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的鹰计划

CPXS 029

以下内容摘录

目   录

第一章  其乐融融一家亲

第二章  北方的鸽哨

第三章  工匠的功夫

第四章  父子情深

第五章  事情总有意外

第六章  嬉皮士之吻

第七章  家有多远见亲情

第八章  今夜注定难眠

第九章  每天太阳都要升起

第十章  天车下的良心救赎

第十一章  航模上的五星红旗

第十二章  你的事业构造我的安康

第十三章  雪后总会有晴天

第十四章  较量在无声中开始

第十五章  坦诚论证见真情

第十六章  疑是惊鸿展翅飞

第十七章  官司打到前妻那里

第十八章  荣誉属于有信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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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其乐融融一家亲 

1

北方的夏天并不漫长，却是十分酷热。郑庭璋因公致残，三十多年来只能靠轮椅代步。他行动不便，仍然上班，居然到了62岁仍然不肯办理退休。虽然儿子郑林给他的住宅安装了空调，他依然喜欢自然来风，他用轮椅送到阳台，让温吞吞的晚风轻柔抚着面颊，觉得很是惬意。他注视附近的楼群，一个一个的窗户像胶囊，把人们日常生活限制住了，联想到空间这个词。他的思维仿佛装进限制想象空间的胶囊里，无法跳出原有设想的巢臼，故此他的CSH-3无人机设计仍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想象如同人的思维定势，层次越高的人才能俯瞰整个知识结构，剥取更圆满的创意，完善CSH-3无人机设计理念。郑庭璋渴望获取别人的点拨，达到灵犀顿悟的界境。小区里十分安静，一旦到晚间，街心公园、健身广场热闹起来，有打太极拳、有的跳广场舞，还有扭起东北大秧歌的，成为了一种消夏娱乐。

老父亲郑德承是郑庭璋的牵挂，虽然老人早已经离休，身体健壮，经常在马阿姨陪伴着来到儿子的住处串门，眼见父亲不可逆转地衰老了，心里还是酸楚、无奈。郑德承已经是耄耋老人了，有望活到期颐之年。老父亲心情好的时候在广场行走，锻炼身体、散步，与老邻居聊天儿，算作老年有福了。陪同老父亲的马阿姨，她还没有郑庭璋年纪大，脸颊始终浮出忧郁的表情，喜悦时候的微笑，也是忧郁的神情，让人产生怜悯心。马阿姨是一个干家务活很利索的女人，她限制郑德承不要过多吃肥肉，说吃多了对身体健康有影响。郑德承望菜盘里的肥肉片，很听话，果真不再贪吃五花肥肉了。

马阿姨充其量只是一个保姆，称呼家政服务员为了好听，对她的尊敬；郑德承心眼好使，脾气大，他发脾气，也只有她能约束住他，对她的话言听计从，这让外人感到诧异，也有了种种的猜测。也难怪，两个人相差快半个世纪的年纪了，彼此又有话题，谈起公司发展，还有许多人许多的事儿，仿佛他俩亲历过一样；她又能很好照料老人，两个人的关系当然会受到别人猜测了。但是，郑德承很满意他能活这么长久，见证了祖国强盛，也有幸得到马阿姨的照顾。

郑德承的孙子叫郑林，他也在北方飞机制造有限公司上班，是机加车间的生产骨干，加工母机的车工，他精湛的操作技术多次在行业比赛中获得大奖。现在，他在“北飞”是声名鹊起的技工，有几家专业机加企业想用高薪挖他，却不为其所动，公司领导层对他评价很高。难怪，企业与员工就是血浓于水的关系，以亲情当纽带，打造出父业子承的脉络，郑林舍不得离开他挚爱的企业，因为每一步发展都凝结了祖孙三代人的心血。

最让郑德承放心不下的是依旧上班的儿子。郑庭璋早已经到了离岗退休年限了。为了能使他主持开发的CSH-3无人机顺利定型投产，他一再推迟退休，而且绞尽了脑汁，也使他的身体状况日渐恶化。他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在父亲面前他还有家的感觉，可以任性、像孩子一样依偎在老父亲的身边，与老人交谈，聊起往事。郑德承看出儿子心情里有压力，也有不愉快的心理阴影，便多次给孙子打电话，嘱咐他常回家看看他的父亲。郑林听从爷爷的话，他经常到父亲的家，看望他，又有诸多不便，顾虑重重。郑庭璋的续弦的妻子蓝青对老公关爱有加，帮他推动轮椅，替他寻找资料，还主动烹饪可口且又有营养的饭菜，调剂他的胃口。

其实，郑庭璋与蓝青并没有夫妻之实，属于互相关照的生活伴侣。郑庭璋有话在先，蓝青可以随时离开他，因为两个人没有婚姻登记手续。

每次郑林前去看父亲，见年纪比自己还小的蓝青照料父亲那么精心周到，而且不忌讳郑林在场，两个人言谈中亲亲热热的，这让郑林感到脸红。郑林也清楚，父亲作为男人的功能早就丧失了，他俩毕竟只是一对互相照顾的名义上的夫妻。郑林由此想起了母亲，也恨她的薄情寡义，父亲因公受伤后，狠心的她抛弃父子俩，出国去了美国。真想不通，外国的月亮真的比哈尔滨的圆吗！

郑林还记得，他八岁那年刚上小学，回家后发现妈妈不见了。接连许多天不见妈妈，八岁的他还离不开妈妈，所以他每天放学，都会到家里各个角落查看，是否妈妈回来了。那时家里房间并不大，北飞的职工家属楼也很简陋，因为爷爷是老军工，组织照顾他才多分了一个房间。郑林问爷爷，说妈妈呢，她干啥去了？

爷爷说：“我不知道，问你爸去。”

爸爸铁青着脸，一语不发，他正读着一本飞机制造原理书，上面画满了各种线条与公式。郑林那年还很小，却能看懂大人的情绪。父亲当时脾气很怪，每天忙自己的，很少与郑林说一句话。爷爷会抱起孙子，胡子拉碴的脸贴在他脸，凄冷的眼角滚下一粒混浊的泪珠。有时，爷爷领他到街头买一支冰棍，或者买几把爆米花，哄他开心。郑林无法开心，因为他想念妈妈，他还是离不开妈妈的小屁孩儿。

妈妈走后，郑林多次寻找过妈妈，终究再也没见到她。听爸爸说，妈妈去了美国，后来死于一次交通事故。美国机动车辆多，每天都会发生交通事故，妈妈的死，意味再也见不到她了，郑林为此悲伤了好些年，每次妈妈还会出现他的梦中，模糊的印象让他无法忆起妈妈的容颜。小时候，他想起妈妈的时候，爷爷便向他讲晋察冀边区的故事，讲八路军打鬼子，讲他的在兵工厂里的经历。岁月虽然漫长，爷爷的故事如同摇篮，哄他睡在了童话般的夜里。白天他上学、淘气，还有与同学吵架，家长找上门，向爷爷告状。爷爷总会装模作样打他几巴掌，落在他屁股却一点儿也不疼，甚至把他打得笑出声。渐渐地他长大了，懂事了。他又在技工校学会了机床操作技术，那是最原始的数控机床，只有他进入北飞，当上一名车工，他才发现工作母机有多么复杂，操作技巧要求多么高，而车出的零件指标多么精密。郑林参加了公司多起精密配件制作。航空设备素以复杂、精密，难度高著称，特别是传动、控制等部分，质量要求精准到头发丝的千分之一误差，郑林操纵所谓的机加母机，一次完成了加工任务，而且数据完整保留下来，为其他数控加工中心作业提供有效的佐证。郑德承对孙子的技术赞不绝口，自己在铣床上干了大半辈子，老眼昏花，对数控这部分技术性能吃不透，最终只得退下来了。而郑林的钻研的劲头与众不同，他天生对数学有兴趣，对数控机床研究到了如火纯青境界，每款机床引进，他都要了一份说明书与操作指南，对国内外每种机床的特性都有自己见解，学会了编程，无论什么复杂的非标件到他手里都能加工出来。这样，他成了北飞的机床专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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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掌握了机床的秉性还不行，钢铁的材质多种多样，现代的钢铁含有各种各样的微元素，碳硅锰硫磷，还有特种钢材里的铬、锰等，哪　种材质的性格与特点，他掌握得分毫不差，使用起来得心应手，加工出来的零部件质量优等率超出了设计标准。公司老总罗启恒不止一次在职北方工大会上表彰郑林，说他是新时代的优秀员工，是公司攻关克难的尖兵，技术工人中的典型，号召全公司技术工人向他学习，在项目开发中冲在前、干在先，解决技术难题当先锋。

虽然口头的表彰有点儿虚，没有物质奖励来得实际，这也让郑林感到满足了。自己只是普通工人、一名党员，应该自觉地干好本岗位工作，在车间起到带头作用。回到了家，夫妻俩与儿子围在桌子吃着饭，家庭氛围和睦又充满了幸福感，冲淡了失掉母爱的忧伤。他很少讲起自己的事儿，他继承了爷爷的性情，坚忍、耐劳，却有爷爷不具备的素质，那就是曾经接受系统教育，对技术上的难题始终锲而不舍地钻研，不弄明白誓不罢休。

郑林的妻子孙若敏在区里的医院担任护士长。长年工作在特殊环境，养成了对家庭卫生的注意。家里始终有一股来苏儿水味道，淡淡的，净化了室内空气。郑林说：“家里是干净的，哪里能有病菌？”

孙若敏说：“病菌看不着、摸不着，预防很重要。”

夫妇俩的儿子郑聪13岁了，正在念初中一年。郑聪的乳名叫聪聪，还是曾祖父给起的名字，意思让这位重孙子聪明、健康。在家里，郑林仍然习惯称儿子的乳名聪聪。郑聪听了不高兴，说我都是中学生了，还这么称呼，不好！夫妇有争执，儿子当调停员。郑聪说：“细菌无处不在。室内空气里的，微生物比室外多，常见的病原菌有脑膜炎奈瑟氏菌、结核杆菌、白喉杆菌、百口咳杆菌等……”

郑林十分高兴，连声夸奖聪聪有学问。抬头一看，他勃然大怒，原来郑聪正摆弄手机，肯定他通过了百度一下，寻找到的资料，他大吼一声，赶快把手机拿过来！郑聪吓坏了，赶忙把老爸的手机搁在那里，匆忙逃进自己的卧室了。

在车间里，郑林的人际关系相对较好，师兄弟、师徒多，有时候谁有好事儿，比如说晋级、获奖，发奖金、入党等，几个哥儿们都要聚一聚，喝一杯。酒水不必有什么讲究，散装白酒老白干皆可，菜肴也只是家常菜，加上一些熟副食，大众拌菜，足矣。

经常在一块儿吃喝的有李相宾、本来是郑林的爷爷带出的徒弟，论辈分是郑林的师叔，他是铣工里的佼佼者，生产精密零件有一套硬功夫。基于这一点，郑林对他礼让三分。每次师兄弟聚会，郑林总是请他坐在上席位。李相宾也并不谦让，他坐在了正位置，喝酒时，总忘不了以老师傅自居，对杨杰讲，记住，一定要注意，工作坐标系原点，千万别马虎。又对陆本章说，手工零件编程要注意两点……总之，他显示出技术权威，对几名聚餐的工友免不得一番提醒。对这类老生常谈的知识，每个人心里都有数。李相宾却以大工匠自居，在这种气氛里显得不协调。尽管这样，郑林也是十分高兴，因为大家共同认识到，技术是改变自己，同时也是改变公司面貌的利器。

对于父亲，郑林有说不出的遗憾。快到科学技术人员退休最后期限的郑庭璋，仍然忘掉自我追求，梦想早一天把CSH-3进入量产。只是，他已经过了花甲年龄，早该退休了，到处旅游，享受天伦之乐。可是，他并没有把自己伤残的身体当一回事，也没有在意自己年事已高的事实，每天除了计算，就是修改图纸，甚至还摸索出一种激光制导定位系统，用于无人机的控制。郑林知道，激光制导在武器上技术已经成熟，他的设想是否异想天开？郑林委实不知，他只是可怜父亲，早该离岗的人，干吗还恋栈？不如让年轻一代上位，接替他，或许能尽快地开发出更先进的飞机与装备。

2

从事科学项目研发不是轻而易举事情，简直如同唐僧去西天取经，经历了多少波折与困难，付出超乎常人难以想象的智慧，不一定能达到理想目标。郑庭璋正处于这种状态。自从他担任北方飞机制造有限公司第三设计局总设计师以来，脑瓜里萌动一个念头，设计出符合中国国情的无人机，介于军用无人机与商用飞机之间，以远程遥控智能判断为开发重点，具有独立判断、分析、处置突发事件能力，能够自动识别敌我的智能。郑庭璋研发由遥控设备或自备程序控制操纵的无人机，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经过两年的努力，他主持设计的CSH-3样机也试制成功了。CSH-3最大升限8000米，续航时间可达35小时，最大搭载重量520公斤，战时可以从事侦察、救护、电子干扰与投弹等任务。因为遥控总成实现了智能化，在遇到特殊情况可以自主进入分析、自行决定处理与自主修改行动。这在当今无人机市场属于个例，郑庭璋对他主持设计的CSH-3样机十分满意。

应该说，CSH-3无人机吸收了多方面的前沿技术，绞尽了脑汁，总算露出了端倪。接着，CSH-3无人机的样机问世了，这是一架微缩版的样机，却是五脏俱全的真东西。CSH-3无人机采用了当今最先进的装备技术，使用了公司新研发的高分子材料制作机身，轻盈、坚韧、隐身效果好。而且样机由北方飞机制造有限公司总经理罗启恒批准制造，显示重视。

郑庭璋像对待初生婴儿一样关心CSH-3无人机未来出路，精心整理论证会上的答辩了。

那几天的傍晚，空气闷热，几只蚊虫死气白赖的围着郑庭璋转悠，嗡嗡作响，伺机而动，吮吸他的鲜血，着实让人心烦。郑庭璋摁动轮椅在宽绰的室内转来转去，四周的书橱、墙壁到处挂着飞机模型，从活塞式飞机到最先进的第五代机，从前苏联的米格-3到现代的苏-57，歼击机、强击机、轰炸机到各种型号飞机应有尽有。他是一个喜欢幻想的人，也具有理想与追求，宽阔的前额装有他独特的思索。他喜欢收藏敦煌飞天的画像，飞天优美的线条多么像飞机的流线体？只要看到优美的飞天，他会想到了敦煌莫高窟艺术，也向往自由翱翔的境界。他尤为相信14世纪末，中国有个官吏叫万户，他在一把座椅背后，装上47枚能发射最大的火箭。把自己捆绑椅子上，两只手各拿一只大风筝。然后叫仆人同时点燃起47枚火箭，目的是想借助火箭向前推进的力量，加上风筝上升的力量飞向前方。不幸火箭中途发生了爆炸，万户为此献出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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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古老传说虽然有杜撰的嫌疑，却让他备受鼓舞，自古以来中国人梦想飞天，流传很多神话传说。他也要创造一个神话，下定决心在他退休前完善了CSH-3无人机的设计。他的理想制造出最好的飞机，让中国的蓝天永远安全。所以，他的屋里到处是飞机模型，是他怀揣梦想与追求的佐证。让郑庭璋没有想到，他的设计思路与CSH-3的整体构架却被公司总工程师徐文斌全盘否决了，为此郑庭璋足足两宿夜不能眠，总想找一种排遣的方式打发枯燥的夏夜，最终他给好久不见的靳为民老师打电话，倾诉他的烦恼。现代文明带给人们诸多的方便，有了电话，沟通起来的确快捷。也许天色已黑，也许对诸多电话号码记得不够扎实，郑庭璋拨出了一个号码，按了发射键才发觉拨错了号码，打扰了别人且不说，白白浪费话费也不值得，他手忙脚乱刚想按了关机键。可惜迟了，对方已经接通了电话，有人问找谁啊？男人的声音粗鲁沉重，明显十分不满意。

“对不起了，打错电话了。”郑庭璋歉疚地回答。

“打错了，你是谁啊？”他进一步追问。

岂有此理！打错了电话，已经向你道歉了，干吗追根究底？郑庭璋觉得对方有点过分了。现今世间的通信工具数以亿计，打错电话会经常发生，值得大惊小怪吗？郑庭璋僵硬的脸上挤出苦笑，几乎用低三下四的口气说：“真的对不起了，打错了电话。”

对方嘟囔着说：“胡扯什么！”便关了手机。

原本以为此事结束了，平静了三天，对方又挂来电话。郑庭璋认出那个号码，不知道对方瞎搅和什么？该不该接呢？郑庭璋有些踌躇。手机不停地呜叫着，郑庭璋看了看“来显”，想反正是对方付费，接了吧。打开接收键，果然又是那个男人，他好像喝醉了，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你……你是谁啊？干吗打这个电话？”

郑庭璋也火了，不就是拨错了号码么！“我打错电话了，有完没完了？”郑庭璋气冲冲地说。

“哇，你还火了！”他的声音粗俗不堪，“我问你，打这个电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郑庭璋觉得他的问话实在可笑，就像弱智者的提问，愚蠢之至。郑庭璋压抑住火气说：“我已经对你说过，我的确打错了电话！”

当然，郑庭璋不想与他纠缠，简直太无聊了。郑庭璋索性挂断了电话，心想随你的便！过了两个时辰，电话又响起了，郑庭璋看一眼来电显示的号码，正是那个家伙打来的，心头很来气，想真是无聊。索性关上了手机，不再理睬他了。

3

次日早晨，出门晨练。天气很好，橙色的太阳斜挂天上，空气中弥漫着紫丁香的气息。郑庭璋坐在时刻不离的轮椅，刚出门走出不远，遇到了在一块儿共事的王士臣，他拍郑庭璋的肩说，哎，老领导，你的手机总关机干吗？昨晚咱们设计局有几个人相聚，说什么也打不通你的手机。

郑庭璋挺委屈，又感到冤枉。王士臣笑道：“你问老马、徐文慧。他俩都说了，郑总近来行踪诡秘，又总关机，说不定遇到乐不思蜀的好事呢！”

郑庭璋想自己只是一个废人，又会有什么好事？他现在只是为自己退休生活做准备，有几条科普作品视频上传网络，引起众多粉丝好评，跟帖的人多达几百人。郑庭璋看到热爱科研成为新风气，他把中国芯片、航母、太空项目的话题上传在“快手”“抖音”里，很快成了香饽饽了，他也找到了传播科学知识的新天地，让人们了解我国科技上的“短板”，催促有作为的同行弯道超越。这时，他的手机呜哩哇啦地又响起来，郑庭璋还没来得及接，突然断线了。   

郑庭璋想要弄清楚谁用手机与他开玩笑，所以，耐心等待那个该死的来电，成了郑庭璋期盼的事情。郑庭璋知道那个手机拥有者在搞恶作剧，不就是拨错一次号码吗？多大的事！郑庭璋想解释一下，又苦于没有机会。罢了，慢慢淡忘了，也许拉倒了。有时，他忘记了这码事儿，手机会提醒似的响两声，旋即收线。显然，对方是想打持久战，让他的精神彻底崩溃。郑庭璋既感到好笑、好气又没有办法，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太难了，把时间和精力全部用在这上边，值得吗？

手机本来是沟通的工具，对方竟用来恶意戏弄他，岂有此理！冷静下来细细揣摩，也为对方鲁莽的举动感到可笑。那人用手机在拨打郑庭璋的号码时，脸上肯定浮出得意的坏笑。郑庭璋突然暴躁的想扔掉手机。一旦想到对方开心的样子，郑庭璋每次接电话都是心虚气怯，不知怎么办才好。郑庭璋下了狠心，对方再拨打郑庭璋的号码，郑庭璋立马接收。对方让郑庭璋手机耗电，郑庭璋让对方破费话费！

郑庭璋重新充满信心盯住手机，这只小巧的东西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仿佛缺乏灵性，整整三个小时过去，没有任何人拨打电话。郑庭璋长舒一口气，想到对方兴许放弃了无聊的游戏，忙自己的事吧，心头好像卸掉了一块石头那么轻松。

那天晚饭，郑庭璋和蓝青平心静气吃着凉面，随便向蓝青解释说有人拨打恶意电话的因由。蓝青半信半疑，说这种人真是好没趣儿，郑庭璋说，他有一个同事，也就是设计局里的徐文慧，就因为一个先生给她打错了电话，被老公靳为民误会了，两个人吵了起来差点儿分手了。郑庭璋叹口气，用无辜的口吻说，都怪自己眼花，按错了号码。这回总该消停了……

平静两天后，手机传来一个短信：对不起，我们休战吧。显示的号码正是那部手机。

“怎么样，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 蓝青讥笑，她知道郑庭璋身体状况，她不让别人从他那里获取知识养分，她所以不依不饶的说，“我早看出你们关系不正常，你还百般狡辩呢！是不是闹出啥矛盾了？说啊！” 蓝青的眼神充满了火药味儿。

郑庭璋忙解释：“别误会，我不是那种人！”

郑庭璋试图给对方挂电话，请对方说明原因，无效。郑庭璋又试图对方能够打来电话，可两天半时间过去，杳无音信。郑庭璋很失望，拥有现代化的通信工具，无法与对方沟通，实在是一种悲哀。最终，郑庭璋终于决定给对方发一个短信：朋友，你到底是谁啊？

对方也是一个爽快人，很快发来短信：我知道您是北方飞机制造有限公司的郑庭璋先生，我是您的“铁粉”，也是您的老朋友，今生能认识您真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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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方没有注明姓氏，郑庭璋也猜度出他是自己的粉丝，郑庭璋便暗中冷笑。当然，他想尽快了结此事，更出于识得此君真面目的念头，便加上了对方的微信号。看过了对方微信号他才知道，原来对方竟是北海自动化制造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曲振方！是老熟人了，开这种低级玩笑，什么用意？郑庭璋联想到了蓝青，知道了曲振方的心机，不由心里十分沉重。好在两个人对开发自动控制方面有共同兴趣，他忘掉了不快，彼此有了话题，也有了共同的追求了。曲振方多次向郑庭璋索要CSH-3无人机的参数、机身材质，引起郑庭璋的警觉，当下从事科技情报的“白手套”人越来越多，披着合法外衣，把国家重要机密卖给国外敌对势力。郑庭璋含糊说：“CSH-3无人机的数据还没有测试完成。” 婉拒曲振方的好奇心。曲振方此举无非想加深郑庭璋的印象，拉近两个人感情，彼此不再戒备了。郑庭璋却抱怨地说：“老曲，你这个人玩笑开大了！” 对方哈哈大笑，说：“我祝贺CSH-3无人机研制成功，我有了科研项目，还要向郑老请教呢。”

4

当今人们津津乐道谈到大学，还有在校的大学生，无非羡慕他们有学识，他们刻苦学习精神，再就是他们正值让人眼红的好年华。他们赶上好时代了，只要肯读书，从小学开始一步步升到大学，刻苦学习的还能有机会“读研”，多么幸运！其实，他们的幸运包容了父辈的汗水与期待。

靳为民教授带有几个研究生，其中有一个研究生叫辛巴，他是来自美国的黑小伙，出于勤工俭学目的，他在学校举办一个英语补习班。因为他通过也是来自美国的研究生安琪拉，认识了念大三的于晓莉，她计划考取英语四级，便到辛巴的补习班里学习。辛巴得知她家生活困难，免除了她的学费。于晓莉很是感激，偶尔还送给辛巴一个小礼物，两个人开始了一段秘密的交往。

半年来，于晓莉英语会话进步很快，她明白，想出国留学，没有过硬的英语根本不行，她学英语为出国留学储备知识。有了辛巴这位美国的恋人，她想出国又多了一些砝码。那天在课堂上，她渐渐感到浑身发冷，像有一张寒冷的外套紧紧裹住她的躯体，如果不是窗外垂柳冒出绿意，草坪被阳光爱抚得十分温暖，她还以为是北方奇寒的季节。她想，大家都在注意听讲，为什么自己思维不集中，而且脑子里晕晕乎乎，像有许多潮虫爬来爬去，喉咙干渴，有快虚脱的感觉。于晓莉有些紧张了，她嘴唇苍白，心脏颤抖着，连辛巴呼唤她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忽然，她看见了辛巴的目光，充满了爱意，像火焰一样明亮，专注她。于晓莉勉强露出笑意，她眼前突然发黑，忽悠又一下失去了知觉。

辛巴见她踉跄地一抖，坐不住椅子了，情知不妙，用手扶住了她。场面有点混乱，有人呼唤她，有人给她水喝，她终于清醒过来了。

“晓莉，你生病了，回宿舍吧？”辛巴用标准山东口音劝她。

一个男同学来到她旁边，察看一番，他跟当中医的父亲学一点医学知识，对于晓莉又有所了解，见她的嘴唇苍白，他取出了一块巧克力，说晓莉同学，你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出现了低血糖症，吃了这块糖，你会好的。

于晓莉细嚼慢咽吃掉巧克力，又喝了一些水，感觉好多了。于晓莉的面色渐渐红润了。下课后，于晓莉默默随同大家而行，辛巴也走在其间，他个子高大而又显眼，黑皮肤的脸像黑炭，眼白却格外的明亮，牙齿也格外白净。他呼吸中国北方这座大学里清新的空气，有说不出的舒畅。他挨近了于晓莉，希望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还有中国女孩子特有的体香，两颗年青人的心愈加靠近了。

几天后一个美妙的午后，辛巴与于晓莉在创业中心听课，讲课的正是郑庭璋。今天，他讲的是遥控技术开发，给辛巴很多的启示。他的心头突然跳跃起灵感的舞蹈，感受到智者给予他的启发，也为以后开拓事业储备了知识能量。他拉住了于晓莉的纤细的手，不顾别人的眼光，用英语说：“亲爱的，我要在遥控技术开发上做一番事业，你暂时的困难，一定会克服下去。成功后，我们去美国硅谷发展，办个人的公司。”

于晓莉被感动了，她想哭，不知道感情为什么这样脆弱。

郑庭璋讲完课了，他与曲振方联系，在微信上与曲振方聊起了自动化方面话题。曲振方创建的北海自动化制造有限公司，虽然是一家私营企业，生产出的自动设备适应制药、化工、化学制剂等多种机器上。他早就听说郑庭璋在尖端自动化领域的成就，当即表示，等到郑庭璋退休，他的北海自动化制造有限公司要高薪聘任他担任总设计师。

郑庭璋苦笑说：“我已经快到65岁了，身体又有残疾，不适宜继续工作了。”曲振方马上说：“公司可以为他配备助理，为他组建专业的工作室，研究自动控制装置。” 接着，曲振方用着迷一样的语气说：“郑总，以后世间所有运动的设施都要用数字功能控制，这是一项历史性的变化。人们全部从繁重的劳动中解脱出来，每天除了消费与娱乐，不再有任何事情可做了。”

照他的话，人类将成为废物了。郑庭璋说，其实，人类社会可以探索更深奥的领域，譬如说宇宙空间、海洋深处，还有人类不曾涉足的地方。人类是极善思考的动物，谋求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有好多事情要做。从日益糟糕的环境到改善生存现状，并非因为有了自动化而让人类其他的文明方式消亡了。曲振方认为郑庭璋言之有理，也让他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从此，两个人有了相识恨晚的感觉，经常在网上聊一些科技开发方面的话题。

那天，郑庭璋指导蓝青查找自动化方面有价值的论文。蓝青对郑庭璋颇为敬佩，查询最前沿的科技论文是一桩很难的事情。但是，这类异想天开的论述对了科研工作者来讲，如同一道灵感闪现的智慧之门，开启新的技术开发思路。蓝青说：“我讨厌查找资料，简直是一件苦差事。以后我给你找一个助手如何？”郑庭璋自以为她说的玩笑话，没有理睬她，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接过电话，传出了靳为民教授的声音：“老郑，后天我有外国同行去索菲亚教堂观光，你一定要到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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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北方的鸽哨

1

不知道何时从哪本书上，郑庭璋读到这么一句话，说人生有三大定律：一是领路要有贵人，二是共同创业要有坚强的团队，最后是选择适宜你的职业。郑庭璋的人生遇到最可信任的贵人是他老父亲郑德承，老人原本是老解放区一名军工，他20岁时随同出关的八路军进入了东北，他所在的兵工厂负责给部队制作武器弹药，或者维修武器，其实只是小作坊，有一个铸造烘炉，翻砂炮弹外壳。很快，郑德承所在的兵工厂扩大成军工企业，可以造枪造炮，生产前线急需的军事装备，供给前线部队了。1948年8月1日，第六次全国劳动大会在哈尔滨召开了。郑德承被选为代表参加大会。现在他还记得，当时的“六次劳大”会场设在兆麟电影院，也就是后来的儿童电影院。虽然正是解放战争时期，国内到处打仗，形势十分紧张。哈尔滨市里却充满了喜庆气氛。兆麟电影院门前彩旗飘扬，锣鼓震天，歌声嘹亮。会场布置得十分庄严，主席台上悬挂着毛泽东、朱德的巨幅画像，两旁是红旗。门前左旁是“第六次全国劳动大会会场”的巨幅会标；领袖画像下面是“全国工人阶级团结起来”的标语；会场的周围挂有各解放区和哈市各工会组织为大会送的贺幛。代表分别来自华北、华东、中原、广东、广西、上海、天津、唐山、武汉、南京、香港等国统区以及各大解放区。郑德承以哈尔滨军工企业的代表参加了第六次全国劳动大会。他深受鼓励，立志为解放全中国贡献自己的一切力量，并终生投身东北的军工建设，直至离休了。郑德承有时候他回忆说，当年他所在的军工厂主要生产迫击炮的炮弹。那时候生产环境简陋，工艺落后，前线需要的炮弹量又大，大家起早贪黑加班干活儿。由于当时翻砂技术不过关，质量标准不高，工人铸造出的迫击炮弹上经常出现砂眼，这是军品的大忌。造出的炮弹出现了砂眼，炮弹出膛的瞬间，高压的炮管会引爆炮弹，酿成惨剧。后来，军事代表下到工厂检查，差点儿毙了工厂的负责人。郑德承爱动脑筋，在他主持下改进了工艺，改造了砂箱，砂型质量有了提高，造出的炮弹质量优良，合格率明显提高，而且产量上去了，当年他还立了功。

郑德承在哈尔滨军工企业里成了名人，他是从晋察冀老解放区来的军工，带来了好作风，他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深受人们爱戴。郑德承从小受苦，没有读过书，从事技术革新对他讲困难重重。后来他参加了扫盲班学习，还在苏联专家培训时，接受过系统教育，他对技术加工依然停留在很原始的阶段。郑德承告诉儿子，幸亏共产党把他这个孤儿从贫困中拯救并教育成人，他甘心情愿当一名老军工直至离休。

父亲是郑庭璋的生命领路人，也是思想品德的影响人。从小郑德承注意培养他，以身作则影响他，改变了他的思维定式，让他在高考时选择与飞行有关的专业，最终他成为北方飞机制造有限公司的试飞员，每当国产飞机刚问世，由他驾驶翱翔蓝天，检验飞机的质量、测试各种飞行数据，危险而又刺激。郑庭璋当时年轻，他忘情地当试飞员，达到了乐此不疲的境界，被人们所敬仰，曾经有过了一段美好的人生经历。中国从建国初的一穷二白开始造飞机，困难重重，也多次出现航空事故，从事试飞员职业属于高危行业。那年他刚刚与乔艳梅结婚，也是他最幸福的时期。乔艳梅担心他会出现飞行事故，一再劝他改行。郑庭璋不为其所动，说他要把国产飞机的脾气秉性摸清，让战时的飞行员少流血。两口子为此争吵不休。乔艳梅非常爱郑庭璋，又担心他情绪受影响，试飞时出现意外，每当郑庭璋有试飞任务，她和颜悦色地对待他，炒几盘他最喜欢吃的菜肴犒劳他。当他驾驶飞机升空时，乔艳梅开始向苍天默默祷告，希望他平安着陆。乔艳梅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当时中国科技受国外封锁，自主科技开发落后欧美国家足足半个世纪，国产飞机事故率高得惊人。两年后郑庭璋果然发生了事故了，他驾驶新型的国产飞机在8千米高空停车，危机之际他排除了故障，重新点火发动了引擎，飞机几乎完美着陆，他却在飞机的高速颠簸中导致脊椎断裂，下肢瘫痪，离开了他心爱的岗位。

受伤后郑庭璋本应该去休养疗伤，他是一个有志气的年轻人，并没有因伤重而气馁，他后来被公司保送进修了飞机设计，在北方飞机制造有限公司担任了第三设计院的总设计师。

只有八名成员的设计团队，开发出了一系列新品，除了新型的直升机，还试制出了一款无人机。靠遥控的无人机有一个受信号干扰而容易改变飞行状态的通病，像太阳耀斑、电磁辐射、无线电干扰对无人机影响至今无法解决。郑庭璋采用了反干扰的装置，保证无人机在恶劣的环境里能顺利执行任务。郑庭璋原以为设计团队用全部心血设计的CSH-3能够顺利投产，而且还制作出了一架微缩版的CSH-3的无人机参加了论证会。

公司董事长罗启恒组织一个专家组，对这款无人机的技术路线、市场定位、用途等多项指标进行论证。外请的专家有靳为民等十几名专家，他们观看了CSH-3的飞行技巧，又分析了CSH-3的特性与技术可靠性，最后评价说，无人飞行器的系统包括机体、动力装置、飞行控制与管制设备等；还有战场侦察校射设备、电子对抗设备、通信中继设备、攻击任务设备、电子技术侦察设备、核生化探测设备、战场测量设备、靶标设备等方面；测控与信息传输分系统包括有无线电遥控、遥测设备、信息传输设备、中继转发设备等。他们一致认为，CSH-3虽然具备了国际同等产品优势的性能，但是需要有自己的强项，CSH-3在这方面缺乏清晰的定位。总工程师徐文斌认为，当今国内无人机市场各种品牌林立，各有优势，如指挥控制系统有特点的，飞行操纵与管理设备、综合显示设备、地图与飞行航迹显示设备、任务规划设备、记录与回放设备、情报处理与通信设备、其他情报和通信信息等，各有优势；还有与其相比，CSH-3的发射与回收系统，如发射车、发射箱、助推器、回收伞等，以及保障与维修设备等，这些基础装备在CSH-3还处于不完备状态。所以，专家一致认为，CSH-3在技术上总成上还不够完善，设计思路还不够成熟，需要改进。他们的结论几乎判了CSH-3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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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启恒最后拍板说，工信部对CSH-3寄托很大希望，专家组的意见仅作为此次论证会的参考，第三设计院要对CSH-3的技术总成进行修改，对薄弱部分进行改进并加以完善，确保早日投产达产。

当时郑庭璋听了大家的结论后十分难过，CSH-3是他毕生心血构造的精品，是他送给自己公司最后的纪念物，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第三设计院的八名成员原本打算举行了酒宴，私下庆祝一番，谁知道竟然空欢喜了一场。

公允说，他感谢自己这个团队。八个人平均硕士学位，这样八个人点燃起的智慧与想象力，足够强大的了。大家都具有超凡的创新意识，支持他并且完善了整体设计思路。八个人中间，王士臣是他的得力的助手，虽然平时喜欢开点儿荤玩笑，关键时给他出很多点子，让他在CSH-3的设计里，有了较多的创意。他也知道，中国的尖端工业从中国制造升华到中国智造，没有尖端思维与前沿科技支撑是不能成立的。郑庭璋发觉，自己已经是渐渐老去的一代，设计观念落伍了，很多设备缺失，需要补充，更需要年轻一代专家支持。雄心勃勃的新生代科技人才，思维敏捷，设计思路超前，他们才是祖国的未来与希望。当然，郑庭璋仍然希望自己成为一块发光发热的导体，用自身的经验告诫同行者，务必以同行业先行者的成果获取市场的认同，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他的CSH-3虽然没有最终获得专家的认可，他并不认为CSH-3方案已经失败了，改进某一些技术参数，增添某些新技术、新装备，还是大有希望的。有一次，他在“快手”上讲世界航空史话时，特意讲到CSH-3的设计理念，哪知道竟引起了轰动，他的铁粉马上窜到上百万，很多人留下评论，认为CSH-3创新处就在于军民两用的定位上。当今，无人机品种繁多，定位单一，CSH-3的特性适应性较强，平时可以民用，战时可以充当军品，拥有上百万粉丝的郑庭璋被大家的留言所感动，他暗下决心，一定改进思路，完善无人机上的装备，成功设计制造出一流的无人机，实现他人生最后的梦想。

2

靳老师在学校属于专家级教授，他的自动化专利接踵问世，替地方的企业解决不少技术难题，有了名气，由此成了市政协委员、市科协常务委员。他的人生追求始终处在这样的状态；虽然刚过四十岁的人，成熟而睿智的脑瓜上披散乱蓬蓬的长头发，在脑后束成马尾辫，用一条黑丝带随便束紧，眼睛细微眯缝，小眼珠冒出智慧的亮光，他习惯思索而不善于社交。脸颊胡须杂乱无章，仿佛许多天不曾修面，显得挺猥琐又挺老相。有人评价他，说他心思太重，难以与别人处事。实则靳老师为人诚恳，心里有数，不肯表白自己而已。靳老师有名有姓，他叫靳有为，十年前在北方工大自动化专业读的博士，专心研究自动化控制系统。靳老师对自动化有出奇的敏感，他的实验室里到处都是有灵性的玩意儿。

宽大的实验室里布置得十分规矩，两个研究生协助他测试自动装置，这是靳老师正雄心勃勃的开展一项新发明，使自动装置拥有自行分析、理性判断、自我选择功能。当然，他采取的是逻辑性语言编程，梦想他这个自动装置拥有广泛用途。座机响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在意。她俩全神贯注观测数据，否则这次重要的测试会废弃了一项重要发明。靳老师放下手里活计，吩咐说，俞丽，请你去接电话，如果是曲振方来的电话，你就说我不在。俞丽还不到二十五的年纪，瓜子脸有两只俏皮的眸子，属于很能勾人那类女孩儿。她打扮的样子比实际年龄小，骨朵富有表情的嘴唇，看一眼座机的“来显”，国际长途！俞丽想起她赴美当访问学者的经历，抑制住兴奋，接过了电话，沉稳的男中音传了出去：“喂，哪位啊？”

对方嘟哝的英语，着实让俞丽感到兴奋，肯定是韩瑞生博士来的电话，她申请出国参加学术交流活动兴许被批准了。俞丽大眼睛兴奋得多了一些色彩，这种大眼睛对男人具有强大杀伤力。当今，有格调的男人喜欢大眼睛的女性，因为大眼睛里装满了柔情、可爱，而且大眼睛的女孩儿懂得浪漫。俞丽认为，国内缺少有品位的绅士，有格调的男士都生活在国外，所以她喜欢接听国外来的电话。

终于，对方改用汉语了：“请问，靳有为先生在吗？”

“您是哪位哦？”俞丽盘问。

靳老师几步走到了座机面前，接过俞丽手里的话筒，大声说道：“是老韩吗？我是老靳。你最近又有什么科研成果，可否透露一点儿信息？”

俞丽听说是韩瑞生，脸颊马上绽开笑容，去年她赴美考察，他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老韩在电话里哈哈大笑，从美国硅谷打来的越洋电话，声音十分清晰，笑声也十分刺耳。老韩即是韩瑞生，与靳有为一块儿在北方工大攻读博士研究生，有同窗之谊。靳老师知道，韩瑞生研发课题的方向，师出同门，选题一致，都是当今自动化产业前沿技术和微电子工程，所以，两个人是产业开发上的对头冤家。韩瑞生笑得太开心了，反问靳有为在智能芯片上是否有突破？靳老师冷静说，瑞生哎，你是硅谷的一杆旗帜，还问我有什么科研项目？笑话！你们那儿开发的软件工程，日新月异！

韩瑞生叹口气，说老兄，我已经江郎才尽，不如老兄了！你在开发机器人动态智能上取得突破？这是当今科技最前沿技术，听说你在自动化思维、分析上又有了突破？实在令人佩服！靳老师吃了一惊，他这个项目刚有些眉目，还处在评估阶段，韩瑞生在美国也知道了，他怀疑是否出了“内鬼”？靳老师表情冷厉，环顾两个助手，俞丽静静地修饰手指甲，杨仓莉站在工作台前，查看自己的手机。靳老师脑瓜儿里冒出一个念头，他瞪了杨仓莉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韩瑞生，是谁向你透露这个消息的？韩瑞生哈哈大笑，而且笑得很得意很阴险。

靳老师对他的笑声实在很敏感，戒备问道，你说实话，从哪个渠道得到这个消息的？

“我是通过数据库查询发现，老兄从事超前项目研究，又有论文发表，令人敬佩！”韩瑞生颇为得意，小声告诉他，“学兄，你要知道，硅谷这边有几家公司，对机器人智能编码上，也是有所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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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大动态！靳老师脑瓜儿一阵混沌，也有所意外，深感无形的压力。美国硅谷那边，信息源丰富，意识超前，技术超前，这让靳老师感到备受压力。尽管他在人工智能上取得突破，还是发觉自己起点不高。当今科技日新月异，赶超国外同行，他有人单势孤的无奈。韩瑞生并没有感受靳老师此刻心情，他的心思另有所图，便用欢愉的声音说：“学兄，智慧工程年会在北京召开，你接到通知了吗？”

这么重大活动怎么会不知道？靳老师在智慧工程开发上，是国际有影响的领军人物。突然，他发现自己的信息渠道不通畅，抓耳挠腮地嘟哝说，是吗？哪儿的通知？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韩瑞生觉得他的异样心态，揣摩出什么，嘿嘿笑一声，中国的科技界类似政界，出类拔萃的人物不一定得到重视。他说，靳老师哪，这么重要的会议没有你参加，太可惜了！

这时，杨仓莉把一份打印材料交到他手里，说靳老师，这份通知已经到三天了，一直压在你的办公桌上，怎么会忘了呢？靳老师接过那份通知，马马虎虎看了一遍，哑然苦笑，可不是嘛！整天心思放在科研上，啥事儿也都忘得一干二净！他说，小杨、小俞，咱们的项目再加把劲儿，一定要赶超老美！

杨仓莉摆手暗示，话筒那边有耳朵，保密要紧。靳老师把话筒挂上后，摇摇头。任何细节的疏漏，都会成为大数据判断的题材，真不可马虎大意！靳老师为自己的冒失而愧疚。

靳老师具有较强的演算能力、丰富的想象力，加上扎实的基本功，这是他开发智能工程的资本，也让他的两个女弟子敬仰万分。他断定，中国制造业走向中国创造，最难的课题是智慧机器人的开发，尤其核心技术，亦即芯片开发，必须赶超老美。

现在的机器人，准确一点儿说，属于自动化产业，只能按照程序动作完成规定任务，没有人类的思维、判断、意志。更没有人类的感情、表情。有的科学家担心机器人一旦赋予感情与独立思考能力，会成为人类的灾难。靳老师不那么认为，甚至轻蔑地想，纯粹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拥有人类智慧的机器人有什么不好？很多人类无法进入的领域，机器人都可以去完成。这种前沿的科技，有着广阔的发展前景，哪个从事科研工作者都会看得明明白白。只是，现在开发人工智能上，有很多难关，仍然难以突破。人的大脑里，神经元有几百万，每种神经元主宰各自领域，从思维、感情、动作，判断到处理一切的行为，都由神经元决定。瑞典科学家经过多年的摸索，虽然制造出人工神经元，那不过属于很原始的东西，还不足以应用到机器人身上，这也足够鼓舞人心的了！靳老师的注意点投向美国硅谷，那里科技开发是日新月异的地方，对中国半导体产业影响极大。科技发明的大爆发，激励他找到更好的技术出路，他想到了郑庭璋，有了与郑庭璋开发的CSH-3合作的念头，参加了北京的智慧工程年会后，他陪同韩瑞生一块儿返回哈尔滨，并向老同学介绍了郑庭璋与他开发的CSH-3无人机项目。韩瑞生大感兴趣，因为一切科技信息都属于价值连城的资讯，含有重要技术情报，或许有极高的经济与军事价值。韩瑞生说，能不能与郑庭璋展开技术合作与交流？靳老师说：“科学技术无国界，CSH-3无人机项目尚需完善，我看技术合作与交流正是老郑所渴望的了。”

3

有了闲暇时间，郑庭璋驱动电动轮椅，来到小区绿荫下，仰望蓝天，遐思不已。纯净的天空曾经是他放飞理想的去处，由此也成了他的梦想的地方。虽然意外飞行事故造成了终身的残疾，他也无怨无悔，对蓝天的依恋依旧痴情不弃。其实，他早过了退休年龄，如何在退休前完成他的夙愿，研制出令他满意、让市场接受的无人机，是他最后的使命。

这天，他要去会见靳老师，与他探讨无人机自动化装备技术。

电动轮椅经过喧闹的街道，前面就是索菲亚教堂了。他记得靳为民告诉他，今天靳为民陪同几位国外同行到教堂前拍照与观光。这些年，哈尔滨城市建设更趋向人性化，拥挤的街道改变得宽绰与合理，绿树与花圃点缀其间，疏落有致的街区设计让残疾人的他可以从容地驱车赶往索菲亚教堂广场。

庄重肃穆的索菲亚教堂的穹顶闪烁圣洁的光辉，广场成了许多鸽子自由飞翔的地方。广场上游人很多，有拍照的，有的欣赏东正教伟大的杰作。一对新婚夫妇在众人簇拥前来拍照婚妙照。新娘年轻而充满幸福感，她拎起宽大的婚纱，按照摄影师的要求，与新郎倌摆出了各种优美的姿势，拍下美好瞬间。郑庭璋忽然想起了前妻。那位叫乔艳梅的女人与他有过暂短的婚史，也有了痛苦而快乐的几年夫妻生活，两口子过上清贫的日子，有了郑林后，夫妇俩同心同德为了小家庭美满幸福而辛勤工作。郑庭璋后来因为飞行事故肢体瘫痪后，她变心与他离婚了，听说她远去美国了，真不知道日子过得如何？

郑庭璋心头发堵，一群鸽子出现天空，让他暂时忘记烦恼。他不知道靳为民与哪儿来的外宾出现在这里，他们又从事什么职业，因为什么业务来到哈尔滨？来到哈尔滨的观光客，索菲亚教堂是必到的地方，尤其斯拉夫民族，他们的祖先或许在索菲亚教堂做过弥撒，每条古老的街道都曾留下他们的记忆。鸽子群掠过教堂穹顶，留下轻松愉悦的哨音，郑庭璋居然联想起了飞机飞行时发出巨大的噪声。他望着鸽群，为它们自由自在的飞翔而陶醉。

忽然，一阵带着美式英语的笑谈声引起他的注意，只见个头适中且有艺术家气质的靳为民陪同几个男女，有说有笑地踏上台阶。一位金发碧眼的白种女郎举起录像机，扫描着广场与街景。她一边用不纯正的汉语兴奋地喊：“太好了，真美！OK！”

靳为民一眼看见了郑庭璋，因为他坐在电动轮椅里，显出与众不同的标配。他快步走近郑庭璋，拦住他的手，说：“我刚从北京开会回来，给你带来一个朋友。” 他把陪同一块儿来的韩瑞生介绍给郑庭璋。听说韩瑞生是从美国硅谷来的旅居外国华人，郑庭璋表现十分的热情，他拉住韩瑞生的手想站赶来，韩瑞生忙把他摁在轮椅上，赞叹道：“身体残疾还在从事科研，不简单！”当得知郑庭璋早已经过了花甲年龄，更是肃然起敬，说，“美国的企业主到了您的年纪也早该退休享福了。您继续上班为了多赚些养老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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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庭璋苦笑一声没有正面答复。靳为民对郑庭璋情况很清楚，介绍说：“郑先生早年当北方飞机制造有限公司的试飞员，受伤后他可以终生享受国家养老津贴，他却克服身体残障带来的不便，进修了飞机设计专业。他退不退休收入不受影响，他一直为国家摘掉空军落后的帽子而工作。现在，他主持设计的CSH-3样机已经问世了，虽然还得需要进一步的完善，因为得到了广大粉丝认可而出名了。”

听得靳老师一番话，韩瑞生不由得愈加敬重郑庭璋身上那股精神了。想不到世上果然有为祖国昌盛而不懈努力的人。韩瑞生与郑庭璋聊起当今无人机发展趋势，还谈到他所在公司为美国的全球鹰无人机提供的全息侦察技术。郑庭璋马上有了兴趣，询问其原理与作用。韩瑞生淡淡笑道：“无非激光搜索而已，没有太大的科技含量。” 他的话让郑庭璋品嚼良久，暗中默记下韩瑞生每一句有关无人机的话题。

上次CSH-3论证会因为种种原因靳老师没有来得及与郑庭璋细致地探索他个人的看法，其实他的妻子徐文慧是郑庭璋的助手，重点负责无人机遥控技术的开发。靳老师除了把韩瑞生介绍给郑庭璋，还有他的美国女弟子安琪拉也让郑庭璋熟识了。安琪拉是一位活泼可爱的女孩儿，有着栗色的卷曲长发，瘦削的面颊镶嵌精致的五官，眼睛里闪烁青春与火热，注意打量着郑庭璋时，安琪拉开心大笑，致使她洁白润密的牙齿格外显眼。安琪拉说郑先生，我是您的铁粉，您讲的航空史话充满诗情画意，太浪漫了。郑庭璋想要说的是，其实人类实现自己飞翔梦想并不浪漫，甚至很残酷。从古代风筝到莱特兄弟，直至今天，人类耗尽了所有的智慧与技术，才使飞行成为了一种安全的空中交通方式。

经过靳为民介绍郑庭璋知道，安琪拉正在北方工大自动化系攻读博士学位，这位来自美国加利福尼亚旧金山湾区的女性，有着如花的年龄与开朗的性格。郑庭璋忽然想到，那儿有硅谷，有几家具有雄厚科研能力的一流大学，她来到哈尔滨难道为寻找浪漫吗？他注视韩瑞生，直觉告诉他，韩瑞生与安琪拉两个人有着某种默契。因为他们都是来自美国加利福尼亚旧金山湾区，那里是高科技产业聚集地，美国政府重点资金扶持的科研项目，大半出自那里。

靳为民对郑庭璋说，安琪拉是他得意的学生，自动化方面有一定的造诣，而且有两篇论文在国际自动化学会上交流，评价极高。同时他还说，安琪拉对你主持设计的CSH-3的理念与功用十分感兴趣，她听说你公司的罗总全盘否定了你的设计方案，她为你抱不平，认为你的设计思路清晰，具有创新意识；假如你同意，她可以介绍一家外国公司与你合作，共同修正CSH-3不足之处，让你的设计变得更完美，成为无人机产业的翘楚之作。

郑庭璋见安琪拉迷人的微笑里的期待，他内心稍有悸动，马上平静下情绪，说：“真对不起，可爱的安琪拉小姐。CSH-3是公司的知识产权，我无权决定CSH-3的命运。”

“实在可惜了！那么奇妙的创意与设计，胎死腹中，可惜、可惜。”安琪拉俏皮的眉头拧成了问号。她不理解郑庭璋为什么会拒绝她的建议，成熟的设计早就烂熟于心间，公司并没有投产计划，为何仍然视之为公司的版权？只要他把图纸卖给感兴趣的国家，马上会拿到丰厚的佣金，甚至可以申请到外国的绿卡。

韩瑞生也加入游说的行列里，说中国的科技人才的待遇与成果不成正比，演员唱一首歌曲能有几十万收入，科技人员几年才能赚到那么多。郑庭璋反问，韩先生现在的收入一定不菲吧？韩瑞生说，他早已经实现美国梦了。

郑庭璋毫不犹豫拒绝了他们的美意，反而引起韩瑞生的敬重。尽管郑庭璋身体有残疾，意志却坚强如钢，不为高额的待遇所诱惑。安琪拉看了一眼韩瑞生，她不了解中国人的心理，特别是有气节的知识分子，把科技兴邦当成自己毕生追求的境界，并且在受到挫折、待遇不公时也不悔，贡献毕生的精力，是否实在太傻了？

韩瑞生说：“人各有其志，我只是给郑先生指出一条捷径，至于如何选择任凭他了。”

此刻，靳为民感觉到郑庭璋在标榜自己，爱国者当然要受到人们的尊敬，也要受到人们的爱戴；自己却把知识一股脑儿地传授给了弟子，仿佛他有被人敲骨吸髓之嫌，抽干了储备他脑海里的知识；像纸片人一样站立在阳光下，影子可怜地追随失掉灵魂的肉体，真不知道如何结束这场苍白的对话。

终于，靳为民说：“安琪拉，你需要对教堂内进行拍照吗？”

“OK！”安琪拉乖巧地伸出两个纤细的手指摇晃。

“里面是哈尔滨建筑艺术博物馆，兴许会有你喜欢的东西。”靳为民补充一句。

安琪拉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她马上明白导师的用意，当她和韩瑞生走进这座拜占庭风格的教堂门口，她不忘朝导师飞个媚眼。靳为民解嘲地说：“东西方的风俗决定了文化差异，郑先生，你对她评价如何？”

郑庭璋未置可否地笑道：“我感兴趣的只是CSH-3的命运，其他的一概不感兴趣。”

“哦，您是兴天下为己任的知识分子，其实您也是最自私的人。” 他说。

“此话怎么讲？”郑庭璋问。

靳为民不失时机地说道：“哪个人对自己的新生儿都有所期待，CSH-3在同行、网络上炒得沸沸扬扬，当然你是希望成我国未来无人机设计的魁首了。你应该知道，当今世界各国对无人机开发注入了大量资金，起步都较高，CSH-3还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假如你自我感觉良好，也可以采取专利转让方式，把CSH-3技术转让出去。老韩可以代办，他的国际客户不少。假如你觉得转让给国外不妥，国内民营厂家也不少，兴许对振兴国内无人机发展起到推动作用呢。”

郑庭璋客气地说：“靳老师，我们换一个话题吧。现在自动化业界又有什么新趋势，新成果？”

提到自动化产业与研发，靳为民兴奋点马上被点燃了，说当今的自动化由过去的机械能转化为智慧动能的方向发展，自动化最大特征可以自我判断、分析、处置、消除，节约了空间与电能，而且还在远程控制上取得突破性进程。

郑庭璋听时神态冷静，心思却被他诱人的描绘所震慑。其实，CSH-3还有不完善的构造需要改进，比如自主思维、判断、处置，都要有其意识分析。无人机执行远距离任务时，一旦遭遇突然意外，地面遥控指令必须有超过六秒钟的反应时间，致使无人机无法及时规避、补救、逃离。这几年，美国军方无人机到中东一些敌对国家开展高空侦察，由于飞行线路固定、飞行动态僵化，轻易地被地面导弹击落。郑庭璋需要用全智能化系统武装他的CSH-3，成为百毒无法侵入的金刚之身。他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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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索菲亚教堂见面后，韩瑞生与安琪拉对郑庭璋颇有印象，彼此还留下联系方式，顺理成章地加上微信。这种手机上的网络太神奇了，可以让人在碎片化的信息里寻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安琪拉并不是郑庭璋真正的同行，严格意义来说，她还是一名在校生，可是她对无人机表现特别感兴趣，达到狂热的状态了。韩瑞生看好了中国的无人机市场，他说除了军品外，民品基本用于消防、农业、森林、防暴和城市上空巡逻。民间开发的无人机几乎是儿童玩具，小巧玲珑，而且限速限高；至于外销产品，也被国内十大无人机品牌所垄断，地方国企发展空间实在太小了。他固执地建议，利用CSH-3技术开拓国外市场，利用低廉价位一定有较大收益。

郑庭璋内心一抖，有说不上的感触。表面上，韩瑞生与安琪拉似乎替他宣扬CSH-3成熟的技术，实质坑害了他的名誉、断送了CSH-3前景。中国的无人机除了动力装备有不同规模外，其他装备有大同小异的差别化，尤其遥控系统有着总体特点，一旦泄密，满盘皆输。他的脑海里不由得警惕起来了。北方飞机制造有限公司原来是国内最大的军用飞机维修企业，后来经过调整，主要制造水上飞机，农业与森林防火飞机，虽然CSH-3停留在装备活塞航空发动机的阶段，转为军品是极容易的。郑庭璋设计的CSH-3在技术上迈出一大步，完全可以用于军事行动，却不被同行看好，这让他心情十分低落。

安琪拉在他的微信上留言，科学技术没有国界，没有阶级意识，只有存在价值与改变个人命运的一种手段。她的话里充满暗示，郑庭璋明白她的用意，轻蔑地冷笑一声，科学技术既然没能国界，美国政府对中国半导体产业发展为什么横加干涉，进行技术封锁呢？这几年，中国的相关产业在国外某些政客的干涉下，每一步发展都很困难，只有靠自主研发，冲出困境，才能达到理想的存在境况。郑庭璋为此在昵称米粒的安琪拉微信上留言：历史将证明中国人除了有志气，智慧与创造性也是超卓的。

好些天不再见到米粒的回复了。郑庭璋忘记与她的论战，他的团队开始对CSH-3动力总成进行改进。谁都知道，设计并复制出一架样机并不容易，虽然CSH-3按照原型机缩小四分之一，仍然像一台精巧的坐骑，具有强大的升力。

韩瑞生对CSH-3表现极大的兴趣，甚至说，他听老同学靳为民说，CSH-3有不完善的装备，他可以协助研究，或者从美国购买专利。郑庭璋冷笑，他不是低智商，明白韩瑞生采取的是迂回战术，目的仍然想获取CSH-3全部资料与数据，他干脆没有回复韩瑞生的话题。

第三设计局里除了王士臣，徐文慧的技术也十分全面。这位从西北航空学院毕业，后来到美国深造的女博士，是总设计师徐文斌的妹妹，第三设计局有这么一层关系，CSH-3仍然没有顺利通过，可见能拿出一项让公司决策层满意的研发产品该有多难。

郑庭璋清醒地看到，公司的几十年发展，自主产权的优势不明显，没有开发出优势产品，经营一直处在盈亏两难的境地，迟早要被淘汰出局。当务之急要有更多的专利，自己的拳头产品。CSH-3必须要凸显自己的优势，他的自信鼓舞团队其他成员。王士臣建议说，徐文慧找她当总设计师的哥哥疏通、疏通，让我们的CSH-3尽快上生产线吧。

徐文慧说：“哥哥说了，CSH-3只算中档产品，距离他的要求还有一定距离。按照专家评审会纪要，找出修改的地方加以完善，岂不更好吗？”

“靠关系硬，不如靠自己的产品硬。”郑庭璋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么一个金句子。现今的市场已经成熟，不再是粗制滥造的时代了，把产品研发做到极致，才会引起客户使用的兴趣，才有发展前景。

接着，郑庭璋把CSH-3的结构分解，让王士臣、徐文慧各率领一个研发小组，分别对动力总成、遥控系统等重新评价，搞出新的开发项目的可研，上交公司董事会，请示重新审议。

4

两天后，适逢星期日。郑庭璋坐在轮椅，对着墙壁打乒乓球，求得舒筋活骨，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人活着并不是单纯为了活着，有着千差万别目的性。郑庭璋目的性十分清晰，而且达到痴迷状态。时间尚早，他拍了一段前沿科技话题视频上传后，打算去探望老父亲，还没有走出家门，儿媳孙若敏打来了电话，说一会儿她把孩子送到爷爷家里玩一天。

郑聪是一个出了名的淘气包，没有大人照看，他会淘上天。郑庭璋只好说：“我在家里，把孩子送这里吧。”他心里很郁闷，本以为今天可以去陪伴老父亲，哪里想到孙子又来闹腾，自己不好说什么了，只得含糊答应了。他又问，“聪聪什么时候才过来啊？”

“爸爸，用不上半个时辰，我们正在途中。”儿媳说，很是焦虑，原来前面堵车了。

哈尔滨的老城区的道路显得狭窄，尽管修了几条地铁，又建了多条的高架桥，交通依旧显得狭窄。这或许是中国高速发展的通病，人们富裕起来，家庭轿车成了必备交通工具，道路如何不拥挤呢。

郑德承从儿子打来的电话知道重孙聪聪在他那里，已经是耄耋老人的他耳不聋、眼不花，甚至还能读报。他兴奋地说：“好哇、好哇！让聪聪一块儿来看我。”

主意不错。四世同堂的家庭里，本应该居住在一块儿，彼此有一个照应，可是聪聪是一个喜欢淘气的孩子，不能到老爷子那里闹腾。前几年，郑德承去冰雪大世界观光，脚下一滑，把腿摔断了。郑庭璋没有能力照顾老爹，雇用一个保姆马阿姨帮助照顾老爹，哪知道马阿姨与老爹是旧交。郑庭璋出于方便考虑，只好暂且与老父亲分居而住，让马阿姨陪护父亲。高龄的父亲在马阿姨陪护照顾，过了一段幸福而快乐的日子。

现今，郑庭璋只能独自一个人生活在他的住房里，回忆起他和续弦的妻子蓝青几年平静的生活。

蓝青是一名事业心极强的职业女性，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自从在市总工会举办“万人创业，千人创新”活动，听取了郑庭璋讲解自己从事发明创造、获得了十二个专利的经过，唤醒了她的创业渴望，全身的血液似乎沸腾起来。想创业就要有独具一格的创新产品。她正在开发一款MZ型系列遥控玩具无人机，郑庭璋独特创意令她浮想翩翩，几经周折，她终于找到了郑庭璋，含蓄地说明了来历，请求他帮助自己开发玩具无人机。

郑庭璋知道当今市面出售的玩具无人机比较简单，主要靠电池驱动、普通遥控装置，没有太大的科技含量。很快，郑庭璋帮她画出了遥控与接收装置线路图，还提供了电池驱动的资料。蓝青开发的电动玩具不止无人机，她的玩具生产厂安置上百名员工，生产有电动玩具车、玩具电动火车、直升机等，也让她实现了创业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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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青从此成了他的常客，还告诉他，经过市政府出面协调，她在哈尔滨经济技术开发区购得一块土地，建起一栋三层的厂房，有冲压、机加、电子，总装等车间，并且还为公司起一个响亮的名字：兴亚电子玩具有限公司。

郑庭璋为她自主创业获取的成绩感到欣慰，他态度真诚地对她说：“你的产品销路暂时还可以；这类电子玩具科技含量低，易于仿造，而且又不具备申请专利的条件，所以要有心理准备，不设法形成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很容易被人仿造。一旦处于打价格战状态，就有被人竞争导致破产的危险。你应该从心理做好充分的准备。”

“你这是盼兴亚垮台吗？”蓝青不高兴了，“我还想把产业做大做强，有机会在上交所创业板挂牌上市呢！你这话浇了我一头的凉水！”

郑庭璋并没有想的那么多，曾几何时，中国民营企业的发展兴亡史令人触目惊心，十年之痒仅是一个概念。五年兴盛，三年维持，两年后的巨亏乃至关门与资产清算，成了小微型企业的致命结局。这类低档的电子玩具在南方生产厂家太多了，恶性竞争让不少民营企业倒闭。如何逃离垮台的厄运？以提高产品信誉为主打品牌，只有靠创新才有出路。设计并制作出精巧绝伦的电子玩具，无论在造型、电子控制、还是辅助材料上，都要有新创意，投放市场上让消费者耳目一新才行。郑庭璋的一番话让蓝青茅塞顿开，她承认自己目光短浅，缺少创新意识。其实，世间生产的任何产品，头等大事是创新了。当一家企业十几年都在重复生产同一规格的产品，恐怕连生产线上的员工都有腻烦的感觉了，何况消费者呢？

蓝青对他的教导大为感怀，欲聘请郑庭璋为兴亚电子玩具有限公司总设计师，主持开发新品。同时，她把一张不记名的银行卡交给郑庭璋，表示他需要用钱，公司的资金任凭他使用。

郑庭璋微笑还给她那张银行卡。他是北方飞机制造有限公司负责一个设计局的总设计师，公司支付了他可观的薪水，也允许科研人员兼任其他企业的技术职务。他是有道德感与操守的知识分子，不为个人利益而损害一个集体的尊严。蓝青被他的胸怀、大度的品德所感动，或许还有别的目的，总之她主动投怀入抱，甘心情愿与他生活在一起。

作为高位截瘫的郑庭璋对性爱全无兴趣，有人陪伴他，用女性细腻感情抚慰他心灵上的空虚，让他的脑海兴奋地翱翔联想的空间，寻找到新的解决技术的路径，足以让他感到幸福与满足了。所以，当老父亲与马阿姨正达到难以分离之际，从儿子的角度考虑他成全了他俩。

郑庭璋与蓝青生活在一起，发现她的用意很明显，目的让他发挥创意的神奇作用，设计生产一系列有趣的小玩意儿儿。集灯光、音响、动态为一体的玩具，打开西欧的玩具市场，兴亚公司已经成为了一种品牌，在国际市场有了知名度。有一次，她请他设计圣诞老人，对这类老掉牙的题材他不感兴趣，因为欧美国家玩具商人穷其思路开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圣诞老人。他为蓝青提供的是打着大红灯笼圣诞老人的思路。这种具有中国符号的玩具，立刻在那年圣诞节期间成为欧美的新宠，也让郑庭璋看到创意在产品设计中的作用。

可惜，他与蓝青的爱情并没有维持几年，因为他虽然拥有男性构造，却没有男性的机理，也让蓝青苦闷不已。这期间，蓝青曾经领来曲振方的实业家见过他。经过蓝青介绍，郑庭璋知道曲振方有一家北海自动化制造有限公司，专门向厂家提供自动生产线。曲振方为人奸诈圆滑，说话间带有明显的利益盘算。郑庭璋瞧不起铜臭味儿浓的人。虽然在商言商，商人的特点锱铢必较，否则会亏空的。作为实业家，把振兴民族工业为己任，这或许才有让人尊重的一个方面。

曲振方见郑庭璋的目的咨询自动化智能原理，并问能否开展必要的合作，把智能化元素融进自动化程度较高的生产线里，提高工作效率。郑庭璋告诉他，原则上自动化可以像人类一样的完成思维、判断力、纠错能力；只是芯片技术的起步年头并不长，虽然一枚小小的芯片已经容纳了上千万人大脑的思维，现在还没有找到把人的思维植入芯片的路径。当然，利用感光等技术可以制作成功自我判断的设备，可惜的现在只是处于原始状态，与人类灵活的思维明显不同。

很快，曲振方也对郑庭璋的CSH-3的模型产生了兴趣，说现在工厂开工率很低，打算开发新的产品，提高企业生产效率。蓝青说：“老郑设计的无人机有成熟方案，北海公司是否考虑生产高档玩具无人机？”

郑庭璋听后，微笑着说：“现在我国对一千米低空的管制已经放开了，但是对高档的玩具无人机来说还是一个禁飞域。小型玩具无人机飞出二百米高度算超高了，高档的玩具飞机可以飞到八百米，所以国家还是限制高档的无人机玩具。”

曲振方说：“我从小就有飞行的梦想，驾驶飞机翱翔天空，多美呀！飞行可以锻炼少年的想象力，有空管禁飞令这一条，我们生产无人机也没戏了。”

“可以向有关部门申请嘛。”蓝青提醒。

“有道理。郑先生，能否为开发民用无人机上帮扶我们一下？”曲振方微笑着征询。

郑庭璋客气地拒绝了他的盛情邀请，两个人打错电话闹出了笑话，让蓝青好一阵抱怨，尽管已经解除了误会，郑庭璋不想把精力用在其他方向。他要专心地打造CSH-3，更不能把设计的元素张扬出去，为别的企业生产无人机提供思路。郑庭璋想，一个人一生做成了一件事，挖掘自身的潜力，把这件事情做好、做到极致，就足以自慰终生了。

这时候门铃响了，郑庭璋从遥控视频看见宝贝孙子站在门前，等待开门。郑庭璋揿动遥控装置，聪聪蹦蹦跳跳地进了屋，兴奋地对他说：

“爷爷，你猜我带谁来了……”

第三章  工匠的功夫

1

聪聪已经是初中生了，聪聪刚好13岁，正是活泼、可爱，富于幻想的年纪。幻想能催化人的创造力与想象力。聪聪只有到了星期日才能有时间看望爷爷。妈妈说，聪聪正是学习繁忙的阶段，保证他睡眠时间，不要影响他的学习。今天，聪聪带同学曲小睿过来了。曲小睿抱着玩具飞机，一看型号就知道是蓝青公司出口的航模。聪聪见到了爷爷，很有礼貌地向爷爷鞠躬致意，然后把曲小睿介绍给爷爷，说：“爷爷，他的航模出故障了，飞不上天去了，可咋办啊？”

见聪聪稚气的表情，郑庭璋有了责任感，他说：“可以维修哇，也可能是遥控器失灵了吧？”他接过曲小睿的航模，鼓捣了一气，又给遥控器换上了电池。经过他的维修，航模像有了灵气，从窗口飞了出去，接着又返回来了。曲小睿很满意，说：“郑爷爷，你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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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原来是开飞机的，你的玩具航模，太简单了。”聪聪自豪地告诉曲小睿。

曲小睿见墙上贴有各种各样飞机，还有摆在书橱上的模型，问道：“郑爷爷，这些飞机都能飞吗？”

“真的都能飞。墙上的都是照片。”郑庭璋耐心解释。

曲小睿又问：“郑爷爷，你给聪聪送一架航模该多好？”

聪聪自信满满地说：“等我过生日，爷爷一定会送我一架航模，是爷爷驾驶过的那种飞机。”

门外传出汽车鸣笛，曲小睿从窗户往外望去，说：“爸爸开车接我去江边玩儿，聪聪也一块儿跟我去吧？”

“我不去，陪爷爷过周末。”聪聪说。

聪聪果然十分体贴爷爷的孤寂，郑庭璋很感动，说我们去看太爷好吗？聪聪马上同意了，他点了点头。曲小睿走后，郑庭璋把电动轮椅开到了电梯间，聪聪陪伴着爷爷到了小区。郑庭璋让聪聪也坐在电动轮椅的后边，顺着马路走两个街区便到郑德承住的小区了。此刻，郑德承则好午睡起床，马阿姨给他斟了一杯茶水，见儿子带着聪聪到来了，十分高兴，说：“快给聪聪拿水果吃。”

聪聪说：“太爷，您老好！”

“好、好。聪聪，你学习怎么样啊？”郑德承问。

“还好吧。”这是聪聪习惯用语，其实他的智慧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来。

马阿姨是一位勤快的中年妇女，她给聪聪切了一块西瓜，又询问郑庭璋什么时候退休。郑庭璋说，公司早就有话，他可以不上班，开全额的工资。他舍不得自己的岗位，还有他没有完善的设计方案，等到CSH-3成为公司定型产品，他就可以退休了。

马阿姨听他这番话，感叹地说：“在这样企业上班，赶上捧金饭碗了，真让人羡慕。”

聪聪说：“我长大了，也去造飞机。”他展开双臂，学着飞机样子在客厅跑来跑去，马上把屋子弄得一片狼藉。

郑德承感慨说道：“原先，飞机制造厂还是小手工作坊，当年铸造炮弹，打老蒋。现在又能造上无人机了，变化真大了！”

郑庭璋说：“爸爸，总提过去干吗？现在是21世纪，科技发展太快了！从中央到地方，开展创新活动，从中国制造变中国智造，形势喜人又逼人。我现在感到自己学的知识远远不够用了，还想进高等学府深造。”

“你的想法很好，年纪太大了，加上残疾，不允许你继续工作了。”郑德承叹息一声。

“你过六十岁时候还上班，我还不到六十六岁呢。”郑庭璋在父亲面前像孩子一样。

“我那时候重点学习与传授苏广铭新的铣刀法，当时他年事已高，我只得挑起那副担子。”郑德承沉浸回忆似的，脸上浮出幸福与满足。郑庭璋对苏广铭也熟悉，他很小的时候，苏广铭当时已经是出席全国的劳动模范了，接受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那一代人除了离开人世的，活着的人也早已经退出了工作岗位，他们的技术与创新意识，深深根植了新一代人的心间。现在，机床采用了数字化调控，不再像过去那种古老机床靠手动调试、用心去计算了。当然了，现在加工的工艺要求更高了，精密度是前人所无法想象的。郑庭璋制作的CSH-3样机，利用日本出品的五轴联动高端车床加工的关键部件，说明我们在某些领域还是缺乏创新与科技含量。郑庭璋没有把我国的科技发展与国外差距说给父亲听。他已经太老了，瘦削的面容布满老年斑，脸上皱纹纵横，似乎记载他坎坷的人生经历。从一个流浪娃到新中国的军工人，太多的经历只有靠自己慢慢回忆了，尤其这些话题他听不懂。确实，国产的机床远没有德国、日本生产的机床质量好，尤其加工中心，简直就是一台精密仪器，如同机器人在工作，加工出来的零部件质量优良，精密度高。当年，郑德承不服气，他摸透了老式国产铣床的秉性，使用改良的专用铣刀，也创造出百分之百的优等率。他承认科技先进的设备是促进产品质量的重要因素，但不是唯一的因素，而人的因素才是首要的。

那天，聪聪在太爷的家里玩够了，妈妈来电话让他马上回家写作业。郑德承吩咐说：“别让孩子太累了，该玩儿也应该玩一玩。”

郑庭璋没有表态，人从上学到工作，忙是一种常态。他心疼孙子，陪同聪聪赶往了地铁站，经过几条街，终于见到孙若敏在那里等候好久了。

她见到了郑庭璋，递给他一包药，说：“爸，您老胃寒，这是一包特效药，别忘了按说明服药。”

“爷爷再见！”聪聪十分的乖巧，他蹦蹦跳跳跑到孙若敏那里，向他挥手道别。

往自己居住的小区赶路，郑庭璋有一种莫名的孤独，其实，他习惯这种孤独了，静下心可以思考，可以查找资料，还可以冷静思考无人机的遥控新方案。现在所采用的北斗定位、网络遥控方案，很容易被人破译，实战时只有技术最先进的装备才可以适用于军事行动。郑庭璋主张必须设计出独特的密钥，是那种任何外部人都无法破译的密码锁，保证无人机飞行中安全。

郑庭璋在设计网格化密钥费尽了心思，犹如迷宫一样的数字让他颇费周折，优等的密钥才能真正驾驭己方的无人机，让任何无线电干扰无计可施。这时，蓝青发来问候的语音，称赞他在抖音、快手上发的航空知识太重要了。郑庭璋很佩服蓝青的精明，她的精明之处就是极会算计，把兴亚电子玩具有限公司打理得很不错，销售额直线上升，在上交所挂牌很有希望。

蓝青苦笑着说，你只看见我光鲜的一面，不知道我为难的时候。企业经营好坏莫论，开业就要支付员工的薪水，还要缴纳各种税费。郑庭璋问她，近日又计划开发什么新产品？她说打算与曲振方合资建一家专门生产高档玩具的企业。

郑庭璋表示赞同。人类生存离不开玩具，孩子们需要玩具，成年人甚至老年人也需要玩具，不知道你的选项是哪一类？蓝青说，智慧化机器人。郑庭璋听后吓了一跳，真是大胆的想象，不知道你们在智脑开发方面是否积累了经验？蓝青明确答复说：“我们聘请你当总设计师，主要负责对机器人的智脑编写程序，你看行不行啊？”

郑庭璋苦笑，说：“我主修的是空气动力学，网络程序我是外行，如何植入智脑的路径更是一窍不通。蓝总，请你饶了我吧。”

蓝青说，你心理不要有负担，我为你物色好人选，当你的助手，她会协助你开发新产品的。

郑庭璋不知道她物色的助手会是什么样的人，他只当蓝青开玩笑，根本没有当回事儿。次日，他正伏在电脑前忙自己的课题，门铃响了，他从遥控显示屏看见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微笑着等待主人开门。郑庭璋见这位女孩子似乎很面熟，仔细观看，大吃一惊，怎么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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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不错，敲开他家房门的正是安琪拉。

正值哈尔滨迷人的初夏，安琪拉穿着性感十足的超短裙，蓄着卷曲的长发，惬意地显示出她青春活力。进屋后她恭恭敬敬鞠躬说道：“我崇拜的郑老师，暑假期间能荣幸成为你的助手，希望多多关照。”

郑庭璋没有想到，蓝青会替他找一名留学生。凭他的体验，留学生拥有巨大的未知欲求，创业、资金、技术是留学生最留意的几个方面。而她选择给他当助手，本身就说明问题。当她的面，他不好发火，不能让她下不来台，那不是他的性格。郑庭璋微笑地收留她，并责成她帮助翻译一些国外的文献资料。

安琪拉确实是一位让人喜欢的女孩儿，她具有中国传统女孩儿的率直性情，还有温柔娴淑的性格；她来自英语国家，对英汉翻译当然轻车熟路了，往往一篇论文只用半天就能翻译完成。郑庭璋趁她忙于翻译之时，他与蓝青沟通后，责问她干吗把安琪拉聘来当他的助手，蓝青狡黠地说道：“你需要一位可爱的女性当助手，当你弥漫男性荷尔蒙又无处消除，我不能看你日夜遭受心理上的折磨。”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郑庭璋小声责备蓝青，说，“你知道她的背景吗？你怎么认识她的呢？”

蓝青说，我通过靳为民教授认识安琪拉，我十分欣赏她的博学、知识面广泛，尤其她具有东西方人都能接受的可爱、真诚，才决定聘用她担任你的助手。她又用调情口吻又说：“亲爱的，你我虽然有缘无份，我相信安琪拉小姐姐会给你精神上的慰藉。”

“扯淡！她知道我主持设计的CSH-3无人机，曾经要求我把设计方案转让给西方国家，承诺给我最好的待遇。”郑庭璋恨恨的说道。

当今各国都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人才与科技不仅是财富，也是不屈之兵、国家重要的资源。保护科技人才、项目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征服、诱惑、赎买与争夺，在国际市场上只有飘扬胜利者的旗帜，才能彰显出国家大工匠的精神。

郑庭璋心情沉重地说：“我们当年飞机制造业受国外技术封锁，用20世纪初的设计思维研发飞机，结果工艺落后，技术落后，材质也是被西方所淘汰的复合材料。结果制作出的飞机经常出现事故。我当过试飞员，每次驾驶国产飞机都不知道晚上能否安全回家。中国战机达到现在四代机的质量，是用多少试飞员生命换来的。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造出符合中国国情、具有自主研发技术的飞机。后来，伤好后我要求又回到父亲工作的飞机制造厂，主持设计的无人机在国内不算上乘，与国外同行比较还是有特点的。”

安琪拉来他的身边工作，尽管美其名曰是勤工俭学，她真实目的依然让郑庭璋十分猜忌，处处设防，电脑里的技术材料文件夹设置了特殊的密钥。他不明白，蓝青干吗要聘用留学生当他的助手，安琪拉崇拜他，显得目的性不纯，明眼人看得清清楚楚，其中内幕令人费解。

几天来，他交办的工作安琪拉完成得一丝不苟。有一条底线他很明确，不让安琪拉使用他书房里那台电脑。虽然电脑里文档加密了，他也不放心。从事工业间谍的人，对破解电脑密码十分在行，只要接触到这台电脑，她会很快解开了密锁，因为他们经过专业训练。

几天后，郑庭璋发现了自己判断的失误，安琪拉并不像一个工业间谍，她本本分分干完他交办的活儿，然后站在窗前欣赏几盆花儿与盆景。平常百姓家侍养的盆景大半是俗不可耐的时令花，郑庭璋却有两盆珍贵的君子兰，还有两盆颇有讲究的盆景，一盆是“小桥流水”，有江南水乡韵味；一盆是“松柏情”，表现出他的操守与格调。安琪拉歪着头对他说道：“郑先生，您的品位高雅，看来对自己约束很严呢。”

“怎见得？你说说看。”郑庭璋往鱼缸里投放一点饵料，眼皮也没有抬起来。

“利用小小的盆景，巧妙把松与柏装点其间，实属不易，让人看了真喜欢。”他说。

郑庭璋脱口说道：“你喜欢，我就送给你了。”

安琪拉久久的望着他，内心充满异样感。在她的国度，假若男人送给女人礼物，暗示对她有好感，交往的结果是上床。郑庭璋面容清瘦，侧面明显的棱角很讨女人喜欢。只是，郑庭璋送她礼物出于真心，并没有其他目的。安琪拉还不了解中国人的习俗，误以为在向她献殷勤。安琪拉笑着说道：“郑先生去过美国吗？”

“多次去过美国，主要参加国际会议，没有更多时间旅游观光。”他诚实地回答。

安琪拉笑成了一朵花儿那样好看，说：“您知道先生送女士贵重的礼物目的吗？”

郑庭璋脑瓜反应极快，猜出她误会了他的慷慨，苦笑道：“看我这样，还能谈到目的性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中国古代流传下来的话十分有道理。郑先生，我漂亮吗？”她悄声而笑，表情十分顽皮。

郑庭璋对这种媚态看得多了，他视而不见移动目光，盯住墙壁上一架飞机的照片。现代照相技术展示出照片层次感强烈，飞机造型的骨架十分清晰。他感叹，现代摄影使用的超高清像素让世界无所秘密可言，唯有自主创新的技术，依然让拥有者小心翼翼保守机密，担心被竞争对手抄袭。安琪拉的翻译水平的确让他敬佩。他看了电脑里翻译的文档，对她表示感谢，取出几张大额钞票奖励她。

安琪拉推回他手里的钞票，微笑着说：“有人会支付我酬金，您的钱我不能收。”

郑庭璋讶然望她，合体的衣裙包裹她成熟的躯体，像她翻译出的文字，透露流畅的线条。郑庭璋看过译文，这些文献太重要了，给他闭塞的思维打开了一扇窗，让他重新架构无人机设计方案时，改换了思路。

凡是有才华的科技人才，才会懂得如何将个人的梦想变成现实，而这种自我梦想实现的路径，重要的一点要靠团队的智慧。精准选择突破口，调动各种积极因素；人的智慧是破解一切科技难题重要环节，并且有传承、有脉络，有了从初级到完美高级升华的阶段。

那天在设计室的一次例会上，徐文斌出席会议并讲了CSH-3的开发成果评价时说：“无论我们设计或生产某一种产品，必须要有工匠精神，工匠制作的物件哪怕是一枚螺丝钉，也要求尽善尽美，具有与众不同的优点。记得我去日本考察，接触很多从事产业开发员工，有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他用毕生的精力研发了五轴车床定位精度与检测方法，也让他所在株式会社出产的车床在世界享有盛誉，老人家依旧对加工件平面的光洁度、精准度不满意，吸收国际最新科学手段改进制作工艺，达到尽善尽美的境界。而在我们公司，很多优秀的技工还没干满十年，有的人跳槽了，到南方待遇高的企业应聘；有的员工因为技术精湛，成为了技术骨干，从生产岗位调出来，走到了领导岗位。这样一来，加工出来的零配件质量能有保证吗！大家要知道，我们是生产航空器的企业，一架飞机上有几十万件大小零件，其中一件配件有瑕疵，后果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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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斌讲话时表情慷慨激昂，徐文慧坐在他的旁边默不声，她在手机屏幕上画些乱七八糟的符号，表情十分冷漠。这几天，她为CSH-3能够顺利过关多次找徐文斌谈，提出这项设计的特点，几处闪光点。

“我个人认为，CSH-3设计本身很有特点，采取动力、遥控、其他设施集成方式，改进了加工难度，提升总装质量，也简化了总装工序。照比国际同类产品，这款无人机优点很多，我就不详细说了。文慧，你要知道，公司面临竞争对手太多了，各国出品的无人机各有特点，而我国主流无人机就有十几种型号，所以我们不能草率上马，必须要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完善，对落后的设计方面加以改进，达到一流设计水平才能申请投产。”徐文斌根本没有给徐文慧面子，差一点儿把CSH-3彻底否决了。

徐文慧抑制住愤懑，她与哥哥争辩起来，一条一条批驳哥哥的观点。徐文慧极善于语言表达，口齿又伶俐，徐文斌听后，久久没有表态。莫非自己判断失误？科学技术自有评价的天平，那就是样机出来后，专家组的论证会，他们会用冷静的分析给出中肯的结论。徐文斌告诉妹妹，CSH-3假如能得到公司决策层认可，必须从它的实用性上得到市场认可。当今，农牧业、探矿业、消防与城市巡逻上，大多数采用直升机模式，这类快速反应的无人机，需要有一定的跑道、地勤管理，麻烦得很，基本没有市场。

总之，兄妹俩为了同一款飞行器闹得不欢而散。

在这次例会上，徐文慧表现出巨大的忍耐力，她总得要给公司总设计师一个面子。王士臣看出她正在赌气，通过微信发给她一句留言：“CSH-3项目看来要凉快了！”

徐文慧回复时说：“那我要拿走全部图纸找合作伙伴。”

王士臣冷笑着想，你胆太大了吧？公司投入大笔资金获取的科研成果，哪能说轻易就转手？徐文慧猜出他的心思，又发出一条文字：“不信咱们走着瞧。”

他知道徐文慧胆子有多大，她曾经利用公司的技术承揽外包活儿，设计工业自动化抓臂，捞取了一笔不菲的外快。其实，这在公司内部成了公开秘密，谁也不会去揭短，也算是行业潜规则。只有郑庭璋表现傻一些，从来不肯接私活。本来，科技人员从大学毕业到工作，短暂的几十年时间，除了开展科研活动，还要进修，汲取新的知识，想在科研上取得突破，实在太难了。除此之外，专业制造公司开发的新品很少，尤其由工信部支持的开发项目落户在哈尔滨市的更少，公司有好几个设计部门，斗大雨点能轮在哪个设计局里？徐文慧为曲振方的北海自动化制造有限公司设计的自动机械臂，具有自主识别加工件、自主解除加工程序的功能，受到曲振方肯定，多次邀她到莱梦园咖啡厅里见面，提出邀请她到他公司发展的请求，徐文慧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办好了。

公允说，她讨厌国有企业僵化的管理体制与论资排队的行为。这几年，徐文慧在国内外有名的机加刊物刊发论文十几篇，有的论文不乏观点新颖，立论大胆，求证令人心服，她写的无人机空气动力湍流解决对策，被美国军方刊物《航空世界》转载，获得一片叫好声。在职称评比时，她却受到王士臣的攻击，说她是典型的“公知”，为非友好国家提供改进高速飞行的湍流问题。

其实，作为一般论文，她并没有泄露公司的机密与科研数据。公司罗总知道后，引起了注意，不仅她职称晋升延缓了三年，她的年终奖金也减半核发。更要命的是，公司里有一些年轻员工谩骂她是吃里爬外的间谍，说她吃着中国人粮食，替西方世界谋事，把重要的测验数据利用论文形式白白送给西方国家了，让竞争对手对我国某些科学数据有所掌握，并且下结论说她这种行为是卖国求荣。

徐文慧心理承受很大压力，她知道论文中的数据只是假设数据，并没有影响公司形象的地方。让她忍受不了的是她的年终奖减半核发，显然公司上层对她还是有想法的。

当她抵制公司某些人对她抨击时候，曲振方恰好出现她面前，用十分诱惑的条件引导她跳槽，到北海自动化制造有限公司供职。当今科技人员跳槽比比皆是，不足为奇。况且换一种生存方式有什么不好呢？

徐文斌得知妹妹的打算后表示强烈反对。当今的竞争说通俗一点就是人才的竞争。北方飞机制造有限公司并非是人才济济的地方，无论科研人员、车间高档的技术工人实在太少了，能熟练操纵五轴联动数码机床的技术工人少之又少，因为人要与机器融为一体，才会更好地驾驭机器。机加件是组装成品的基础，没有技艺精湛的工匠，就没有品质优良的产品。他从公司的利益出发，劝说徐文慧打消跳槽的念头，发挥自己专长，为公司发展尽一份智慧。

苍白空洞的说教，还有脆弱的亲情，无法说服了徐文慧，她冷冷地对哥哥说：“我等待职称到手就离开公司。不错，公司是国有企业，这种符号对我个人发展有用处吗？到民营企业又有什么不好的？照样缴纳社保费用，还答应给我办理其他保险，总之对我个人发展更会有利。”

徐文斌明白，妹妹对公司没有公平对待她而抱怨。其实，从国家到企业，对有突出贡献的科技人员提供优越待遇，养成了自我溺爱心理，一旦尊严受到了伤害，便会萌发跳槽的念头，并且日益坚定了这种念头。

从此，她不再安心上班，借口请假，甚至旷工。这天举行的例会时候，她本来正与曲振方在酒吧里闲聊。商人没有闲工夫陪伴她聊天儿，除非搞点儿小情调。曲振方主要从她那里获取开发信息，特别是研发项目方向，这很重要。北方飞机制造有限公司除了制造活塞式飞机，用于当教练机、商用等领域，其实在自动化机械装备方面有所突破。曲振方是一个精明的人，他知道自己主要对手就是这家国有企业。他问的话题大半涉及技术与商业敏感的东西。曲振方尤其对技术瓶颈话题更感兴趣。北方飞机制造有限公司原本是共和国军工企业大哥大，战争年代贡献颇大，现在依旧受到重视，在工信部、科技部共同扶持下，开发出上千种专利产品。相比较之下，曲振方的私企还处于襁褓状态，他决定从中挖走几个有实力的技术人才，改善一下自己的技术状况。这时候，王士臣的电话打来，要求她赶快到公司参加例会，讨论CSH-3的改进方案。她不情愿地与曲振方告别，开车赶往单位。

在中国，很多上班族把自己的企业当成“家”了，无论是公司决策者，还是普通员工，大家团结在共同的实体里，有的是蜂王，领导着大家忙碌生产线上；有的只是一只工蜂，整天为完成工效而疲于奔命。不可否认，一旦企业出现了盈或亏的阶段，都是产生动摇根基的诱因。盈利时的资金分配，苦乐不均；亏损时人心背离，各谋出路。故此，公司总经理罗启恒有自己的盘算，他是涉足企业管理时间并不长的中年人，浑身透出激情，打算把企业打造成领衔同行的品牌企业。他为此下了一番功夫，建立起具有红色基因的企业文化。第三设计局拿出的CSH-3虽然并不理想，还有很多技术上的缺陷，让他看到企业发展的潜力，也发现弥漫在第三设计局里的牢骚情绪，他责成徐文斌参加他们例会，意图十分明显，那就是肯定前期成绩，安抚他们情绪，鼓励他们突破狭窄的思路，完善整个设计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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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人才大半有自我欣赏、自我满足的心理，正所谓孤芳自赏。换位思考，才会发现完美中存在的缺憾。徐文斌传达了公司的意见，对CSH-3提出具体修改方案，尽量达到尽善尽美的境界。

散会后，郑庭璋又与设计室的八名技术骨干交换了看法，对系统的改进、机体、动力装置、飞行监控、管理设备重新评估，改进推进系统、红外线测距装置等，鼓励大家拿出优良的方案。

徐文慧笑着对郑庭璋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在沙滩上。郑总，您早该到退休年龄了，干吗还赖在位子上？王士臣已经等到头发快白了！”

表面是玩笑话，暗含深刻讽刺味道。郑庭璋本身就是残疾人，又过了退休年龄，干吗恋着位置？难不成真的阻碍后人的成长吗！郑庭璋尴尬苦笑，终于他表白说道：“等完成CSH-3的定型投产，我立即离岗退休。”

3

晚间，靳老师有一个必须到场酒局。酒局是交流感情、交换技术信息的好去处，靳老师欣然决定参加。靳老师便让去年考上硕研的俞丽、杨仓莉陪同前往。这次，靳老师破例没有开他的“尼桑”，而是叫了一辆顺风车。开车的是一位中年人，块头很大，打开车门，希望俞丽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靳老师却当仁不让，他坐在了驾驶员旁边，两个女助手在后面坐稳当了，他才关上车门，说开车吧！

途中，坐在靳老师身后的杨仓莉问道：“头儿，你咋喜欢上赶场子呢？”她的话，意思是说你也愿意赴宴了。靳老师闭目合眼，忽然露出笑容，说这种场合必须参加！为了适应社会交际，必须改变自己，使自己适应这种社会交往，况且安排这次宴会的是国内自动化顶尖企业家，我们的科研成果的转化，需要企业家参与。

很快车停在四川食府楼前了。颇有派头的曲振方已经等候靳老师多时了，见到靳老师下车，疾步迎上前，握住靳老师的手，使劲摇动几下，亲热地说，哎哟喂！老哥们儿，足足等你半个钟头了！对随同靳老师而来的两个美女，曲振方笑容满面，还抱拳致意。

四川食府是哈尔滨里最有气派的饭店，装修典雅，布局精致，到处呈现刻意的痕迹。成都厅是饭店的主厅，里面宽大，有竹林有溪水的装饰，气质高雅。巨大的台桌前早有几名衣着讲究的中年人，见曲振方与靳老师比肩进入了客房，立即站起身，鼓掌致意。曲振方挨个儿介绍桌面几个人，有他的经理王建安、项目部负责人黄茹、总工程师孟宪令……这些人都用敬仰的目光注视靳老师，似乎他是财神爷，这让靳老师十二分的满意。科学家发明了新技术，改进了生产，创造了财富，应当受到人们的敬重。他特打量孟宪令一眼，得知他是从“七〇六”研究所离岗的专业人员，紧紧握住了孟宪令的手，连声说：“哇！咱们是同行呀，失敬、失敬！”

曲振方频频举杯，向靳老师敬酒。靳老师不胜酒力，喝得面红耳赤，说话含混不清了，举杯说道：“曲总，我们是合作伙伴，不必客气。”曲振方问道，未来自动化前景如何？靳老师不假思索说：“未来自动化开发方向重点是智能化、自主思维上。这种自动化有独立判断、处理问题的能力，又有思维行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孟宪令已经到了“花甲”年纪，微胖的脸腮显得沉稳，他认真听靳老师的演讲，对这个有些癫狂的中年人，表现出不屑的神色。孟宪令从事微电子工程多年，他头脑清晰，对前沿科技有所了解。尽管科学界认为石墨烯具有潜在的应用前景，在理论上，石墨烯具有光学、电学、力学等特性，在材料学、微纳米加工、能源、生物医学和药物传递等方面具有重要的应用前景，被认为是未来革命性的材料。其实这一切仍然停留在理论上，还没有得到实际应用。

孟宪令嘿嘿笑道：“靳先生，您的设想实在伟大，您能够将幻想变成现实，真令我钦佩了！”

靳老师摇摇头，说孟先生啊，您的视野太狭窄了！我的设计理念一定要超越人类的想象！现今拦截导弹靠地勤人员控制，而判断反应仅有两三秒时间，迟滞了就要遭受打击；智能无人机拦截导弹反应快，仅在0.9秒即可升空，并能快速计算对方弹道、速度，快速拦截敌方导弹，而且不必由地勤人员监控。这种武装无人机，无论空中、地面、海洋里，还有太空开发上，都会有广泛的用途……

曲振方听罢，眼里冒出兴奋的亮光。

此刻，项目部经理黄茹款款走到靳老师旁，举杯示意，说靳先生，这个项目可是国际顶尖级的，希望我公司有机会能与您合作，为中国创造打造一块金字招牌！

靳老师被酒精麻醉了，脑瓜里如同开了五堂彩，刚想顺口答应，转今间，理智又顽强地制止了他的冲动。假若答应下来，事情就麻烦了，曲振方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会敲骨吸髓地榨干新开发的技术，轻易不要许愿。俞丽对曲振方性格早有了解，她的反应快，轻轻拽住靳老师衣角，趁他打酒嗝的工夫，她满面轻松地说，曲总，您的手下没弱兵，都是科技企业精英！茹姐，我敬您一杯，黄茹含笑说，妹儿，你真会说话！从事科研，整天在实验室里熬时间，可惜了你的好颜值！俞丽开心极了，腰肢笑得颤抖了，说居里夫人天下人都知道，天下美女又有几个人认识我呢？黄茹说，从事科研是女人最不应该选择的职业。像我，工作体面，又有社交场合，多好！俞丽知道她有意岔开话头，漂亮的杏核眼浮出机智的亮光，说：“黄茹姐，您这个项目部经理相中了靳老师的智能自动化项目吗？太好了！我们项目研发到了关键地步，需要二千万的中试资金，贵公司如果有意合作，想必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需要这么多资金？这是曲振方没有想到的。高科技项目是一个烧钱的工程。曲振方微秃的脑顶沁出虚汗了。他不可能往八字还没有一撇的项目上投资，风险投资虽然是一个挺时髦的名词，那只是具有战略眼光投资商玩儿的东西，曲振方不能冒那样风险，他坚持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信条。

当然，靳老师研究的方向属于当代科技最尖端，并得曲振方认可的项目。实业界讲究项目的含金量。过去，吃的是黄金产业、穿的是白银产业，乱象丛生后，很多这类企业只得靠品牌保护自家的利益。现今，高科技产业才是钻石级产业。靳老师的项目非同一般，航天航空、军工民生，无所不在。曲振方细心揣摩一番，凭当今的技术现状，这项科技转化为生产规模，还得需要半个世纪，他不免有些绝望，到那个年代，恐怕自己的骨头渣子都快要烂掉了，为他没有影的项目投入了风险资金，是否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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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茹完全没有理解老总此刻的心情，她有自己的目光与考虑，假若抓住了这个项目，那就抓住整个世界。至于资金嘛，她认为不难解决。有好的创意、好的方案，乃至好的想法，都会有“风投”送上门来，何况靳老师这个项目是实实在在创新产业！

在这家公司里，黄茹不仅统筹项目开发，也统筹曲振方的思想观念、经营理念，还有他的一切，当然包括他的情感了。黄茹感兴趣的方向，曲振方必须引起重视。黄茹的话，让他不由得仔细打量了靳老师，盘算公司利益，也就是他的利益。曲振方曾经说，他的企业归市工信局主管，不归科技部门，所以他不肯在科研上投钱。现在生产的自动化装备，除了购买知识产权，再就是利用别人的技术搞仿造品。实在弄不明白的技术关隘，便请专家“会诊”，最终支付几十万了结。曲振方确实精明，巧借外力，以外脑补充自己的先天不足，生产的自动化装备销路一直不错。尤其机械手臂项目，更是供不应求。

曲振方缺少黄茹的眼光，她多次劝老总，放开眼界，抓创新产品，不要盯在仿造上。曲振方虽然赞成黄茹的观点，实际上依旧我行我素，放不开手脚。这种没有格调的经营理念让黄茹很是不满，说公司发展没有后劲迟早会淘汰出局。当然，曲振方对黄茹充分信任，况且她的学识、能力，还有与她灵魂融为一体的默契，他岂能不听从她主张的道理？曲振方问她：“你提出方案吧！”

黄茹说：“靳有为是当今顶尖科学家，跟他合作，企业发展才会有后劲。”

靳老师告诉曲振方说：“郑庭璋的CSH-3项目整体是最前卫的自动化控制，很多技术对开发自动化装备很有参考价值。”

曲振方拍了一下额头说：“我忽视老郑了，给他挂电话，请他来聚聚。” 黄茹说：“郑老身体状况不好，你就别麻烦他来了……”

酒局散后，曲振方送靳老师等人出门，他特意盯了杨仓莉一眼，这个充满书卷气的美女，漂亮的脸蛋儿始终保持平静，像湖水那样恬静，她没有年轻女性的卖弄与风骚，更多的是纯朴与真诚，这或许是乡下靠高考改变命运女性的特征。他握紧杨仓莉的手，摇动一下，饶有意味地说：“小杨哎，你们是中国的希望。我很看重科技人员，是你们的智慧撑起中华民族工业的崛起！欢迎常来公司指导……哈哈！”

第四章  父子情深

1

街头刮过一阵迷乱的晚风，驾驶电动轮椅的郑庭璋眼睛迷住了，他把轮椅停在人行道上，取出了湿纸巾擦一下眼睛。当时情绪低落的他，突然觉得真的老了！马上就要到65岁的他，身体还挺结实，精力也很充实，脑子里思维愈加敏捷，凭什么要退休了？公司老总罗启恒有话在先，生产线上的技术骨干、科技人员只要个人愿意继续工作，公司举双手欢迎。公司虽然拥有八千多名员工，真正能独挡一面的人并不多。郑庭璋尽管身有残疾，那是一次试飞事故带来的纪念。在他的努力下，那次惊险的空中停车让飞机保护住了，飞行纪录也完整地保存下来，为飞机改进提供了完整的数据。为此他荣立了一等功，工资也得到晋升二级的待遇。

他受伤后送到医院，住院期间前妻正在外地旅游，是老父亲陪护他，当得知他高位截瘫，再也站不起来时，父亲说，只要能挪动几步，就不必麻烦别人。父子俩在一块儿，父亲喜欢讲老话，回忆他在晋察冀生产木柄手榴弹的故事。当时生产的手榴弹外壳是铸铁，安上木柄，充填上火药与拉火，是一项很危险的劳动。他那时候很小，大约才十七岁，便坐在井旁制作起手榴弹，一旦拉火冒烟立即扔进井里，保证人身安全。有一次，他装配的手榴弹突然冒烟了，他疾速扔进井里，结果并没有爆炸。军工厂的金厂长走到他面前，看看他表情，又往井里面瞧了瞧，严肃地说，一枚手榴弹至少炸死几个鬼子兵，当时父亲禁不住有些后悔。哪知道有一次装填火药时，又发生手榴弹冒烟事故，父亲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样处理了。其他工人紧张地高喊：“快，把手榴弹扔进井里！”手榴弹拉火冒烟到爆炸只有几秒钟，父亲反应迟钝了，他举着手榴弹闭住了眼睛往井里扔，那时候的火药制作工艺粗糙，手榴弹在父亲手里窜出了一股火焰，灼伤他的手腕子，并没有发生爆炸。父亲讲这段故事表情轻松，仿佛讲别人身上发生的故事，并没有后怕的样子。郑庭璋当时想，那次事故假如父亲死了，从此世上也没有他了。人世间该多么诡异？有谁没有谁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从此，郑庭璋把自己的命运与父亲紧密相连，因为他是父亲的骨血与生命的希望。

一阵谈笑声从旁边道口传来，女性的声音十分熟悉，带有英语味儿的普通话让他想起安琪拉。当对方走出道口，他认出果然是她！所不同的，她旁边还有一个壮实、肤色黝黑的男人，不高不矮的个头，却显示出体魄的健硕。他俩走道姿势很亲近，而且牵着手，有着不可言传的亲密。

安琪拉发现了坐在轮椅里的郑庭璋，而且在街头无聊观望什么，急忙甩开那个人的手，紧走两步赶到他面前，说：“郑先生，好有雅兴哟！”

“你刚放学吗？”郑庭璋问。

“不，我领同学辛巴看看您。”安琪拉把那位黑小伙儿招手喊了过来，然后介绍说，“郑先生，他叫辛巴，我介绍他到蓝青的公司打工的。”

“哦？”郑庭璋注意打量辛巴一眼，辛巴哈腰表示敬意，说：“郑先生，我在快手、抖音是您的粉丝，也在开发区的创业中心听过您讲的创业课，好极了！”

安琪拉又介绍说：“辛巴和我都在北方工大进修硕士课程，学的都是自动化专业。”听到他俩选修的专业，郑庭璋内心又被剜了一下那么痛，当今属于前沿科学的自动化专业，成为各国牵动科技进步的重要领域。无人机上应用的自动控制环节很多。譬如植入微电子调控的理论挺多，引进实际应用的却很少。郑庭璋问安琪拉，你今天好悠闲咧。

“郑先生，蓝青同意聘用了辛巴了，他挺高兴，请我喝了两杯啤酒 。其间我提到了您，辛巴说他崇拜您，这样我把他带过来了。”安琪拉说罢，给辛巴使眼色。

辛巴有着黑人典型的厚嘴唇，他说：“我来到中国求学，让我大开眼界，也让我喜欢上中国了。郑先生能在创业中心向我们免费传授知识，让我感动涕泣。今天由安琪拉介绍，有幸能与郑先生单独见面，更是三生有幸。”

辛巴能够准确运用中国成语，郑庭璋感到惊讶，中国的大学院校招收各国弟子，不仅传授了知识，也增强了彼此之间民族的友谊，功劳盖世。当然，很多留学生不遵守中国法律，走私越货、偷运毒品、践踏法律事件偶有发生，网络上批评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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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巴给郑庭璋印象诚实、热情、开朗。郑庭璋邀请他俩来家小叙，辛巴正有此意，安琪拉说：“不如我们再出去喝一杯。”

辛巴马上附声说：“对！按照当地流行话：撸串、喝扎啤。”

郑庭璋没有那种休闲的心情，也缺少胃口。徐文慧的玩笑话，仍然刺激郑庭璋的心情，让他颇费猜度。徐文斌是总工程师，与总经理罗启恒同在一个班子，他们或许早在班子会上讨论第三设计局的技术人员调整了。郑庭璋既然到了退休年龄，又是残疾人，还有什么值得恋栈的？一旦与自己命运相依的职业告别，他有说不出压抑。一生追求，舍身相许，留给时光的又会有什么呢？人，都希望在有生之年将事业做成功，功成名退，圆满地向同事告别。郑庭璋突然发觉在公司并没有留下自己任何值得夸耀的痕迹，CSH-3设计还没有完成，却到了告别自己心爱事业的时候了。他见两个年轻人眸光闪烁，期待他能一块儿出去消费，真不忍心伤害他们的盛情。郑庭璋苦笑着说：“你们去吃吧，我身体不舒服。”

安琪拉的进一步邀请被郑庭璋婉拒后，她大且深邃的目光露出失望，喃喃地说一句英语，只得随同辛巴告辞离去。

郑庭璋让轮椅缓慢地滑行。这条街道寂静、行人稀少，有不少车辆静静停在道两侧。电动轮椅行进的速度很慢，似乎陪同主人陷进了回忆。这条街路他走得太多也太熟悉了，哪儿有道口，哪儿有垃圾箱，他全都记得。路灯发出亮光，街道照耀得光洁妩媚。他把轮椅开进了小区，单元门有方便轮椅进出的滑道，可以直接进入电梯间，当他的轮椅从电梯间走出来，打开了自家房门，一股亲热的气氛拥抱他。

打开门厅的灯光，屋里到处散发出印刷品的味道，他直接来到了电脑前，打开电脑，发现有几份电子邮件，有的是同行交流的文章，有的是他的粉丝留言，当他见有孙儿聪聪玩蛊的邮件，警告自己千万不要打开，否则出现一个鬼怪挤眉弄眼的吓唬人。

上网查找一番资料，没有新鲜的东西，郑庭璋感到眼皮发麻，忍不住好奇心，他又把聪聪的邮件找了出来，想了想又打开，他想大不了是整蛊的游戏。网络给人们无限想象与创作的天地，看看聪聪捣的什么鬼？他打开了邮件，剥了一层又一层的包装，终于传出了生日祝福的音乐，画面是一支烛火，有一双手合而为一，上面留有一行文字：今天是太爷九十二岁生日，祝太爷生日快乐！

郑庭璋一愣，今天真的是父亲的生日？哎哟喂，瞧我的记性，我真忘记了！他被内疚攫住，落下了眼泪。母亲去世早，父亲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他，从初中到大学，参加工作后又在工厂当试飞员，等他有了儿子郑林后，才发现既当父亲又当母亲的爸爸不容易。他急忙给父亲挂电话，好半天才接通了电话。郑庭璋说：“爸爸，祝您生日快乐！今天开会，让我忘记爸爸的生日了。”

“我挺好，不用你挂念。你的CSH-3项目有结果吗？”父亲声音苍老疲惫。

郑庭璋轻声说：“继续改造设计方案。我离开公司前一定能成功。爸爸，放心吧。哦对了，马阿姨呢，她在吗？”

“你找她有事吗？”郑德承问。

“好像您一个人在屋里。她打扫厨房吗？”

“哦，她去小区健身广场跳广场舞呢。”郑德承答复说。

郑庭璋很不满意，且又不好说什么。父亲属于高龄老人，又有老病缠身，一不小心摔着碰着怎么办？挂断电话后，他又给蛋糕店打去电话，订购一个生日蛋糕，委托送餐小哥送到老父亲的家。

过了不久，聪聪打来了电话，用称赞的口吻说：“爷爷，您真是孝顺的孩子，没有忘记给老爹祝寿。”

聪聪顽皮的口气让他哭笑不得，真是越大越淘气了。郑庭璋并没有责怪他，反而苦笑着说：“聪聪，爷爷应该表扬你呀！”

“聪聪有啥值得爷爷表扬的啊？”聪聪开心地大笑。

“是聪聪提醒太爷过生日。我应该奖励你一个礼品，你喜欢什么啊？”郑庭璋问。

聪聪说：“爷爷，我都13岁了，是大人了。学校要开展航模比赛，爷爷把大飞机借给聪聪吧，肯定能得第一名。”

郑庭璋心一沉，想这孩子野心真大，他知道航模升力不如无人机，还想借用无人机，那哪成呢！公司试飞无人机时候，必须与当地空管联系，对飞行的高度、范围、时间、飞行姿态都要申报，获得批准后才准许试飞。聪聪的年龄还小，他不懂得这些规定。郑庭璋干脆一口拒绝，说爷爷可以给你买一架更好的航模，一定让聪聪满意。

“蓝姥送给了我好多的航模、飞机玩具，哪个也比不上爷爷设计的无人机漂亮。爷爷，你借给我呗，比赛结束就还给你。”聪聪十分固执。

郑庭璋发觉聪聪挺顽皮、也聪明了，但他还是生气地断喝一声：“胡闹！”便挂断了电话了。

他设计并制作的微缩版CSH-03样机，虽然只有一台家庭用小轿车那么大小，也有100公斤的分量，却具有强大的输出动力，完全可以执行市区巡逻、救援、抢险、防暴等项任务，这也正是对自己主持设计的CSH-03偏爱到痴迷程度的原因。他准备休息时还在想，一定要在离岗前把CSH-03修改成尽善尽美的无人机。

2

与蓝青的交往从热烈到淡漠，郑庭璋发现她的功利思想很顽强，而且控制有用男人的能力也顽强。郑庭璋身体残疾，且在航空技术方面精通，她甚至以陪伴他终生为代价，用以获取他的智慧，一旦发现他创造能力已经减弱了，蓝青会轻易找一个借口，恢复自由之身。

郑庭璋不想叨扰一个身心健康女人追求幸福，他始终替对方着想。出门在外打拼的人，谁不想期待事业有所成就？谁又不想通过贵人相助达到完美的境界？

当然，作为女性也有自己的盘算，世上的爱情只是相对而言。容颜好不如嫁得好。蓝青从农村考进大学，经历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虽然婚后生活并没有亏待她，留给她精神上的创伤让她至今没有愈合。从此之后，她经过痛定思痛的反思后，把自己命运与运气相挂钩，她要追逐一个有用处的男人，让他帮助自己实现财富梦想。有知识有教养的女人懂得越清高越会得到男人的青睐，并且越发显出尊贵的气质。当她结识郑庭璋并被他精湛的技艺所折服时，她曾经幼稚地想，爱情或许是一个人漫长人生的一段插曲。有幸福也会有痛苦，有高山让人仰视，也有低谷时让人沮丧。郑庭璋为人豁达，聪慧过人，当他讲自己当试飞员驾驶一款新战机飞上蓝天，引擎熄火，飞机从万米高空直接降至五千米，他连续二次点火都没有发动引擎时，蓝青听后紧张极了，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你快跳伞啊！郑庭璋笑道，飞机下方是学校与居民区，油箱里还有不少的油料，飞机坠毁势必造成地面巨大损失。你说，我能弃机逃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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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青佩服他，点了点头，说：“你真是我敬佩的人！”

从事某种事业，有社会责任感是首要素质。蓝青看出他品质的高尚，能与这样的人相伴，也是一种幸福。蓝青能从中获得事业成功，与他鼎力相助分不开的。现今，兴亚电子玩具有限公司生产线十分繁忙，订单接连发来，蓝青脸颊上布满了自信。她对辛巴吩咐说：“请你联络安琪拉，请她把靳老师请来，研究一下ES项目开发进展。”

辛巴答应后，马上给安琪拉打电话，他说明了蓝总的意图，安琪拉“嗯嗯”两声，说靳老师目前为国家重点工程“TG”研发密封与自动装置，暂时没有时间参与ES项目，此项目只能延期进行了。

辛巴暗自想，中国载人空间站命名为“天宫”，代号“TG”，莫非是从事空间站配套设施研发吗？辛巴发现了靳老师的潜能。中国从事尖端科研与教育的大学太多了，靳老师能获得研发课题，真的不简单！他把靳老师近期情况向蓝青汇报了。蓝青思忖了好一会儿，她给靳老师挂去电话。

等了有半分钟，话筒里终于传出了靳老师的声音，他兴奋地告诉蓝青说：“蓝总，听说我的学生到你的公司里任职？真高兴！我现在带其他几名学生从事国家重大科研项目攻关，时间紧，任务重，你的ES项目研发只好再拖一拖了。”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假如你觉得时间紧迫，可以委托其他人参与你的项目研发，你的意向如何？”

“不要，不要！我现在只相信你，再一个就是老郑，可惜他对ES项目外行。”蓝青说到这里在，忽然她提议，晚上换换脑筋，到中央大街吃消夜，你意下如何？老靳嘿嘿笑，他说你还带谁啊？蓝青灵机一动，说还有你的两个弟子，当然需要他们在场了。

老靳说，那好，晚上六点在马迭尔正门见，不见不散。

到了傍晚，中央大街一片繁华景象：新艺术风格的建筑在霓虹光斑装饰下，显得格外神秘；高大梧桐树下的面包石泛动彩色光辉。行人渐渐多起来，充满了摩登气息的旅游观光者格外多，打扮成绅士、公主的模样，牵着手或相携而去，香水味儿让这条著名街道变得益加高贵了。蓝青、辛巴和安琪拉很早来到马迭尔宾馆，这栋经过改建的老建筑显出庄重、古朴气质，多了几分历史沉重感。附近有弹吉他的男孩子用沙哑的嗓音唱着忧伤的俄罗斯民歌。三个人等了好一会儿，老靳才打车来到了马迭尔宾馆。

蓝青迎上前去，说：“前面有一家酒吧正营业，环境幽雅、格调清新，挺不错的地方。”

进了酒吧，里面灯光黯淡，营造出一股浪漫的情调。安琪拉与辛巴请蓝青、靳老师坐在卡座里面，辛巴挨着蓝青坐在外面，安琪拉坐在导师旁边。他们要了红酒、饮料，还要了几盘风味小吃，喝着酒，谈着题外的话，无拘无束，颇有情趣。靳老师笑着说：“真没想到，哈尔滨真有适宜谈情说爱的地方。”

蓝青说：“前几天，我在这间酒吧与客商洽谈业务。”

安琪拉抿着嘴乐，说蓝总，那一定是男士吧？

“当然了，而且是一位颇有才情的先生。”蓝青直视靳老师，他衣冠整齐，欣赏她的眼神中性，便有些感叹，“其实人的一生说不定与多少异性交往，而能留在心间的少之又少了。”

老靳附声说：“当教师的会接触更多可爱的女孩儿，留在心里的多，哪个也不是自己梦中情人。”

“说点正经的，我的ES项目何时才能走上正轨？”蓝青问。

老靳认真地说：“至少我到2021年才能考虑。我们承担的是国家重大科研项目，要求时间很严，你是知道的；国家的科研项目非同小可，不能轻视，务必拿出超国际水平。”

蓝青叹息说：“兴亚只是民营小企业，排不上号？”

“也不是。在科研上，任何创新都是同等重要的。只是，国家项目必须放在首位。”老靳的态度明确，蓝青知道说别的也没有用。默默喝一杯红酒，她与靳老师谈起公司发展，还提到了郑庭璋的CSH-3项目，说她对这个项目十分感兴趣，如果制作成缩小版的无人机，恐怕市场销路会十分看好。

老靳瞪大眼睛，他说：“你敢打CSH-03的主意？浑身都是高科技，我们学校只能完成很少一部分装备，其余部分根本不好处理。”

“有你有老郑，我还有什么担心的？民营企业技术力量不行，可以借东风嘛。”她说。

老靳苦笑摇摇头，你真是痴人做梦，想得太美好了！

3

夜晚，学府路附近几条街热闹起来，灯光、车流，行人构造繁华的街景。辛巴上班后开头一个月工资，他要带于晓莉吃夜宵。于晓莉邀请俞丽同行，俞丽又请杨仓莉也参加了。辛巴知道于晓莉的用心，只好一口答应了。晚间，几个人在过街天桥等了一会儿，辛巴从天桥走下来。看来，辛巴的情绪不错，年轻的脸上充满自信。杨仓莉知道，师大的几位师哥师姐马上就毕业离校了，有理由放松一下，几个人互相打招呼，嘻嘻哈哈的，说着玩笑话；几个女同学相拥而行，像一簇花儿般绽放色彩。

女孩子发现季节已经变化，紫丁香悄然绽放出花蕾了，四处走过衣着新潮的女孩儿。所有女性都具有物质观念，她们用流行的服饰装点个性，显出颇有气质的样子。

于晓莉提议说，先到我们时装店参观一番，再吃烧烤。大家齐声赞同。到了广场，有一间不显眼的街面店铺，那间时装店很委屈地缩在里面，大家看了摆设与装修，七嘴八舌评论一番。俞丽对美术设计颇有研究，提出整体规划意见，还对两尊硬塑制成的模特儿摆放，提出忠告。当然，她按照易经里的套路，提出的招财进宝的方案。这些话，让所有打算投资办实体的同学听后心头感奋，也增加信心了。

接着，大家去烧烤店“撸串”，其实就是吃烧烤，因为所有烧烤都是串成一体，这里的学子发明新名词“撸串”，烧烤店来了许多的学生，老板兴奋异常，殷勤接待。里面的桌子小，干脆拼了两张桌子，几名大学生坐在桌旁，显得拥挤。这种拥挤对年轻人来讲，有了磁石一样的感觉，用“抱团突围”形容最恰当不过了。同学之间形成了默契，用共同的智慧去解题、交流，追求理想，在就业上也“抱团”，某一位同学聘到一个好“东家”，马上传递信息，其他同学也会纷纷赶场。

吃烧烤时，女生不再斯文，反正是AA制，趁机大快朵颐，不要辜负了胃口；男生在这类场合反面显得很有节制，细嚼慢咽，以“品”为主，而且女生喜欢吃的，他们轻易不会动，颇有绅士风度。烧烤店主一趟趟端上美味食品，无论是羊肉串，还是烤蚕蛹，很快一扫而光。

当他们心满意足出了烧烤店后，霓虹灯亮了半条街，古老的欧亚风情的建筑物在彩色光亮里闪现迷人的姿容，他们趁着酒劲儿又去了歌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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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这几天，郑庭璋家里发生一件大事，确切说是一件喜事儿。

郑庭璋的儿子郑林一直在机加车间当车工。他在车床上足足干了二十年了，也一直像他爷爷当过劳动模范，虽然是出席哈尔滨市总工会的劳模，足以看出他车工技术精湛。郑林从小顽皮，淘气，曾经上楼顶扔雪球，结果把过路的人脑瓜砸坏了，物业公司担心孩子淘气，上楼顶弄出什么意外，干脆把顶楼封上，还上了一把铁锁。郑林进了中等技术学校，三年后考取了车工上岗证，被北方飞机制造有限公司接收了。

郑林在车床足足熬了二十年，他使用的日产的五轴联动的加工中心，这种东芝(TOSHIBA)卧式加工中心，全闭环控制，性能优越，加工质量上乘，公司里能够轻车熟路驾驭这套加工中心的没有几个人。加工中心引进后，特意聘请专家现场教学，足足开班半个月，有十几位员工深得要领，在操作中能独立操作，也能带上徒弟了。郑林就是其中一位佼佼者，他独立顶岗有十几年了，德国、日本和国产的五车联运加工中心都会操作，而且带出二十余位徒弟，其中沈欣雨表现最为突出，他的数学基底深厚，精于计算，加工时切削掌握火候到家，每次重要的加工件都交给这二位师徒完成，优良品率占到百分之百。

三年前，沈欣雨被珠海一家外资企业“挖”走了。当今的工人主要靠技术吃饭，只要干的活儿好，就有企业看中你，肯出大工匠钱雇请你，生活会发生质的改变。沈欣雨在操作的工作照曾经上过快手与抖音，而他在切削技术上比郑林悟性更大，这一点连早从企业离休的郑德承都看好，称赞他说：“这孩子是根好苗子！”哪知道，珠海这家专事生产加工汽车配件的韩国独资企业从不同渠道，知道了沈欣雨车工技术精湛，又获知北方飞机制造有限公司的薪水并不高，效益好时候年终才有奖金。这样，在高薪的诱惑下，有十三名技术优秀员工跳槽了，北雁南飞，到沿海一带的机加企业淘金去了。有时候，公司总经理罗启恒叹道：“国有大型企业培养的技术工人，怎么会跳槽呢？难道国有企业没有留住人才的吸引力吗？”

公允说，无论外资企业，还是民营企业，在人才使用上的灵活性，远比国有企业优越。赤裸裸的金钱交易，明码实价的报酬，没有历史包袱，更不需要承担社会责任。国有企业不同了，作为国家支柱企业，具有一定的社会责任，在提升社会道德层面、社会稳定方面，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

沈欣雨在微信聊天时告诉郑林，他在珠海买了楼房、轿车，日子过得舒服、稳定，劝说郑林也来这边工作。并保证说，凭你的技术与等级证书肯定会得到重用。

郑林心里也曾经活泛起来。人往高处走的道理让所有人都会考虑重新选择出路。郑林也不例外，曾经心动过。所不同的是，他有年事已高的爷爷，还有身体残疾的父亲，一时让他下不了决心。

也就在这节骨眼儿，机加车间的主管技术的副主任空缺，综合考虑后，罗启恒在班子会议上拍板，由郑林担任这个职务。

主管机加车间的副主任位置很重要。徐文斌说，郑林车工技术过硬，公司重要的机加件要由他先去完成，然后由各个工组推广。他担任车间主任，恐怕没有标杆车工岗了。

罗启恒犹豫了许久，他觉得徐总工程师的话言之有理。郑林的车工技术没有其他人可以替代，培养出优秀的技工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罗启恒想到，郑德承是一名经历战火年代的老军工，而郑庭璋身残志坚，在公司发展期间有承前启后的作用，而郑林作为新一代技术工人，对公司质量管理有相当大的贡献，公司不能埋没这家父子的功绩。罗启恒拍板说，让郑林带出一批新徒弟，他再完全脱产，也可以嘛。

徐文斌苦笑，说国有企业简直成了培训人才基地了，有些人技术过硬后，不思老东家栽培之恩，反而跳槽走人了，真没办法。

“这就需要我们反省了！国有企业为什么留不住人才？”罗启恒深思熟虑地说，“说明我们在人才发展战略上存在问题。我们还是在薪金待遇上没有得到落实；干的好技工培养入党，给一个厂里或市里的劳模荣誉，再不就是颁发五一劳动奖章，政治荣誉不足以留住人才？怎么办？在金钱面前，荣誉真的太脆弱吗？我们必须从利润里抽取部分资金，奖励有所创造、有所成就的一线技术工人，让他们胸前有勋章，腰里有奖金，生活中挺直腰，有底气。”

很快，郑林担任车间主任的任命出现在公司通报上，罗启恒亲自与他谈话，征求他的意见，并鼓励他当好车间领导，完成生产任务。

郑林接受任命时，没有显出高兴的样子，反而感到压力，他表情很冷静，因为知道已经把他拴在了岗位上，让他以后跳槽的打算无法实现了。

 

第五章   事情总有意外

1

郑林开着他那部老旧的桑塔纳轿车，沿着长江路回家。这条宽绰的马路一到下班高峰时就堵车。各种各样的轿车、公交车、商务车像是俄罗斯方块一样紧紧拥挤在一起，你移动一下，我挪了一步，见缝插针往前赶路。郑林着急回家，想把当上车间主任的消息告诉妻子。不要小看车间主任的级别，按照计划经济时期属于处级，也就是县团级别，了不得。听说郑林担任车间主任，三工段的陈宝祥打电话向他表示祝贺。陈宝祥一直盯着车间主任位置，当成他理想的升迁目标。没有想到，郑林一步跨上这个台阶。陈宝祥用酸掉牙的语调说：“老郑，你高升了，以后对我们三工段要多多照顾哇！”

陈宝祥担任三工段的段长，过早就显示出领导的才能，他把三工段的上百人管理很不错。郑林谦逊地说：“陈工长，还望你以后多多支持我的工作呢！”

彼此在电话里语气热情，不免又都听出了假惺惺的客套。

此时，孙若敏的电话打了进来，问他到哪儿了，顺道接聪聪回家。郑林望了一眼车外，高大的龙塔是醒目的地标，郑林懒洋洋地说：“刚到省电视台，路上堵车了。”

“聪聪在学校门口等你，他又该着急了，怎么办？”孙若敏口气有些焦急。

“我总不能飞过去呀！”郑林不耐烦了。

孙若敏吐嘟囔一句：“算了，指望不上你了。”她关上了手机。

车流到了前边分成好几条道路可以选择，郑林下了长江路，加大了油门，快速往前赶去。经过了一家大型超市，附近就是学校。当他把车停下仔细搜寻，终于在孤零零的几个学生里找到了郑聪。他直眉愣眼地往北边看，期待妈妈的出现。郑林很开心，开车总比用步子量来得快。他摁了一下车子的喇叭，仿佛心有灵犀，聪聪发现了爸爸的车，疾速上车，甩下书包扔到后边的座位上。聪聪说：“爸，你咋才来呀？”

“道上堵车。”郑林发动车子刚想开走，他的手机响了。看一眼来电号码，知道是孙若敏的电话，猜出她已经到学校了，“快往四处看看，你妈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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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聪眼尖，他果然发现匆匆赶来的孙若敏，指着侧后边面的行人说：“妈妈在那儿呢。”

很快她打开了车门，钻进车里，抹了额前的汗珠说：“还是车子快。我真担心聪聪等着着急，才急忙赶来。”

郑林发动了车子，沿着街道往前开去。孙若敏发现车子开错方向了，急忙说：“老公，你这是上哪儿？”

“找一家饭店吃一顿。老婆，你想吃什么？”郑林问。

“你发奖金了，请我们娘儿俩吃大餐？”孙若敏打趣地追问。

郑林说：“没到发奖金的日子，就不能吃饭店吗？”

“别闹腾了，赶快回家，饭菜我早预备好了。”孙若敏扯住他的衣服。

郑林无奈，趁着车辆少，迅速掉转了车头，往家赶去。到了小区里，找好一处车位停下车，一家三口进了自家的屋子。坐下吃饭时，郑林才告诉妻子，说：“公司党委做了人事安排，我当上了车间副主任，主任位置空缺，享受副处级待遇。”

“那工资待遇呢？”孙若敏感兴趣的并不是他当上多大官，而是收入能否增加。柴米夫妇，讲究的是现实，因为收入提高了，生活才能宽裕。

“提职不提薪。” 郑林说。

“背着、抱着一样沉，那有啥意思。”孙若敏态度冷淡。

郑林颇感一阵失落，当中层领导干部有什么不好？既不与黑不溜秋的铁块打交道，又可以坐办公室喝茶水，悠闲自在。当领导上班可以出门会朋交友，岗位工人行吗！每个人操纵一台机床，切削钻孔，车床的嚣闹声刺激耳膜，下班后耳鸣不止。再说，切削的铁屑飞溅，弄得到处都是。现代的车床虽然解决了这种弊端，最终还得靠人工从回收舱里清除铁屑。他突然觉得当领导很划算，体面又受人尊敬；他很快吃完碗里的饭，泡了一包盖碗茶，准备享受一下快意的生活。

忽然，他的手机又响了，见是父亲打来的电话，急忙接通电话：“爸，你吃饭了吗？”

“我的事儿不用你关心。听王士臣讲，你提升，当车间主任了？”郑庭璋语气平静。

“爸，今天罗总找我谈的话，您才知道哇？”郑林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很好哇，很好！从此以后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我想说的是，你应该考虑一下，自己能不能担得起来这个重任。”郑庭璋嘱咐说。

郑林明白了父亲话的含意，是鼓励也是鞭策，当不好车间主任干脆赶早撂挑子，别丢人。郑林想向老爹表态，没有底气他也不敢接这个职务。他说：“机加车间三百多号人，谁的脾气秉性我都了解。我在车间干了这么多年了，也算老资格了，有谁不服的？讲技术，有很多人是我徒弟；我得奖金比有的人的工资都多……”

郑庭璋发觉儿子思维与他难成一条线，打断他的话说：“父亲希望儿子有出息，我觉得你的优势在车床上，不是在当领导这个方面。我的话你听懂了吗？”

郑林不想与父亲讨论这个话题。他明白，优秀的车工难以培养，车间领导谁都能当。郑林以优秀的车工身份当车间领导，他自信一定会有所作为。他动情地说：“老爸，儿子干到这种程度，没有给爷爷丢脸！”

2

机加车间里有架天车，是那种游走车间各个角落的起重设备。开天车的是柳丽春，是一个漂亮得耀眼的姑娘，按现今流行话讲，柳丽春可是靓丽的女孩儿。柳丽春不仅长相漂亮，还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姑娘，喜欢唱歌、跳舞，公司文体活动的活跃分子。她穿着工装干干净净，洗得泛白的上衣袖子挽了半截，露出洁白的胳膊。现今，车间里引进了电瓶叉车，小的不太重的工件不再由天车代劳了；叉车灵活，进退自如，柳丽春闲下了半拉身子。人一旦闲下来就有闲工夫，她闲着的时候坐在天车操作台里面玩起了微信，和一些喜欢她容颜的男人聊天儿。操作台里密封性很好，因为她讨厌机床切削时传出的噪声。这样她可以安心与别人侃大山，甚至说一些过格的话也无人知晓。

只有吊起大型加工部件时，柳丽春才会放下了手机，聚精会神操纵起天车，小心在意地注视吊起的重家伙，车间到处有机床有行人，思想不能溜号。指挥天车的是蓝忠，他是蓝青的亲弟弟，手里拿着对讲机，右手挥动一面小红旗，指挥着天车把吊件转移该去的地方。

柳丽春也是一个引人注目的姑娘，她又尚未婚配，引起了蓝忠的关注。蓝忠入厂子工作多年，尚未婚配；当今男女青年为了事业而淡化了爱情的渴望，实际上除了没有找到理想的另一半，再就是住房等居家条件不成熟，拖延了婚期。柳丽春虽然担任的起重工种，心里还想换换工种，起码学一门技术。整天守在吊车上，没事时观望大家忙活生产，她却像局外人，所以奖金收入最少了。

蓝忠既是生产调度负员，又是天车的指调员，还兼任车间安全员，每月工资奖金都不少。现在他的师傅又当上了车间主任，他也会沾光的。中国的企业里，讲究师徒传承关系，不仅传授了技术，也传承了师徒之间的友谊。所谓师徒如父子，就是这个道理。蓝忠看见吊件悠悠地移动着，他的心也悠悠地跳动起来了。柳丽春是他喜欢那种类型女孩子，蓝忠自知配不上她，心里有她的影子，找对象也以她为模式，所以婚事一直没着落。他担心吊件撞上加工中心，卧式的低矮，而立式的高大威武，主要加北方工大的加工件，所以吊件要格外小心。只要蓝忠抬起头，能看见柳丽春半截的身子，而且还是她的下半身。漂亮的女人不仅模样好，体态也不错，尤其浑圆的臀部，让蓝忠格外动心。不过，蓝忠的思想不敢溜号，万一走神了，发生事故可就不得了。

能指挥柳丽春的天车，又能指挥她该多好！有一天，下班后蓝忠鼓起勇气对她说：“安全奖下来了，咱们是否喝一杯庆祝一下？”

柳丽春腼腆地一笑，脸颊立即透出了红晕，说：“改日，改日好不好？今晚我有约会。”

蓝忠听她的话，心头焦急得不行了，漂亮的女孩儿总有人惦记，自己这次下手晚了。蓝忠的表情僵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哎哟喂，我约你又晚了不成？”

柳丽春认真地说：“早点儿说呀，人家都订妥了！”

不知道她说婚事订妥了，还只是普通的一次酒会？假如只是一次酒会，他还是有机会的。蓝忠的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见柳丽春在远处站着，他注视着她，没敢向她打招呼。很快，一辆法拉利车缓缓地开到她面前，车门打开后，出现一位衣冠楚楚的帅哥。虽然夕阳挥洒下余晖，空气里依旧流动热浪。柳丽春在下班前换上了裙子，愈发展示出娇小可爱的体态，她熟练地钻进车里，而这辆轿车闪烁华贵姿影，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蓝忠本想骑车追赶上去，这条道路宽绰，车辆又稀少，他不可能追赶上。后面一辆车子反而停在了他旁边，郑林从车窗探出头，问他干吗骑得这么快？

蓝忠突然又想起，柳丽春其实与自己什么关系都没有，既没有向自己表示好感，又没有暗示她喜欢自己，无非是工作关系而已，自己追上前看她与什么人交往，也无非出于好奇心罢了。蓝忠脸上发红，苦笑一声说：“往家赶，肚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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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林思考一下，说：“把自行车存在公司里，我捎你回家？”

“不用，明天一班还要搭公交车，麻烦。”他说。

3

此间，郑庭璋坐在夕阳下的露台，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望着街面上的车流，享受着人生最惬意的时光。

人到了晚年尚且不知道老已将至，依旧发挥自己智慧，梦想把那架CSH-3设计到完美的境界，确实是劳心费神的事情。露台并不大，属于商服的上面棚顶，有的归家回来的上班族，从外面楼梯上来，匆匆进入自家单元门，没有谁认得他。郑庭璋突然有老年的孤独感。回顾大半生，把自己最好的时代献给了军工事业，虽老犹荣。在他的意识里，试飞员生涯由于飞行事故而戛然而止，开始主持设计工作后，投标了许多款项目，有CE直升机发动机设计取得成功，最后的CSH-3还不完善，也是他的封笔之作。他十分希望离岗之前能够把这款无人机修改得尽善尽美，成为翱翔祖国蓝天上的一只智慧之鹰。其实，这仅仅是他的一厢情愿或者说是梦想，时间还来得及吗！他真拿不准了。

一阵“咱当兵的人”旋律从手机里发出来了。郑庭璋摸过了手机见是靳老师打给他的电话。老靳告诉他，今晚天色真美好，松花江畔更是好的去处，游人很多，演出也多，邀请他到江畔公园游玩。郑庭璋刚想婉拒他的盛情，因为他的身体残疾，影响别人的雅兴。转念，靳老师是一个智慧化的怪人，他有好多新鲜的念头，兴许能帮助自己点燃灵感的火花，他同意一块儿去欣赏松花江夜景。

很快，安琪拉开来了轿车，把他接往江边。

松花江畔历史上就是当地人休憩的好去处。坐落在江畔有一处江上俱乐部，那是一座仿照欧罗巴风格的建筑物，伪满时期曾经是专供日伪高官娱乐的地方，现在改成了商务会馆。建有半圆形的咖啡厅、露天的舞厅、全封闭的西餐厅和延伸到江里的廊桥，整栋建筑设计得美轮美奂，又颇有雅致风韵。靳老师搀住了郑庭璋胳膊，蓝青扶住他的轮椅，他们一块儿坐在咖啡厅的吧台，品着苦涩里透出甘甜的咖啡，仿佛回顾自己的人生。经历共和国每一个时代的人，都会珍惜当今的大好时光。宽松的社会环境与物质极大丰富的当下，让个性化的人性得到充分展示。江面渔灯星星点点，宽阔的江面刮来醉人的水腥味儿。靳老师提议，我们可以乘船游江，体会夜间松花江的妖娆。郑庭璋听得出来，靳老师具有诗人的气质，郑庭璋年轻时也有当诗人的念头。他大声吟诵舒婷、顾城与海子的名句，狂热地写出不少自以为诗的文字。

现在回想起来，无非是用诗体的断句表达充沛的情感而已。俱往矣，当下网络兴起的诗潮，又有哪首诗能流传下来呢？又有哪位诗人为后人所记住？郑庭璋只有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当精巧的游艇避开浪尖，往大顶子山方向驶去时，安琪拉站在船舷处，扶着船栏栅，夜风把她的裙摆拂起。安琪拉姣好的面容颇有性感，有让男人冲动的魅力。郑庭璋想，成功男士总有漂亮的女生随同，兴许显摆他的尊贵与地位？安琪拉回眸望了望郑庭璋，见江面的风刮得他额头发乱舞，她把他的衣领抿平，建议他进舱室里休息。郑庭璋说，江面真壮观啊！暮色里更显英雄本色。说到这里，他的轮椅滑向了靳老师面前，说还有多长时间才能返回去？

“快到大顶山水利枢纽了，然后就折返。”靳老师对蓝青说，“你们老夫老妻的，没有说几句话吗？”

蓝青微笑说道：“一世的话早唠没了，只希望他能帮助公司把项目做大做强，成为中国最大电子玩具企业。”

郑庭璋无语，见蓝青与靳老师有说有笑，仿佛有一股神经扯得他的心脏疼。游江对他来讲毫无意义了。一直到船靠岸，他才由安琪拉送回家。途中，安琪拉说：“郑先生，您有点不高兴吗？”

“很好！只是游江对我来讲太奢侈了。”郑庭璋说。

安琪拉说：“我们不妨喝点什么，调整一下心情。”

郑庭璋没有表态，她把车子开进一处停车场，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一个车位，把车子停下后，她护送他开轮椅进了一间冷饮厅。里面很清爽，隔壁房间传出青年人唱流行歌曲，似乎很投入，还有人鼓掌，十分嘈杂。突然，屋里传出一阵喧闹声，有男孩子诅骂声和女孩子的尖叫声，门被打开，一位披散头发的女孩子跑了出来，她捂着脸，刚奔到了大厅房门口，被两个青年追上拽住了。其中一个衣冠齐整的男人用霸道的口吻说：“丽春，你听我的，不会亏待你！”

“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女孩子挣扎着，打算马上离开。

郑庭璋认出女孩子是柳丽春，机加车间漂亮的天车操作工。他脸色发冷，佯装什么没有见到的样子，与安琪拉面对面喝咖啡，聊当今科技发展大趋势。他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柳丽春。

柳丽春无暇顾及大厅里有谁，她当务之急，想尽快逃离这里，她挣扎着往门外挤，两个男青年力气又很大，拉她的手很粗鲁，弄得她衣裙不整了。郑庭璋不忍看她狼狈的样子，突然大声喊道：“柳丽春，发生什么事啦？”

两个男青年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松开手。柳丽春趁机整理一番衣裙，又梳理几下凌乱的头发，她才注意是郑庭璋与一位洋妞坐在那里品茶。她匆忙来到郑庭璋旁边坐下，问道：“郑总，你们也在这儿呀？”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郑庭璋关切问。

柳丽春漂亮的脸蛋泛出羞容，说：“没什么，闹着玩儿，真的是开玩笑。”

“不对，他们的玩笑怎么可以违背你的意愿？所以你才要跑出去。”郑庭璋认真地说。

柳丽春没有考虑如何回答郑庭璋的问话，她脑里十分混乱。两个年轻人走到了郑庭璋面前，其中一个蓄有很长头发、并在脑后扎一个马尾辫的嘻嘻笑着说：“请问丽春，他俩是谁啊？”

“喔，我介绍一下，他是我叔郑庭璋，他和女友来吃消夜，正好遇到我们了。”柳丽春表情挺快活，眼里则流露出窘迫与紧张。

“你的叔叔？哟，洋妮子挺可爱，陪我喝一杯如何？”马尾辫不怀好意地笑着。

“乔三，你别放肆！我叔可是有名的人物。”柳丽春拦住他。

乔三是一个放浪形骸的家伙，他见郑庭璋坐在轮椅里，谅他拿自己没办法，他的手指勾住安琪拉的下巴颏，脸蛋贴近她的脸，打算吻她精巧的香唇。安琪拉早有预防，她左拳冷丁击打他的下巴颏，出拳凶狠，乔三被打得猝不及防，下巴颏快掉下来了，鼻孔也窜出了血。乔三和另一个人见安琪拉有如此手段，立即左右夹击她。安琪拉并不惧怕，她用拳头招架，腿下扫倒了乔三，另一个人大叫一声：“反天了！”隔壁房间跑出几个男女，他们衣着奇特，脸色微红，显然喝了不少的酒。这几个人冲到郑庭璋，打算揪住了他先来一阵拳脚。柳丽春忙上前护住了郑庭璋，高声喊道：“不要动他！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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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头的是一个胖子，他见郑庭璋被柳丽春护着，冲安琪拉来一个冲天炮。安琪拉知道这个胖子有些功夫，疾速地闪开了身子，碰到乔三的胳膊，安琪拉学过擒拿术，她拧住了乔三胳膊，顺势用力一掰，疼得乔三咧开嘴，疼得他发出一声怪叫。

其他几个人不敢上前了，围住安琪拉寻找破绽。

安琪拉使出了拳术家的架势，双拳握紧，姿势老道，款款移步，一边防守，伺机攻击。正在格斗一触即发之际，附近派出所的警察获得报警电话赶来。

乔三等几个人的气焰立即消失了，他们乖乖听从警察的指挥，双手抱头，跟着警察去派出所说明情况了。

郑庭璋取出证件，他那本市人大的代表证发挥了作用，警方记下他的联系方式，还询问了冲突的原因，见安琪拉只是留学生，也没有难为她，调取出大厅里的监控，其中一位叫陈好兵的警察客气地说：“你们见义勇为的行为值得尊重。如果有特殊情况，我们再麻烦你们了。”

安琪拉见柳丽春也被派出所带走了，问道：“郑先生，那位女孩子是您的什么人？”

“公司里的一名员工。”郑庭璋告诉她。

“噢，是一个纯情的少女；跟这群人混，实在可惜了！”安琪拉耸了耸肩头。

其实，社会是一个大染缸，跟错人而被污染的还少吗！柳丽春在公司里像乖乖女，她模样清秀，且又善解人意，机加车间没有谁不喜欢她的。柳丽春开天车，高高在上，像天女一样被人宠着、关注着。谁会知道走出了公司门，她与一群社会的人混在了一起呢？郑庭璋无声地摇摇头，他真替柳丽春惋惜。

回到了家，郑庭璋没有困意，他梳理一整天的经历，发现靳老师与蓝青走的太近了，甚至到了让人想到其他方面了。当然，靳老师不是那种没有身价的人，尤其他爱人在郑庭璋的设计局里工作，夫妻感情一直很好。郑庭璋也没有嫉妒成分，因为他不具备嫉妒的功能了。他睡着后，稀里糊涂做了一串梦，忽然手机铃声吵醒了他。郑庭璋急忙摸起了手机，首先想起他的老父亲，莫非他有事儿？

揉揉昏花的眼睛，见“来显”是陌生号码，能是谁打来的电话？罢了，接吧，反正单项收费。里面传出女性怯怯的声音。她说：“是郑总的电话吗？今晚打扰你了！”

郑庭璋忽然清醒了，他问：“你是小柳吗？”

“嗯，是我。郑总，没事儿了，我回家了。”她说。

“平安无事最好。”郑庭璋心里老大的不爽，既然没事儿了，干吗又挂电话？深更半夜的，哪个人不休息呢？郑庭璋知道女性情绪细腻，一定有事情求他，他便问：“不要紧吧？没事快休息吧。”

“郑总，我求你一件事儿，今晚的经历千万不要说出去。我、我……正申请入党，怕有人说不好听的话，影响我入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