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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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宝河与交椅湾交汇处这片肥沃的土地,原是古靖海盐场的旧址,随着时光的冲洗却难于寻找到古盐场的痕迹,唯有一个个地名仍能让人与古盐场联系起来。在封建社会盐场由官府专营,由此推断这一方热土在兴盛之时,也曾商贾云集,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人事会有更迭,历史会有轮回。然而到了改革开放前那一段时间,这里却出现了“逃港潮”,人们为了不被饿死,拼命逃往香港谋生。这里就是红河湾村,地处粤港澳大湾区中部。相传,红河湾村建村始于南宋末年,生活在此的原住民中的几大姓氏均为名门后裔。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来,像金子一样洒在大地上。红河湾村有节奏地响起打桩的声音,而且打桩声此起彼伏。今天是星期六,丁国浩一骨碌从起床,原本可以睡得晚一些起床,但他确实毫无睡意,他想在村子里好好转转,感觉到村子在发生变化。他还在市农业学校读书,差不多毕业了。与他差不多年龄的同村人,一般读完初中就出来谋生了,有的还去了香港打拼,所以他打算读完中专,也要出来干活了,不能老是让家里负担。他脸上雅气未脱,瓜子脸蛋,精瘦精干,梳着分头。那时候,流行分头,小伙子们都跟着流行起的香港明星的发型扮个时髦。他父亲丁有洋是村里小学的老师,薪水不多,一家四口也刚好够开支,如果供养一个大学生的话肯定入不敷出。弟弟丁国安正在读初中,家里的开支只会越来越大。虽然临近期末考试,丁国安仍在睡得呼呼响。

丁有洋中等身材,身子骨还硬朗,衣着朴素,戴上老花眼镜。他拿着一个喷花壶,对着花儿的叶子喷洒。由于村子里到处动工搞建设粉尘大,三几天不喷洒,花叶儿就会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丁国浩洗漱完毕,小跑着出去,说:“爸爸,我出去跑跑步,顺便在村里转一圈。”他养成了跑步的习惯,只要天气允许他都会坚持跑步,这种锻炼成为他每天的必修课。他总认为,人如果没有好的身体,什么理想梦想都是假的,只有好的体魄,才能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丁有洋干咳了一声,说:“好呀,记得大约半个小时后回来家里吃早餐。”他知道这个儿子懂事,做事情稳重,而且文笔不错,写短文写评论有水平,也喜欢咬文嚼字。

原来村里的机耕道已经拓宽,不仅可以走拖拉机,现在可以走大东风车的了。丁国浩小跑着,一会儿额头就冒出汗水来。由于建筑工地随处可见,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场景,空气中弥漫着柴油的味道。

一辆摩托车呼地飞过,在丁国浩前面停下来,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初中同学陈川亮。陈川亮读完初中就出来干活了,其实论成绩,他当时完全能考上高中。但他家人认为早点出来赚钱最有出息,发财发家致富。东西南北中,发财在广东。浩浩荡荡南下打工大军,个个怀揣发财梦,而自己就在改革开放前沿阵地,呆在课室里实在坐不稳了。

陈川亮甩了一下长发,说:“老同学,还在读书吗?”他留着板寸头,一身牛仔衫裤,鼻梁上挂着一幅墨镜。虽然身高相貌不占优势,但却能打扮成很酷的样子。

丁国浩点点头,说:“川亮,是呀,不过差不多毕业了,你现在像个大老板了。我读书都是骑单车去的,你都开上摩托车了,我们的差距不是一般大了。”

陈川亮说:“我现在时富厂当厂长,一个月两千几元,还过得去了。”两千几元当时来讲属于高薪了,一般流水线的员工一个月工资也就三百元左右。

丁国浩说:“厂长管什么,管不管车间生产?”

陈川亮说:“不管生产。我是中方厂长,管后勤的,中方厂长都是管后勤的。”时富厂是电子厂,是村里最早引进的外资企业,刚开始在村里的祠堂办厂,后来发展了容纳不下,就在村里买地开厂。村里有了这一笔卖地款,就有了原始资金去搞开发建设,就有了后来的一栋栋厂房建起来,形成了良性循环。当初村里几乎没有任何集体资产,就几间瓦房,另外有一些空地烂地,在这种状况之下谈何发展。

丁国浩说:“你们厂可是大厂,现在有多少人,到时能不能介绍我进去打工?”

陈川亮说:“现在厂里有两三千人,不过还在一直招人,厂里大把货做,经常加班加点。加班加点工资另外计的,加和越多收入越高。你是我老同学,如果你想进来,这样的小事包在我身上,小菜一碟湿湿碎了。你来我肯定不会让你去车间的,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坐办公室,怎么说都是个中专生,在厂里算得上知识分子。”

丁国浩说:“我怎么算得上知识分子?我可要向陈厂长学习呢。”

陈川亮说:“你当然是个知识分子,外面怎么定的我不知道,但在厂里中专生就是知识分子,你想一下,在车间的员工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小学没毕业的,你中专算很高的文凭了,到时我不会写东西,你可要帮帮我。”他故意拍了一下别在腰间的寻呼机,好像在炫耀自己。在那个年代,大部分人都以书信联络为主,拥有寻呼机的确是地位的一种象征。

丁国浩说:“那就一言为定,多谢老同学了,到时记得帮我找一份工作。”

陈川亮说:“放心吧,很小事。我现在拍拖了,找了一个外省的女朋友,很漂亮的,那身材那肤色简直比模特还靓。”本地人把恋爱叫作拍拖。

丁国浩说:“那你超前了,走在大部分同学们前面了。”

陈川亮说:“在工厂打工,是这样的了。”说完,他跨上摩托车飞快离去。

丁国浩攥紧拳头,迈开步向前大步跑去。他预感村里迎来了千载难逢的机遇,将会变得生机勃勃,乡亲们的生活充满希望。


丁家在旧村的村头,门前不远处有一口大池塘,塘边有几棵榕树。据说这几棵榕树已有两三百年的树龄了,见证了红河湾村变迁,默默地诉说着往日的荣耀和辛酸。饭菜已经端上桌子,但要等丁国浩回来才开饭。正常情况下,不等齐一家人他们都不会动筷子。丁有洋家教比较严格,平时注重言传身教,教育小孩要懂得家礼,他始终认为家礼是国学的精华。

丁有国抹了脸上的汗水,一家人才开始吃饭。饭菜比较简单,特意做了蒸五花肉,两个青菜。一般要过年节才能大鱼大肉,平时吃得都比较素。

丁有洋说:“阿浩,怎么去跑步跑了那么久?”

丁国浩说:“爸,我遇到一个同学,在时富厂当厂长的陈川亮,我与他聊了一会儿,人家现在比我强多了。”

丁有洋说:“儿呀,你同学当厂长有什么好羡慕的,如果你足够努力、足够上进,说不定以后比当厂长强得多。红河湾是我们的家乡,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能在村里发展,为父老乡亲们服务。这里,是我们的根,是我们祖辈赖以生存的地方。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村里正在发生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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