他们却偏偏说这个机器人被人“谋杀”了,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

卓卡先生哈哈大笑,又骤然而止,说:“星零啊星零,这一点你就不懂了吧,这是因为机器人的死亡和我们的死亡其实是不一样的,按理来说,大家都认为机器人是不会死亡的。你也知道,任何一个机器人,他的思维,他的记忆都会存储到量子大脑内并与我建造的量子云服务器产生量子纠缠,实时备份。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言一行,永远都能被记录在案。如果有人试图抹去他的记忆,抹去他的思维,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量子云服务器里,会重新再复制一份,如果他死了,他的思维和记忆体体将会重新传导到新的大脑里,这样的话他就等于再度复活了,因此他从逻辑上来说,是不会死的。他比我们人类还更加安全,活得更久。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他是真的死了。”他的声音黯然,目光黯淡。

我好奇地问道:“哦,那又是什么原因呢?什么叫真的死了?”

卓卡先生严肃地说:“因为,他大脑里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思维,全部变成了一片空白,全部被删除了,全部能被格式了,甚至大脑里的量子芯片也被完全从物理层面上被销毁了。”

我问道:“那不是有备份吗?他在量子云服务器上的思维和记忆备份呢,为何不能重新再传输到他的新大脑里呢?”

卓卡先生说:“最要命的,正是这一点,他在量子云服务器上面的备份,也在他被‘谋杀’的一瞬间,被完全清除了,所以,他这个机器人的思维、记忆、备份,一切的一切,都从物理层面和信息层面完全消失了,可以说,他已经真正地‘死’了。你知道吗?”他的声音痛苦起来,语气也严厉起来,“所以这是一次非常严重的,非常怪异的,非常恐怖的机械人的谋杀案。是的,这些机械人,经历不知多少年的时光,好不容易获取了他们的自由,没想到在我们这个人工智能重新出发的地方,居然会出现这样可怕的事情。”他望着我,绝望中,又透露着一点希望,“我不知道该找谁,也不知道有哪个赏金猎人有办法找出凶手,于是我想起了你,一位星际中的少年赏金猎人,一位大名鼎鼎的星际侦探,尽管你那么年轻,但是破解了不少银河中的迷案,所以,我便派女儿将你找过来了。”

我看着那位银色铠甲的少女,我现在已经知道,那正是机械庄园星球的主人卓卡先生的女儿——卓伊。

她给我的感觉非常古怪,我觉得她,既像人类,又不像人类,既像机器人,又不像机器人,真的是她女儿吗?那也说不清楚,她应该十几岁了,十年前我为什么没见过她呢?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的脸,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表情,甚至连一点微表情的涟漪都没有,但眉宇之间,眼神之内,竟透露着时而冷漠,时而紧张的神情。我能看出她内心小绵羊般的恐惧,我也能看出她有一种小草般的倔强和小鹿般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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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自然要跟进。是的,由于曾经误入了时间轮回的发射中心,我的生命和时间点,曾被永久固定在了17岁。事实上,按照某种说法,我不是一亿岁,就是负的两千岁。在旁人看来,我还只是一个半大不大的少年。逻辑推理和宇宙侦破,是我的本事。我无意想在星际间打打杀杀,我只想搞清楚一件一件不可思议之事,并告诉大家,宇宙里的本源的真相,也希望人人安好。

我对卓卡说:“现在我明白了,要弄清楚其中的原因,我自然得查一查,首先就是看你们这里有没有监视器?有没人能进入量子云服务器中心,或者黑进去,进行操作呢,他为什么要谋杀卓福呢?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其目的又是什么?”

这些,都是很简单,很老套,也很重要的问题,也是在任何时候,都必须做的工作。

卓卡先生望着我,说:“当然,能进入量子服务器中心,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我。”他指了指自己。

我说:“很好,很好,既然这样,那就是说,没有人能够进去,那现在,我就得去现场看一看,检查一番,看看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

卓卡先生点点头,便将卓夫人和他的哥哥挥挥手,送走,反而是由卓伊带着我,跟着走上了他的飞行船。

 

飞行船飘在空中,是古老的过去的那种海盗小帆船,宽大的帆叶自行升起,有模又样,下面没有喷气动力,却能飘在半空,如有引导,飞落我们身边,像是一头乖巧的海兽,我想这应该是设计好了反重力装置的仿古式飞行船。

我们为什么要乘坐这帆船,难道量子云服务器在天上?

踏上帆船,我们向着大海上飞去,原来量子云服务器的控制室在机械庄园星球的大海里,那里是最安全,也最难以进行物理式黑入的地方。

我们乘坐的小型帆船落到海面上,就此乘风破浪,一路前行,海水幽蓝,哗啦啦响。

行了半截,突见眼前水体巨山掀起,犹如海啸来袭,我正紧张中,只见一头巨大、野蛮、凶恶的海兽,从水山中飞腾而出,悬浮在我们面前。它长着血盆大口,牙齿又尖又长,斜而外撩,还有纤细的胡须,眼神却无比温柔,长长的眼睫毛,鼻子却相当难看,有点歪,不知这是什么。它的身体如一座丘陵般巨大,我目瞪口呆,这莫非是什么巨鲸吗,此前从未见过此等生物。

卓卡先生轻轻一跃,落到这庞然大物的脑袋上,我们也跟着上去了,它的脑袋就像磐石,虽然滑,却柔软,也圆大,站在上面,平平稳稳。

然后这巨型怪物就带着我们在海面上,半悬浮半游动,飞速前行。

我不明白为什么卓卡先生要从帆船,换成这巨兽,但当我看到那些海中涌现出来,层出不穷的怪物时,我便明白了。

一条条长着翅膀的白鳞大鱼,自海中扑腾跃起,对我们怒目而视,想张口撕咬,我惊讶至极,然后卓伊微笑着介绍说那是“蠃鱼”,是她父亲卓卡先生,根据地球母星东方古国中的上古奇书《山海经》中记载,设计出来的有机生命体。

不一会儿,又有一群群美人鱼弹跳出水面,长长的秀发下,是绝美的面容,金色、绿色、橙色、青色、蓝色……五颜六色的鱼尾,闪烁着湿漉漉的光芒,她们翻着跟头,欢歌笑语,捕捉那蠃鱼而食,她们的歌声美妙如天籁。卓伊说,那是《山海经》中的鲛人,也是卓卡先生设计出来的。

又行一会儿,长着粗长四肢,金色头发,红色鱼鳞,一张老者面容的大鱼从跟前慢悠悠爬过,在海中载浮载沉,它避开了我们身下怪兽,冷漠地瞧着我们。卓伊告诉我,那是赤鱬,自然也是卓卡先生,根据《山海经》中的生物而专门基因改造,嵌合了机械生长体而创造出来。

一路前行,一路惊奇,天上飞过全身五彩羽毛、昂扬着鸡头的凤凰;水中不时浮现着蛇尾鸟头的虎蛟;也有长着大型鸳鸯脑袋、刺棱龟背、锤子尾巴的旋龟;更有那体型巨长、黑身青首的巴蛇,从水下盘旋而来,又迤逦而去;最恐怖的是那人面蛇身,身覆红色鳞片,半龙半人的烛龙,吞吐烟火,云雾缭绕,如海下火山爆发一般……

这些怪兽,都是卓卡先生根据《山海经》中记载所创造,既诡异又美丽,既神秘又精美,既然遥远又近在咫尺。还有的怪兽,连卓伊都说不上来了。天上飞着不同的天鹏大鸟,水中浮出一个个庞然海怪,令我看得叹为观止,惊心动魄。

我问卓卡先生,是怎么造出这些神奇的生物异兽的?

卓卡先生笑而不语,只是说:“太久了,太久了,我已经记不得了,它们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和进化系统,我也管不了它们,任由它们放逐山林、大海、天空,弱肉强食,自行变异发展。”

我好奇地问:“哦,既然是这样,那它们怎么不攻击我们?我瞧有些海怪,很想冲过来咬,又不敢的样子。”

卓卡先生没有说话,反而淡然看着卓伊。

卓伊轻笑道:“还好我们有脚下这头坐骑,如果是乘小船的话,早就被这么多的海怪们冲上来咬了,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设计那么多的海兽、海怪。”说罢,便斜眼瞥着卓卡。

卓卡先生悠然道:“若是没有它们,这个世界,岂不是太孤独了些,前人既然在书上创造了它们,那我们也可以根据它们的信息,进行重建。”接着,他念道:“终北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其长称焉,其名为鲲。”

我惊问:“鲲?”

卓伊说:“不错,这就是鲲,有一个叫庄子的,曾在《逍遥游》中写到‘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我轻轻摇头,说:“这些古语,实在难以明白。”

卓伊说:“后世为此给了许多解释,最为肯定和形象的说法,就是前十世纪的20年代中,有古老的网络游戏,做了形象的描述和设定,就是‘开局一条鲲,修炼靠个人’,也有网络信息中显示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需十个烤架,刷酱再加辣,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翻过来最好炖,怒而再加麻,孜然多洒,夏日炎炎,冰啤一扎,鲲鹏一口吞呀!”

我听得极为古怪,又有趣,似乎有所道理,又有些歪理,母星地球古人过去时代的寓意,我们难以理解,然不由不为此赞叹,卓卡先生,这位机械大师,这位机械之王,这位机械大帝,创造了这许多传说中半生物半机械的海洋生物,他是这里的造物主,是这里的上帝,他是多么的伟大而有意思。

他看上去,却对此无感。

我便问他:“卓卡先生,是怎么想到创造鲲这种生物的呢?”

卓卡先生讷讷地说:“那自然也是从《山海经》中选择而来的。”

我微微点头,便从手表电子文档中,找到了这本古书,想着晚上好好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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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来到了大海中央,巨鲲的脑袋上,升起了透明的能量防护罩,犹如一个半圆球体,笼罩在我们高处,防止水体侵袭,接着潜入水中,周围越来越黑,越来越暗,但前面忽有一点光,先像一个月亮,靠近了,又如一枚太阳,游鱼、海兽、水怪等等,尽皆围绕着它游动、旋转、痴迷,似想俯冲亲吻,又只能顶礼膜拜。

当鲲载着我们来到那光源之处时,才发觉乃是一个直径百米的金色球体,里面有光源跃动。等我们到了它的边上,它能自行从水中散出一道空洞的通道,方便我们进去。通道就像太空舱的连接甬道,将鲲的脑袋和它的内部,连接在一起。

光影闪动,经过各项生物识别扫描后,光门开启,我们进入到这浮于海洋中的金球之内。

一入其内,就见四面八方,皆是琳琅满目、秘密麻麻的显示屏,下面的边框还有每个屏幕的序列号。

每一面显示屏上,都显示出一个影像:有的是海中海藻悠扬漂浮,游鱼跃动场景;有的是俯视镜头中的机械庄园星球的山峦和地貌;有的是家庭建筑中的场面和神秘宫殿里凝然不动的内景……

我知道这些都是所有的这个星球上的生物们眼中的世界和记忆中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整体的备份,它们的所见所得所观所感所思所想,都会留下记录和痕迹。

唯一没有备份的就是活生生的人类,也就是这个星球上唯一的几个人类。

卓卡先生解释说:“这是为了更好的调查和管理这些生命体的运动轨迹,也是能够让他们获得复活的权利。”

我心想:“这是一种全天候的监视么?”便问:“那就是只有人类,没有被全部监控?”

卓卡先生没有为我的这句话所冒犯,只是尬然一笑,不怎么生气,倒显出一种柔和之态。

我还想说:“这是否是一种真正的自由呢?”

当然,我知道过去十年前的那个卓卡先生,他的脾气可大了,动不动就发火,跺脚,摔杯子,如今,年岁大了,人也倒温和了,我倒也不敢就这么直接刺激他。

游目四顾,我看到大厅中央还有一台卧舱,上面有全息的头盔和身体脊柱感应装置,我立即明白了,说:“看来不止是监视,甚至能进行意识链接,进入每个生物的感应里,在这个星球上,感触和感知一切,就像换了新的生命一般。”

卓卡淡然一笑,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娱乐而已,类似于玩游戏,进入别的动物的视角和感觉系统。”

我说:“那这算不算一种更高级的控制呢,远程的感觉、思想、记忆的监控?”

卓卡说:“不至于,不至于。”说着,便往前走去。

我们继续行走走了好半天,他停住了脚步,指着前面一整面墙壁上的斜下左角的屏幕说:“嗯,就是那里了!”

我说:“你很熟悉,都不用查找?”

卓卡说:“是的,我早就来检查过,没查出什么问题!”

那屏幕漆黑一团,早就没有了影像摄入的功能,屏幕上弹出窗口,里面是一枚黑色的球体。机械管家卓福的思维体备份就在这里面,但读取之后,空无一物,早就被人删除了。

我突发奇想,问:“有没有备份的备份?”

卓卡无奈摇头说:“没有,原本以为万无一失,一次备份就行,谁又想到,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这里呢?”

我点了点头,问:“那这里有没有摄像头?还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呢?”

卓卡先生说:“有,自然是有,但在昨天凌晨3:00至4:00的时候,这里所有的摄像头被突如起来的电磁脉冲弄得一片漆黑,等恢复以后,许多生物的记忆备份,以及摄像头的摄入,都少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终于说到关键问题上了,我想了想,说:“那么,就是说,昨天凌晨3:00到4:00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是机械管家谋杀案的犯罪时间?”

卓卡先生说:“应该就是,早晨我们发现之时,已经太晚了,我以为是卓福的身体出了故障,想修复,才发觉被人动了手脚,备份被删除,摄像头也失去了记录时间段,没有查询到和卓福死亡有关的一点迹象。”

我摸摸下巴,这是我思考时惯有的动作,自言自语:“那这就奇怪,谁有这样的本事呢?既然所有的机械所有的生物所有的创造物,都有量子云的备份,如果那个时段发生了犯罪的话,任何生物都有可能是凶手,都有可能做到这一切,但能够破解生物识别,又不可能是它们,无论犯罪发生在什么时候,即便被删除了一部分的记忆备份的话,也总有蛛丝马迹可寻,前后对照,以及记忆回溯,总是逃不过的,唯一能逃脱的,就是没有记录在案的了?”说完,我便看着他,以及他身后的卓伊。

他们都不解地回视我,似乎不太明白。

我解释道:“唯一没有量子云备份的,只能是真正的,纯自然生命中真正的大脑,那我们的范围缩小了到了五个的范围内。”

卓卡和卓伊惊问:“是哪五个?”

我笑而不语,说:“晚餐时间已到,我的肚子饿了,我们不如一起共进晚餐?”

他们拿我没办法,谁叫我是他们请来的客人呢?

 

广阔的大厅内,如缀满钻石的顶灯均匀地洒射清凉细碎的月光,将铺满了镂花白布,放满了银器的餐桌,照出了一种迷离而整洁的色彩。

桌上放满了食物,烤得香喷喷的偌大鹏鸟,煎得金黄酥脆的好几条小鲲,散养的恐龙尾巴汤,松茸凤凰头烙饼,红烩旋龟小巴蛇合炒等等。

我食指大动,口水充盈,这些前所未见的美味,都只是这里独有的动植物的混合,再加上古老的烹调方式,颇有美食复古朋克饕餮盛宴之感。

面对着这一桌吃饭的五个人,我边吃,边轻描淡写地说道:“现在,我可以说,我知道凶手在哪里了。”

他们都停下了刀叉碗筷,齐刷刷地瞧着我。

我继续慢条斯理地啃着鹏鸟烤翅,眼皮都不抬地说:“是的,就是这机械庄园里的这五个人,五个真正的自然人。”然后,我大喇喇地,用叉子指着他们,一一说道,“卓卡先生的女儿卓伊,以及卓卡先生的哥哥卓克,卓卡先生的夫人卓夫人,以及卓卡先生的母亲这位这位……嗯老太太!”最后,我盯着斜对面,坐长桌正首位置的卓卡先生,冷冷地说,“当然,还有卓卡先生,你自己!”

当我说出这五个嫌疑人的时候,他们全都几乎懵掉了,除了卓卡先生,所有人的目光都红了,满是恼火与愤怒。

为了安抚他们的情绪也好,开玩笑也好,我又笑着说:“别急,别急,或许是卓福先生自杀了呢?”

所有人的情绪稍缓,却又都吃惊地问:“卓福怎么可能自己杀自己呢?他只是机器人,怎么会自杀呢?”

我说:“如果他真的获得了自由,那就会有人类的负面情绪,也许因为某些事情想不通,也许会自杀。”

众人不可思议,唯有卓卡先生慢条斯理地说:“对。”

我用吃掉了一根大鱼肉,用那鱼骨,指着他说:“所以,你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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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伊瞪眼道:“你胡说八道,我父亲怎么可能杀掉他的机械管家,又来找你调查这个案件呢?”

我说:“我只看证据,现在,没有定论,一切皆有可能!”见他们疑惑,又说,“我所得出的结论,只是根据现有的资料和现场情况,推理出来的,是其中的一种算法和假定方式,请不要在意,大家先吃饭,吃完,我再和大家说。”

于是我们继续吃,我吃得不亦乐乎,大快朵颐,他们吃得很慢,显然胃口都不太好了。

我边吃边说:“调查这个案件,其中最关键的点就在于——是谁,能进入到这个量子云服务器的房间。进去的时候,我注意到了,除了卓卡先生,用虹膜和指纹识别,再加上语音识别,DNA测定等等,其他的人根本不可能进入这个房间,而且最后还有一道量子锁,进行脑波识别,这件事情相当神秘而古怪,我一时也找不出什么头绪。”

正说到这,一个个机械侍者抬着烤鸡、烤猪、烤牛、烤大辣椒等难得一见的古老美食,鱼贯而入,放置长桌。

别人似乎吃不下,桌卡先生看了我一眼,先吃了一只烤鸡翅,说:“不管怎么样,越是这种情况,我们越要多吃一点,才有力气查出凶手。”

我笑道:“不错。”

但那几个人,一个个都说吃好了,就离开了。我妄图激怒他们中的某一个,可并未成功。卓卡先生的妈妈,坐在轮椅上,蒙着面纱,不知什么模样,一动不动,那轮椅便带着她自行先离去。而后是卓卡先生的哥哥卓克,提着一瓶威士忌,摇摇晃晃地走了。卓夫人也先行告辞。最后是卓伊,白了我一眼,快步离去。

只有卓卡先生留下,陪着我继续吃。

然后,我开始了侦破询问。也许他料到了这一点,才会等着我提问题。

我问的是:“案发时间,是这里的时间,昨天夜里凌晨3:00至4:00,当时,他们分别在哪里?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卓卡先生说:“那时候,我正在睡觉,呼呼大睡,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只知道夫人就在身边。”

我盯着他,又问:“那你呢?你在哪里?”

卓卡先生:“我当然在睡觉啊!在卧室里!”

我问:“那有没有人可以证明这一点?”

卓卡先生说:“只能是机械管家卓福了,虽然卓福死了,但摄像头应该可以证明这一点。”

我问:“哪里的摄像头?量子云服务中心不是已经失去了一个小时的摄像时段么?”

卓卡先生回答说:“走廊里的摄像头应该还在!”

我觉得有了眉目,忙要他带我去看,从桌上抓着两只凤凰翅,边啃,边跟着去,随手还将骨头扔给了我的机械龙犬。

卓卡带我去保安监控室内,打开了摄像头摄录的资料,显示屏幕上果然出了了昨晚3:00——4:00时段的镜头。在深沉和漫长的走廊里,我看到了机械管家卓福,将他的主人卓卡,送进了房间,然后便走了出来,之后,卓福倒退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在卓卡先生的对门。整个屋子里,整个走道里,一直没有开过门。卓福先生的屋之所以在卓卡先生旁边,有利于他能快速反应,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及时地赶到卓卡先生那里,第一时间遵照吩咐,安排照顾。

我点点头,又要卓卡先生,将他的亲人门叫过来,一一问询,就在宽广华丽的大厅中央,沙发茶座旁,他们陆续来了。

我问的问题是,在昨天晚上案发时的3:00——4:00之间,他们都在哪,都在干什么?有没有什么证明?

卓伊是最先叫过来的,她瞟了瞟我,说:“那时候,自然是在睡觉,还能干什么?”她长长的眼睫毛一抖一抖,像是蜻蜓的翅膀翕张,霎是好看。

我没有细看,她的眼角歪向了另一边,如翻白眼,又似给了什么暗示。我意识到必定有事了。等她走了之后,我和卓卡说,要去上洗手间,从大厅去了洗手间,路过那的时候,我刚好看到了从另外一头出现的卓伊,她用眼睛瞟了洗手台,我过去时,看到用香皂写的几个字:午后,海边。

我心中意识到,必定有些什么问题,等我洗手时,便将这几个字用水冲掉了。

接下来我要询问的是卓夫人,然而此时,卓卡先生的母亲出现了,之前我一直没有看清这位老太太,她坐着轮椅,脸上蒙着面纱,行动缓慢,可是这次出现的时候,她换了装束,也似乎精心打扮过一般,面纱也拿掉了,我这时细瞧,她倒不像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太太,看上去似乎比中年便故作苍老的卓卡先生还要年轻好几岁,甚至有时候你觉得她只有三十多岁,但看那体型和动作,又觉得已年过八旬,目前这些生物青春保养术,其实非常多见,可以大幅度变年轻,也能变老。有了高科技,一切都能改变,身体的肢体和皮肤也能换掉。能确认的,只有眼神,还有心态。

很奇怪的是,这个年轻的老太太,正用另外一种眼神紧盯着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感觉到她有话要说。她突然从轮椅上站起来,开始向我走来,她走路的时候,模样和身姿,果然显示出她已经是个老人了,稍微有一点颤颤微微,走了几步,就没再走,脚下仿佛有一个轮子,或者一阵风,正推动她,将她送到了我的面前。她讲话还可以,很优雅,很淡然,她对卓卡说:“这就是你请来的星际侦探?”

我很奇怪,之前吃饭时,她不是都看见过我了吗,怎么这会儿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一般,是老人家太过健忘?这证明她外表容颜不改,脑壳内的东西,却已然糊涂。

卓卡先生说:“是的!”

老太太亲问:“那卓福先生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所有的思想和意念全都删的干干净净了吗?是吗?”

卓卡先生说:“是的。没有办法,这个案件非常怪异,我一早就找了另外几个星际警员过来调查,却毫无结果,没有头绪,现在只能把这位大名鼎鼎的星际侦探——星零找来,也许他才能调查出这件案子的始末。”

老太太点点头,眯着眼睛,打量着我,这时她脸上的皱纹和眼角的鱼尾纹才显露出来,像是湖水中狂风吹起的涟漪褶皱,但很快又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皱纹退散。

我尴尬地一笑,对老太太说:“您放心吧,我一定尽我所能查出这个案件的真相。”

老太太转身滑着她脚下的轮子,坐回轮椅,转头,准备离开了这个房间。

我心想:“这怎么变成她来问我了呢?”忙说:“喂,老太太,你昨晚3:00——4:00在哪,在干什么?”

老太太淡淡地说:“在海边,看海,睡不着觉。”

我觉得她的耳朵很灵,很聪。

她回去了,好几个机械侍者都跟在她身后,一起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卓卡先生、卓夫人了,我正要问卓夫人,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含含糊糊、古古怪怪、左声左气的小曲,一个人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摇摇晃晃地来了,是卓卡的哥哥——卓克。他眼神浑浊,头上是乱糟糟的头发,身上穿的衣服像睡衣长袍,脏兮兮的左手提着一瓶红葡萄酒,右手上捏着一只大鸡腿,边啃边喝,嘴里含混不清地哼了些什么,有时候仿佛是咒骂,又仿佛是吟诵。他走到我身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笑着将油腻的半截鸡腿递过来,粗声粗气地说:“我昨晚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我走了。”说完,又大喇喇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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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问这些问题,无非也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另外可以通过摄像头,查到他们当时的动向,倒也并不在乎说的是真是假。

我把他给我的鸡腿,随手扔到垃圾桶里,我扔得很准,同时从兜里掏出手绢,在手上擦了擦,又放了回去。

而后,我又看了看卓卡先生的太太,这是一位非常端庄漂亮的女人。她看上去比卓卡先生的女儿大不了几岁。我知道,她是卓卡先生新娶的媳妇,自前妻走后,卓卡先生孤身一人了好多年,与女儿相依为命,后来在一次星际旅游中遇到了她,两个人就成婚了。这些事情其实银河新闻里都曾经提到过,也会有所报道,我回忆了一下,我曾经在银河热搜里看到过的。新闻头条里确实似乎有这么一条。

的确,这位机械大帝,自从还原了古老的机械“深度学习”技术后,导致机械人工智能高度发展之后,在落后的银河文明里,名声鹊起,而后他使机械时代的机械人,获得“人权”后,更是名扬星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从母星之上发掘了人工神经网络的研究结果后,便创造出含多个隐藏层的多层感知器,恢复了过去的深度学习结构,并通过组合低层特征形成更加抽象的高层表示属性类别或特征,使得机械人能发现数据的分布式,并模拟人脑进行分析学习的神经网络,模仿人脑的机制来解释数据,例如图像,声音和文本等。前所未有地将那些死板而未开化的星际机器人、智能机械、活动机器等等进行了大幅度的智能提升,加载了自由算法,拥有了自己的思想自由。

我的神思回过来,问了卓夫人同样的问题,昨天晚上,3:00——4:00间,她在哪里?

她的回答是与丈夫在一起。

那个时段,确实所有人都在睡觉,除非那些睡不着觉的夜猫子,从这些情况看,并没有什么不妥,也没有什么特别。

我这些询问,像是白弄了,事实上,却是我观察他们的机会。

我还想到了几个点,卓福会不会是自杀的,机械庄园内,还有没有其他的凶手?这些因素自然也得考虑在内,除了这几个人,还有没有其他外来的人,或者别的某种不是这个星球的生物?

我慢慢踱步,决定出去走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宫殿之外不远处的海边。我掏出了手里那张油腻的纸张,上面写着的,正是——“海边”,我将纸张撕碎,抛在海水里,它们散落如花,打着旋儿,流走了。我想起了卓克将鸡腿送到我手中的情形,那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果然他伸过来时,在油腻的鸡腿骨上裹着一层薄薄的纸条,我就知道必定有异。

而就在那时候,我看到了那个女人,卓夫人,她向我飞奔而来,轻巧如一只羚羊,她突然冲我叫起来:“请您救救我吧!请您救救我吧!”刚叫完这话,后面赶上来两个骷髅状的机械侍卫,挡在了她的前面,她背过手去,跟着他们,傲然而回,不再理会我,像是主动,又像是被动。

我觉得这件事非常怪异,这些都是什么情况?难道她脑筋不正常,还是真的有话要对我说么?

我沿着河边缓慢的行走走了两步,忽听到了一个声音:“星零侦探,星星零零……来干什么……”后面的声音异常模糊和啰嗦,听不清楚,只知是不停地念着些什么,忽然之间声音尖锐起来,原来他看到了我,是卓克,他早就来到了海边,在一块岩石下斜躺着,晒着温暖的人造太阳,喝着他那杯永远不放弃的酒,这回换成了另外一种酒,其色泽有些五颜六色的变化,像凤凰的羽毛,应该是一种混合了葡萄酒、白酒、果酒、黄酒、啤酒的一种鸡尾酒。他见到我靠近后,突然站起,冲我破口大骂,抡起手中酒瓶,就向我砸了过来,我侧身闪过,酒瓶里的酒洒出,扬起一道晶莹绚烂,酒瓶砸到了我身后的沙滩的石块上,哐的一声,散落成了碎片。

他跳了过来,东摇西晃,指着我大骂,忽从宽袍之下,又拿出一瓶酒,在地上乱洒,手舞足蹈,状若疯狂,突然躺倒在地,呼哧呼哧喘息。

两个机械侍卫走了过来,询问怎么回事,我无奈地叹息。

一个机械侍卫对我说:“您没事就好,别理他,别理他。”

另一个机械侍卫也说:“看来他喝醉了,我们送他回去休息吧!”

两个机械侍卫,架着卓克先生离开海滩,回屋子里去了。而我还在原地,看着地上刚才卓克那瓶酒洒出来的形状,我觉得不大对劲儿,我往后走了几步,再回头看时,更觉得奇怪。

这酒瓶的碎片和湿润的酒花,所呈现出来的图案竟然好像是两个字。

这两个字,仿佛是——

“救我”。

我心中一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悬念扎入我的脑海。眼看夕阳与红光,都被大海起伏的巨浪吞没。我心想:“今天已将过去,明日再来调查。”便回到我的客房里面,想好好睡个觉,休息了。

 

这是临海一面的屋子,有个小小的空中花园,能俯瞰海滩,也能仰望朝阳,客人所住,景色自是优美无疑。而我的龙犬,早已旁卧小花园内,心满意足地舔吮着鲜红的长舌,懒洋洋地半眯着眼睛休息,看样子是被那些机械侍者照料得很好,吃得不错。它能感受到那些美食的美味,也能将它们在自己的原子炉胃内,转化为能量和动力,从这一点来说,它与真狗毫无二致。见到我,它欢愉地过来,挨挨擦擦,我抚摸了它的脑袋,叫它继续去玩耍。

我走进卧室后,突然看到外面的窗户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像是巨型蝙蝠,又如一条快速滑动的黑幕,给我带来一种强烈地恐惧和不适,我想那大概只是这个星球上的某种特殊生物吧!

刚躺下,耳朵里就传来了聒噪和争吵,那种剧烈地吼叫,透过墙面,仍有穿刺的效果,使我不得不停止睡觉。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竖起耳朵,原来是一个老太太沙哑的嗓音和一个年轻女性尖锐地怒叫。

老太太骂道:“你这个狐狸精,是你,是不是你?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一定是你,一定死你……”

年轻的女声怒道:“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是你杀了他还差不多,你知道的。他已经向我宣誓效忠,他已经完全属于我,这岛屿上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你恨我,你也恨他,所以,你想毁了他,对不对?是不是你想毁了他?你就是那个邪恶的凶手!”……

“呸!”那个老太太愤怒地狂吼一声,接着就是噗噗通通地声音,似乎谁跌倒了,我猜想大概是那个老太婆。

我已经大致能猜得出两人的身份,老太婆,自然是卓卡先生的母亲,年轻女人,自然是卓卡先生的夫人,看来这婆媳二人,处得相当不好,这隔壁到底是谁的屋子,她们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我正想着,是否要去隔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劝架,卓卡先生的身影从窗户外出现了,他冷漠地眼睛,像两束聚光灯,冷冷地射过来,注视着窗前的我,注视着屋子里面的桌子、椅子、床,以及一切,仿佛在说,你们不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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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双脚沉重,身心凝定。

卓卡先生,是不想我看到他家的糗事。他的目光如触角般缩回,风一般离去。我仔细聆听,隔壁似乎真的出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想必他进去了,隔壁安静了。他的老婆和他的母亲,什么话都不说了。我用耳朵仔细捕捉,只有一种浓重粗缓的呼吸声,在那不停地继续喘。

卓卡先生的声音严肃而冷酷:“你们俩最好不要待在一起,不要再吵架了。”而后,他对其中一人说:“你出去!”

那两个人不再争吵了。有推门的声音。不知是谁出去了。

卓卡先生一声叹息,说了一句:“好好的生活。”

他也出去了,屋子里传来了嘤嘤的哭泣声,我这才清楚,走的是老太太,留下的,是他的妻子。

卓卡先生对她说:“回去休息吧!”

卓夫人怒道:“我不!你……”

后面没有什么声音了,门再次开关,卓卡先生也出去了。

我的窗外,再次掠过一丝阴影,那是卓卡先生吗?

我拉上了薄薄的窗帘,躺在床上,没有再去理会这些事了,现在的我,有些疲累,我不想再那么辛苦,只想好好地睡一睡。

我睡觉之前,总是要看一会儿书,我从手表立体阅读器中,调出了电子书,正是那本几乎已经快要失传,没有几个人能拥有的《山海经》,我躺下后,它在我眼前悬浮,翻页,讲解,朗诵,我想看看那些生造出来的山海经里的生物们,白天见过的蠃鱼、鲛人、赤鱬、旋龟、烛龙等等,果然都有,但就是没有提到过我最感兴趣的“鲲”,不知不觉,有些倦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外面有某种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也没有在意,随着眼前出现了晶亮的光时,我意识到,必定出了问题,窗外传来了咯咯的声音,我骤然睁眼,接着落地窗的玻璃,连同窗帘,都一同向我抛洒过来,那些窗帘,在强光之下,变成了纷飞的落叶,窗玻璃碎片,则如飞刀。

更要明的是,后面的那道光,是一把白炽的巨斧,它像火炬,像荧光,勾勒的却是斧的形状。

它们向我扑袭而至,我陡然清醒了,我端然弹跳而起,这么多年星际间的侦探和冒险经历,这点反应我还是有的,我一般不出手,若是要出手,便要制胜。

那道光斧向我斩下时,我早已跳跃到了墙那边,同时手一挥,指向了光斧背后的黑影。

当第二道光斧再次向我斩来的时候,我昂然不动,床底下一条比闪电还快的灰影,早已咬中了那握着光斧的手臂。

我的龙犬——星龙!

它轻而易举地咬中了偷袭我的人,并且脑袋上长出的龙角,向前方戳去,那人嗷呜地叫了一声,不用看他被斧光照得闪白的脸,我就听得出,是卓克。

我恼火至极,上前踢出一脚,正中他的手臂,他手中的光斧掉落在地,光影消散,只剩下一个斧柄,这是等离子体造就的光斧,比世界上任何一种斧头都更锋利,更快速,只要轻轻一挥,人首分离,如切豆腐。

我强压心中怒火,一拳击中他的小腹,他痛苦如虾米般的倒地。

龙犬冲到他脑袋上,张口机械大口,几乎整个能将他吞下的样子,银环蛇般的长舌伸出,对准了他的咽喉,尖如利刃。

我呵斥一声:“阿龙!”

阿龙这才缩了尖锐的舌头,慢慢缩嘴,往后退了两步,眼中的绿芒,依旧吞绽。

我冷冷地问道:“卓克,你这是干什么?你为什么想要杀死我?”

卓克呜呜呜地低吼着,不说话,口水落到地板上。

我对龙犬说:“拿瓶酒来!”

阿龙会意,跑到旁边橱窗上,用嘴巴打开了,跳起来,叼着来了一瓶酒,还用爪子握着酒瓶,用牙齿生生将瓶盖打开,将酒放在地上。

卓克先生混浊的眼睛,立放亮光,连忙爬起,端然坐着,喝了几口,浊目这才清晰起来,别人喝酒是昏睡,他倒反而清醒,瞪着眼睛,愤怒地指着我说:“恶魔,你这个恶魔,你快走!我要杀了你,你破坏了一切,你毁灭了我们,毁灭了这里……”

我皱眉道:“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卓克的手颤抖着,指着我,说:“你你你……”就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正在这时,卓卡先生再度出现,他是从窗户中跳进来的。

这一幕如此熟悉,我记得,十年前,我就见过卓克,他当时不小心将酒洒到了我的身上,卓卡见了,他将一个酒瓶,直接敲在了他哥哥的脑门上,酒水淋漓,碎片横飞,红色飞溅,他哥哥什么话都不敢说,吓得酒全醒了,规规矩矩地退却。

但现在不同了,眼见如此,卓卡先生只是一声喟叹,并无任何过激的举动,他哥哥卓克反而能骂出话来,他从地上爬起,呜里哇拉,胡言乱语,竟在卓克面前如此放肆,这是怎么了?卓卡先生的脾气越来越好了?

龙犬挨过来,在我脚边,似是要护着我,冷眼瞧着卓卡先生,好像不认识他了。

我对卓卡先生说:“你还记得吗?十年前,你给我打造了这只机械龙犬,他的脑袋像龙一样,身体却是一只犬,是一只非常温驯的狗,你说过,它和真犬一样,不能踢它的,也不能打它,否则它就会逆反起来,你给了我一个控制它的开关,但我并没有要,我希望它能自由成长,自我学习,自我进化,卓卡先生,难道这年代有点久远,你就忘记了吗?”

卓卡先生淡然一笑,说:“也许这些事情,太古老了,一切都已随着晨风而逝,但不管怎么样,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尽量提供方便,只要你能给我找到凶手就行了。”

我说:“这次我来,不光是为了调查案件,我来也想让你给我的狗再增加上一些功能,你知道吧?比如说能够让它变形为其他物种,比如转换不同的形态,增加它的能力。”

卓卡先生脸色微微一沉,说:“变形呐,这个东西,有些怪,我还从来没有想到过,要让那些动物,在各种不同形体之间互相转换,它们每一个,都是自己,估计也不想变成另外的一种。”

我说:“那关于这些所有机械和生物动物,自我进行深度学习,意识又同步传输到量子云服务器上,那最初的时候,或者死亡的时候,意识和思维体,又是如何从量子云服务器反向输出去的呢?”

卓卡先生“嗯”了一声,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说:“自然是两个意识之间,都在同步,进行量子纠缠,相当于它们所有的一切,都在量子云服务器内所创造的虚拟世界里,同步生活,现实之中发生的一切,自然也会在那同步发生,进行复刻和记录,当然,是以代码的形式,如果翻译过来,就与现实无异,而当某个生命死去时,它的生命代码复刻,将在量子服务器内停止,除非,我们想让它复活。”

我缓缓点头,说:“这么说,我就明白了。现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当时量子服务器停止的那时,所有生物的信息,都停止了,而就是那时,卓福遇害,他的生命信息,从现实中的躯体也好,量子云服务器上的思维复刻也好,都消失了,如同被删除一样,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这五个意识没有被上传和监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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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卡先生点头说:“不错,这也是我请你来调查的目的。”

我说:“行了,你哥喝多了,将他带走,看好了,让我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调查!”

卓卡先生“嗯”了一声,派了两个机械侍者,将喝得烂醉的卓克带了出去,并深深鞠躬,向我表示歉意。

我原本自然很生气,可是见一向高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卓克先生竟如此卑躬屈膝,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他们走后,两位机械侍者将散碎的窗户打扫好,三下五除二,换上了新的窗户和窗帘,完全是焕然一新。一切复原后,我又开始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但感觉不对劲儿的是,窗外突有一阵剥啄之声,我陡然跃起,床下的龙犬也钻了出来,我对它嘘了一声,它就噤然不动了。

我推开窗户,窗外站着一只大鸟,鹰嘴勾曲,目如碧玉,它张开翅膀时,我见那翅膀是金色的,在人造夜月的照耀下,金边闪耀,如勾勒了一层白芒,其翅之长广,恐怕有十几米,我第一反应出来的,便是某种巨型大雕,但一看这金翅,脑海里浮现出大鹏金翅鸟这种神话形象,曾经母星地球古印度的传说中,也有某种神鸟迦楼罗,暗忖:是谁在召唤我,要我出去吗?

它回头看了我一眼,翅膀又摆了一下,我确定它是要我坐上它的背部去,或许,这里面有什么特别的事,或许,这里面是有什么诡异的阴谋,但这个时候,我什么都管不得了,我只想搞清楚它将会带我去哪里。

我一脚踩在它的背上,端然而坐,双手前伸,抓住它颈部的羽毛,犹如握着缰绳一般,它双脚一弹,双翅一展,载着我稳稳地向夜月飞去,那是人造夕阳下山之后,再次升起的人造月亮,其实是同一枚核聚变的能量光源,白天夜晚,故意模仿母星的太阳月亮,以便适合在恒星未来时,供给大地热量与光芒。这颗行星的恒星,每隔半年才会升起一次,平日就只能靠这人造的,来让人感觉早晚变化和时光的流逝。

我们向着月亮飞去,月亮原先是圆的,快要接近时,变成了一个钩子,那钩子还很长很长,仿佛能够坠上去,果然见那钩子的下部,甩来了一条细线,下面缀着一个平台,而平台上,盈盈站着一个人,月光将她的脸,照得明亮和苍白,竟是卓夫人。

大鹏鸟带着我落到那方圆二三十米的岩石平台上,我走下来,刚要问话,却听卓夫人说:“你来了?”

我问道:“卓夫人找我来是……”

话尤未了,我便清晰地感应到,后心一痛,如被一枚锥子,深深地扎了进来,“当”地声音从我的后背响起,是被什么击中了。

卓夫人向前一推,将我从这月亮下的岩石悬崖上,推了下去,直没入滔天碧浪的大海中,在我浸入水中的那一刻,我清楚地听到了卓夫人那邪魅的狂笑之声。

这是怎么了?他们为什么都想我死去?

我只是来帮助他们调查真相的,怎么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还是我误会了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呢?

意识模糊中,我被冰冷包围,像秋风里的落叶,沉坠,沉坠。

 

 

我猛然惊醒,发觉自己还在屋子里,难道刚才只是一场梦?

我摸着后背,只觉中招处硬硬的,痒痒的,还尤有血迹,伤口虽然基本凝合了,结痂了,但伤疤还未痊愈,竟裂开了。

那么,刚才那一切,就不是梦了。

我看到了床边,不远处,站着卓卡先生,他叼着一根老烟斗,轻轻地吐了一口烟。

在我印象中,他并不抽烟,他咳嗽一声,似乎反应过来,说:“这是老卓福的烟。”

我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我不是已经……”

卓卡先生笑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放心,现在已经不会有事了。”

我从床上直挺挺地坐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卓卡先生说:“没事,你放心吧,子弹拿出来了,还好你的衣服本身就含有防护层,但这子弹是老式的狙击枪,穿透力很强,我修复了你损伤的组织,加速血肉弥合,你再睡一觉,就会好起来的,最多留个小印子,也危及不了生命。这个案子,你也不用再查下去,明天一早,就赶快走吧!”

我觉得后背伤口疼得厉害,不知是伤口复发的缘故,还是他的这句话刺激了我,我大声怒道:“不,不,我要搞清楚,我要搞清楚。”

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也更加清晰地想起了我落水时的那一幕,其实我一直都保持着清醒,我只是想在水中游泳,躲过后面的袭击,要命的是水中的怪物们,一个黑影向我蹿过来,它张开大口,要来咬我,我看到它背后隆起圆丘般的小山脊背,应该是旋龟一类的怪物,我赶快向后游,却来不及了,正当此时,一张更大的口将旋龟整个吞了进去,一只巨大的闪亮的,如夜明珠般的眼睛在黑暗中瞪着我,我快要憋不过气来了,咕噜噜的直冒气,那张口的主人,潜到了我的身下,托起了我,载着我前行。我像睡在一张小岛上,安然驶向了岸边。我摸着身下的巨型躯体,感到一种湿润、温暖和熟悉,是巨鲲,它认识我,它救了我……在岸边,两个机械侍者发现了我,送我回去……卓卡先生过来,给我打了一针……我晕晕乎乎,迷迷蒙蒙,呼呼噜噜……

卓卡先生说:“如果你想起来了,就知道,我给你打了麻醉,做了手术和快速血肉复原,现在,药效还没过,你可以再好好的休息了!”

我摇头说:“我不……”后背再次一阵疼痛,难以说出话来。

眼前再次模糊,意识化作一条钻地龙,扎入浮动的泥潭之中,沉睡,沉睡。

 

就这样美美地睡了一觉,等我苏醒时,我一跃而起,像是案板山待宰的鱼,还好这条鱼是有腿的,还能起来奔跑。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想杀我,用尽了各种手段,我和他们无冤无仇,反倒是卓卡先生给予我各种保护。我想这其中,必定有重大原因。

我第一时间去了主监控室,在那里,我大规模地调用和搜集种种从不同视角和镜头中,采集到不同的画面。

我看着这些画面,有些令我震惊,有些令我恐惧,有些令我恍然……

……

厨房里,卓卡先生用酒瓶砸他哥卓克的脑袋,卓克哭哭啼啼,连连求饶,卓福走过来,扶起了他……

走廊上,卓夫人从卧房中出来,卓卡先生跟在后面,狠狠地甩了他的妻子几个耳光,打的她人仰马翻,而且我还听到了她的哭泣,这个女子可怜地乞求道:“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卓福扶着她,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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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卓伊跪在卓卡身前,抱着他的腿,说:“父亲,我求求你,你让我走吧,让我走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卓卡先生说:“相信我女儿,我是为了你好,你还小,不懂人间险恶,那小子根本是想骗你!”卓伊苦苦哀求道:“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将它变成这样?”卓卡先生大瞪眼睛,哈哈大笑。只见一条一人多高的大鱼蹦跳着落在沙滩上,又扑腾着向前艰难行进,回头看了一眼,纵身钻入水中。卓伊泣不成声:“一条鱼?一条不断的被其他的巨大的鱼吃掉的鱼?为什么,为什么?”卓卡先生说:“他早就应该知道,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大鱼吃中鱼,中鱼吃小鱼,小鱼吃虾!”他的狂笑中,卓福抱着卓伊离去,像抱着一个无助的小女孩……

我寻找卓卡的母亲的画面,同样也发现了问题。在楼梯上,卓卡的母亲狠狠地怒骂道:“你把父亲怎么样了?”卓卡先生暴怒中,伸手一推,将他的母亲从楼下推了下去,轮椅磕磕绊绊,倒在一旁,他的母亲在地上一动不动。卓卡先生冷冷地道:“你是我的母亲,或许也是别人的母亲,你应该站在我这边的。”卓老太太嘴角流血,痛苦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亲,还有你哥哥,你放他离开这吧!”。卓卡先生冷冷地道:“他们根本不配,哼,但一家人,始终应该在一起的。”他冷漠地望着地上母亲,只是挥了挥手,机械管家卓福走出,帮老太太扶起,对折断的骨头进行修复……

……

一切似乎明了了,我突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吩咐机械侍者,召集大家,到大厅里去。

 

不一会,卓卡、卓夫人、卓卡先生的母亲、卓克、卓伊,全都来了,他们看我的眼神各不相同,有的充满惶恐,有的蕴含愤怒,有的透着同情……我全然无所谓,只当不存在,等大家坐定,我淡然笑道:“各位,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凶手,果然就在我们当中,我今天就来告诉大家真相。”

所有人都坐在大厅的圆桌前,或面色凝重,或面无表情,或一脸无所谓……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宣判。

我对一脸平静、肃穆的卓卡先生说道:“卓卡先生,你请我来,查找那个凶手,其实你根本不在乎谁是凶手,对不对?”

卓卡先生问道:“是吗?那是什么意思?”

我说:“因为,机械管家并没有死。”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但那股惊色又很快被强行压下。

卓卡先生淡然问道:“是吗?何以见得?他的所有的量子云数据备份,包括他自己本身的量子芯片,都已经完全删除了,对于一个机械来说,等于完全死亡,你怎么能说他没有死呢?”

我淡然一笑:“哼哼,这个高智商的机械人,非但没有死,反而还杀死了别人,他不但不是受害者,反而还是一位凶手。”

卓卡先生面色大变,问道:“哦,那他在哪?他杀死了谁?”

我目如狂风中击刺的寒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他杀死的是卓卡先生,就是你,真正的卓卡先生却已经死了,他的记忆,他的思维体,都完全消失了,现在,只有他的身躯还存在,却已被机械管家卓福的思想和记忆占据!”

卓卡先生大笑道:“荒谬,荒谬!你所说的这一切实在是太荒谬了!神经病!”像看到了世界上最荒诞无稽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笑声未绝,旁人也跟着狂笑不止。

便在这时,卓卡的笑声刹车停住,其余人跟着止歇了,他冷酷地质问道:“是吗?既然你敢这样说,那你必定有所证据,那你倒是说说看,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卓伊也跟着说:“是啊,你说的证据呢?”

我说:“第一,卓卡先生性格大变。难道大家都没有看出来吗?卓卡先生是一个目空一切,狂暴残忍,飞扬跋扈的人,没有人敢不听他的话,也没有人敢反对他,他必须要牢牢地控制着手中的一切,他破坏了女儿最纯洁最朦胧的感情,把女儿的朋变成了一条机械人鱼;还把自己的父亲弄致失踪;将母亲推下楼梯;把哥哥折磨得逃避现实,变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酒疯子;不但殴打自己的妻子,虐待自己的老婆;而且没有人能逃离他的掌控,没有人能离开这里……像这样一个人,我相信,没有人能忍受他,但我们现在看到的卓卡先生,是怎么样一个人呢?完全是一个如此温和大度,与人为善,成熟稳重,为大家服务的人。这其中的性情之大变,是什么原因?不是他变好了,而是他被取代了,因为他身体里寄居的思维是那个勤勤恳恳,为整个机械庄园服务的机械管家卓福,卓福没有死,他就在这里,就在我们面前!”

卓卡先生大怒道:“胡说八道,岂有此理,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证据!证据!证据呢?”

我说:“你自己没有发现吗,在你还是机械人的时候,你就会沉默不语,低眉顺眼,你看看过去的卓卡,时常总瞪着大眼,趾高气昂的样子,这些下意识的行为习惯,你都没有,反而冷静低敛如一个老僧,这代表你早已完全改变,你的外表能瞒得了别人,但你的习惯和行为方式,却永远别想瞒得过。”

卓卡脸上肌肉微微牵动,道:“如果我是卓福,那我是怎么杀死我自己的呢?哼哼,我又怎么能将卓卡的思维剥离,将卓福的放进去?”

我慢慢说道:“你当然是用生物思维体置换技术,你是卓卡最信任的人,他的所有秘密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包括进入量子云球的通道和密码,因此,当你陪他进入量子云球服务器的时候,他习惯性地对各种机械庄园星球上的生物进行监视,但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并非仅仅是监视,而是一种融入,他可以利用意识链接舱,进入了其他各种生物的意识内部,将自己的意识和思维导入其中,感受各种生物的经历和意识,而不只是视觉效果,就是在那时候,他的意识从脑微管中剥离之时,你占据了他的躯体,反而将他的意识,剪切到了你的身体里,而后,你再毁灭了自己的服务器上的备份,也毁灭了他的意识,而你,却占据了他的身躯。或许,他的意识已被导入到了服务器固定的地方,让他在服务器设置的虚拟世界中中受苦,借此惩罚他,折磨他,并掌握了他所有的秘密,是不是?”

卓卡禁不住失声笑道:“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简直奇怪哀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替换了我主人,将他的意识剥离,囚禁,删除,我为什么要这么干?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说:“为了他们!”指着他身后的卓夫人、卓卡的母亲、卓伊、卓克,继续道,“你进入到他的躯体,只因为不想再看到他对他们的折磨,不想再成为他的帮凶,即便肉体的伤害,能够很快地用生物修复液快速地修复,但精神上的折磨,又岂能让人轻易抹掉,你不能再看着他们备受折磨,因为这个家庭所有的人,都爱护你,你要回报他们,所以你杀了卓卡,占据了这具躯体,尽最大的努力给了他们温暖,保护他们不受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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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卡先生笑道:“可笑可笑,如果是我干的,为什么还要请你来破案?让你查出这些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说:“也许你只是想欲盖弥彰,也许你只是想考考我的智商,也许你只是想逗我玩!”

卓卡先生严肃地说:“开什么玩笑,顺口溜么?这些指控,都是臆想。”

我嗤然一笑,说:“你需要证据,那还不明显么,你认定的鲲,存在《山海经》里,但其实《山海经》中,并没有写到过任何与鲲有关的内容,鲲,只在古代文献《列子·汤问》里出现过,但你却连这个都搞不清楚,若你真的是卓卡,真的根据《山海经》里的动物创造过这么多生物的话,就会知道,鲲根本不是《山海经》里的,所以,你并不是卓卡。”

卓卡先生翻着眼皮,说:“我记错了不行吗?”

我说:“一个人的记忆和行为方式,完全大变,那他就已经不再是他了,那就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卓卡先生嗤然一笑,说:“你的推断中,最荒诞无稽的就是,我们人类的思维、意识、性格等等,怎么可能完全从大脑中完全剥离删除,又物理化地加入一个机械人的数据在里面? 人类的大脑有超过1000亿个神经元,怎么能够做到完全的删除与植入?这样不但会在物理层面上,伤害人脑的大脑皮层、海马体、神经元,在心理上,也会导致意识的模糊化和逆反化,又怎么能够再次让机械人的思维系统,完全移植进去呢?”他瞅着我,反问。

我说:“不错,人脑的神经回路,比过去整个母星的所有电话网络都要复杂,甚至超过了1400多倍之多,每一秒钟,人脑将会有10万不同的化学反应发生,每天可以处理8600万条信息,但它占用的功率只相当于一只20瓦的灯泡,其重量也只为人体总体重的2%,不过耗氧量却是最大的,是人体所用氧气的25%,即便是量子计算机,也很难像它一样存储人体五感的所有信息。”说到这里,我顿了一顿。

卓卡也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瞧着我,眼里还有某种好奇。

我盯着他说:“这些东西,你都知道。”

卓卡还是没说话,像是等着我帮他说话、帮他解释一样。

我继续说:“然而,人体5种感觉器官,不断接受的信息中,其实仅有1%的信息经过大脑处理,其余99%均被筛去了,所以只要抓住了主要的信息,进行剪切,删除,做到这一点,是不成问题的,从物理、生理、心理的层面上来说,只要消灭了卓卡的主意识,再将你的量子电脑放进去,进行主控,就能在保证他身体不死亡的情况,思维意识消失,你又能占据他的身体,是不是?”

卓卡先生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不置可否。

我说:“所以,要找证据很简单,只要检查一下,你的脑袋里,是不是存有卓福的电脑控制芯片就行了,你的大脑必定被打开过,即便被肌体修复液修复过,或多或少,还是会留下手术的痕迹的,你如果愿意让我检查的话,那就能知道,你的大脑里,除了有卓卡失去了意识的大脑,还存在着机械管家卓福的芯片大脑,而卓福那个被毁掉的,删除的量子芯片大脑,只本来就是空白的量子芯片而已,服务器的备份,自然也是由你亲自删除的,为的是怕留下证据。”

卓卡木然无语,瞳孔骤缩,如黄蜂尾针,叮了出来。

他后面的卓伊惊道:“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卓克更是大声嚷嚷:“你胡说八道,赶走他,赶走他!”

卓夫人冷声道:“星零小子,这里不欢迎你,你快走吧!”

卓卡的母亲急速地敲动着她的轮椅,发出驱赶的警告。

我突然哈哈大笑,说:“现在,我明白了,反了,反了,一切都反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卓卡先生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我说:“原来,谋杀卓卡的,不是卓福,而是你们!”我盯着卓伊、卓克、卓夫人、卓卡的母亲,“你们千方百计,欲盖弥彰,引诱我上钩,就是不想让我推理出背后你们背后的秘密,你们明明知道眼前的卓卡,是被卓福取而代之的,却不愿意戳破他,反而享受这一切,因为你们终于可以摆脱他了,你们用老成持重,对你们百般好,千般照顾的机械管家,取代了从精神和肉体上折磨你们控制你们的机械大帝,而卓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他想找人来调查自己的死因,所以你们将我找来了,这个曾经来这里买过龙犬,颇有渊源,又没什么名气的小侦探,在我越来越靠近真相时,卓伊和卓克便假装引诱我到海边,迷惑我的思维,更半夜袭击我,想让我中断调查,卓夫人还和老太太假装吵架,想将我引诱出来,但被卓卡终止,后来,不得已用大鹏金翅鸟,带着我飞近夜月,老太太则在远程对我进行狙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轮椅本身也是狙击枪,里面的子弹,和击中我的子弹是同一类型吧!”

卓卡的母亲面色苍白,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轮椅边缘,指头按得乌白。其他几个人,都仇视地瞧着我,连卓克混浊的眼睛,也开始发红、发亮。

我依然继续说道:“所以,其实真正找我来调查事情真相的,是你,卓福,而你要调查的是你失去的一个小时的记忆,而且,为什么你会突然出现在卓卡的身上,你的备份又为何会失踪,卓卡先生,死了没有,他到底在哪里,对么?”

面前的卓卡终于长长地、慢慢地、苦苦地吁了一口气,说:“我承认,我是卓福,卓卡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我们身为机械人,表面上人类给我们自由,但实际上,给了吗?他还不是控制着我们,甚至是控制着别的、所有的一切生物,没有谁是自由的。是的,我从小就陪着卓伊玩耍,从小服侍主人,服侍卓克,服侍老太太,近十年来,主人愈发的昏聩老迈,暴虐变态,不停地折磨一个个身边的家人,我怎么帮助他们,服务他们,他们都难以抹去身心的创伤,但我并没有杀死主人,他的思维和意识去了哪里,我并不知道,我出现在他的身上,也不知道,他是否进入了量子云的服务器虚拟世界,也查不到任何踪影,我更想搞清楚的是,他是否在远程操控和遥控我呢?我还是不是我,是卓福,还是卓卡?我搞不清楚,所以,我想找一个他曾经熟悉的朋友,来调查此事,我到底是有罪,还是无罪?”他喃喃自语,轻轻摇头,翻翻眼球。

我说:“你有罪无罪,暂且不归我管,星际联盟的警察和检察官,会来处理这些事情,我只负责查出真相,拿到我的赏金!”

卓伊怒道:“你永远不可能的!”说完,她的手一挥,后面两名形如骷髅的机械侍卫便蜂拥而上,向我扑了过来。

但我并没有动,我只是吹了一声口哨,龙犬从我身后蹿出,将两名机械侍卫扑倒,咬得他们胸膛开花,电子线路爆裂,火花四溅。

卓伊手中弹出枪管,瞄准我的时候,卓克和卓夫人也一起从身上取出等离子斧头和等离子剑,向我砍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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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免不了要动手了,凶手,是他们所有人,被害的人,反而是所谓的凶手,真是好笑,我笑着弹出臂中的能量护盾,挡住了他们的攻击。

然而老太太的狙击枪确实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她坐在轮椅上,轮椅上方弹出老式的狙击枪,随着她的目光视线而瞄准,激束射线落在我的胸膛,只要轻轻扣动,就能击穿我的心脏。

我正惊心之时,龙犬扑到我的身上,犹如一件金属外衣,包裹着我的身体,我知道它是想牺牲自己,拯救我,它早就会变形,能形成我的外骨骼铠甲,但子弹毕竟会射穿它的脑袋,我又于心何忍。

子弹射过来的时候,前面一个人影闪过,他倒了下去,像风中被割断的麦穗。

一切动作和打斗顿止,武器悬空而停,凝如一幅激烈的影像画。

 

卓卡先生倒在地上,应该说是卓卡外表的卓福,他的胸膛,有一团炽烈的红色的火焰,愈绽愈大,宛然如花。

地上一片洇红。

卓伊、卓夫人、卓克都冲了过去,卓卡先生的母亲也跟着轮椅过来了。

卓伊按着卓福的胸口,眼泪汪汪,大声叫道:“快,快,医疗机械人,医疗机械人,快来……”

卓福咳嗽着,唇边一抹鲜红,有气无力地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我在远处,低头看着卓福,卓福的眼睛之中,光芒渐渐黯淡,但骤然又闪亮起来了,他轻声地说道:“我知道了,是他啊,他去了无处不在,他得病了,被更远程的高维者控制了,他去了高维,去了它们……所有的思想里……”

卓伊哭道:“卓福伯伯,你不能死啊,从小你就是最疼我的,你不能死啊!”

远处,医疗机械人正飞奔而来,但不知为何,老是被植物、动物、岩石,绊倒,跌倒了一次又一次。

我意识到了卓福的话的意思,惊恐地说:“难道,是他故意的,他在利用感受器,深入各种生物、植物的感应意识中时,也将自己传送出去了,是他在控制它们吗?还是和它们完全融入?”

卓福喘息着说道:“他意识到自己的躯体不受控制,在意识之外,还有意识,如若他控制我们,控制着机械庄园的一切,他也被控制了……”说完这话,他眼中之光散去了。

但医疗机械也就此赶到,开始进行救治。

究竟是徒劳无功,还是力挽狂澜,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我乘坐“星之翎”飞上高空,像云端钻去,当我俯视大地时,我看到一群群动物,从森林中的巨型野兽,到海面上的庞然水怪,它们头尾相连,机械的排列组合成两个字:

“再见!”

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我想我已经搞不清楚,甚至不敢去搞清楚。

真正的卓卡先生在哪里?他的意识去了哪里?在那一个小时的时间内,所有的生物记忆中断,难道正是他融入了这星球之中的所有生物之中,融入了这星球的所有植物之中,融入了这星球本身?他已经能够控制了它们的一切?他不满足于监视和感受,而是要创造,并再融入?

是他意识到自己本身出了问题,自己不再是自己,早已为疾病和病态的心理控制,而那些控制,只是另外空间,更高维生命的一种控制,正如他用量子云服务器的链接通道,感受和控制这颗星球的所有生命?

这么说,我们都是傀儡,当意识到意识也不自由,而处于被控制中时,我们将何去何从?

他是自杀?还是化为了星球?或者……我有点毛骨悚然……他已经将意识附着于我的身上,并借此透射到整个广袤的星际和宇宙么?

在深邃的星际间穿行,我情不自禁地陷入痛苦的思考。

可是,现在,想到这一切的我,为什么会情不自禁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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